我和葉楓打鬥都是全力以赴，毫不壓制自己修為。
而今，飛升雷劫已至。
20
九重紫雲雷劫醞釀之際，有八道流光從四面飛來，前來紫微山觀禮。
上千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敢渡飛升雷劫。
元貞打開了護山大陣，塞給我滿滿一口袋的靈藥。
「我信你。」
她飛回到人群中。
雷劫降下，一重比一重厲害。
僅三重雷劫，我就已耗盡心力。
第四重雷劫下來，我的肉體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強悍的天劫之力，已成半死之態。
能看到未來的佛聖念了一句佛號，雙手合十。
「男身具七寶，女身有五漏。五漏不補，飛升無望。」
他身邊的老者附和：「若是那天道之子，尚有飛升之望。此女，不自量力！」
我的內髒開始新生，強大的信念讓我再次站了起來，祭出各種法寶，扛下了八重雷劫。
第九重雷劫降下，我拿起九天玄鐵劍對上了浩瀚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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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劍粉碎，再難復原。
我殘存一口氣，勉強活了下來。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聖人仙尊，得天地造化之偏愛，卻如同縮頭烏龜一樣藏頭露尾。」
「今日，我偏要以女子之身證道，做修仙界第一個飛升上仙界的女修！」
九重紫雲雷劫降下後，劫雲消散。
我站在原地靜等升仙引，天空中卻再次凝結天雷，比之前的九重雷劫的劫雲大了十倍不止。
佛聖驚訝：「一九為缺，五十為滿。竟真的有人能引下第十重雷劫，看來天道是要強行抹殺。」
第十重雷劫降臨，我隻餘下一顆頭骨，全場安靜得隻聽得見風聲。
片刻後，才有人悲戚大喊：「楚楚！」
「師尊！」
有人一聲長嘆，無不惋惜：「終究，是敗了！」
我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沒有耳朵，卻能聽到。
我沒有眼睛，卻能看到所有人的神態。
或凝重，或悲痛，或隱隱得意。
我往內看，隻見自己身上纏繞著五根鐵鏈，鏈接著這個世界，直到天塹盡頭。
佛聖奉為經典的女子論虛空浮現。
女身五漏。
一漏不能為身主；二漏不能為家主；三漏不能為人主；四漏不能為物主；五漏不能為聖主。
我仿佛看到了天道的嘲笑。
你看，就算你做了那麼多又怎麼樣，不過是曇花一現，蜉蝣之命。
你鬥得過男主，鬥得過系統又如何，你怎麼會鬥得過天道呢？
天道不讓你飛升，任憑你再如何拼盡全力，都隻能接受這個結果。
我站在天道意志面前，就像蝼蟻仰望著被供奉的百尺佛像。
21
元貞動了。
她布下陣法聚集靈氣，我餘下的那顆頭骨開始緩慢生長。
「不夠，還遠遠不夠ṭū́⁶！」
她大汗淋漓，祭出了自己的所有靈石，卻隻在一息間化為塵埃。
「我來相助！」
「我也來！」
無數個身影從紫微山上飛下來，共同將靈力靈石喂給修補我殘軀的陣法，卻隻起到滴水入海的作用。
沈玉停下手：「當初師尊願渡我，今日沈玉也願以此肉身，換得師尊得道成仙！」
她毅然地跳入陣法中，靈氣充盈了片刻。
我的身軀生長速度加快。
「白姬也願。若不是紫徽道君，我還是某位仙君的小妾。十年逍遙自在，已是大幸。唯願道君成功飛升，修仙界再無女子論！」
女子之愛，乃為大愛。
無畏的女修一個接著一個，坦然地跳入陣法中，被陣法吞噬，飛速消失。
那五根束縛著我的鐵鏈，接連斷去。
就算是渺小的螞蟻，數以千萬計，也可以讓長堤崩潰，大廈傾倒。
我看到了她們每個人的因果。
冬夜裡撿來的小嬰兒，被家族賣給某個男人的少女，被強行納入後宮的女修。
在這個男者為尊，女性卻天生羸弱的世界。
我從未覺得女子弱。
我被系統帶來這個世界，就不服這個世界的道理。
系統總說無論過程如何曲折，可故事的結局都是注定好的。
但我就要反抗，反抗自己既定的命運，還要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我就要和男主爭，就要和天鬥。
我所求的，不是高居人上，而是平等的地位。
我的軀體初成，餘下的人們都注視著我。
升仙引終於來了，卻高居不下。
餘筱筱握住我的手：「楚楚，我來助你成仙。要讓這些高高在上的男修知道，女子也是可以飛升成仙的，不比男修弱。」
她以純靈之體，遷渡升仙引。
我踏著升仙引而去，將要離開這個世界時，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高高在上的八位聖子，滿臉淚水的元貞。
還有陣法中那些毅然為我赴死的女修肉身寂滅後的塵埃。
我一人飛升，若幹年後，他們就會刻意抹掉我的存在，甚至扭曲我的性別。
屆時天下間的女修，又會回到那種水深火熱的日子裡去。
我道所求，不過是平等和自由。
罷了。
我祭出與我神魂綁定的尾戒空間，一掌擊碎。
靈氣四溢，整個天地為之一蕩。
「吾，願以此身補全天道，隻願諸位姐妹，不再匍匐男人腳下！ 」
22
我叫餘筱筱，生活在一個小漁村裡。
十三歲那年，有一條小龍上了岸。
它問我要不要修仙，能長生不老飛升上仙界那種。
我答應後，它把我馱到了紫微山，我拜了元貞道君為師。
元貞道君指著山頂氣勢磅礴的雕像，告訴我，那是我們的開山祖師紫微道君。
那雕像雕刻的是一位女修長劍指天，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她的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我，我也回之一笑。
元貞道君牽著我的手，帶我巡視紫微山。
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跑了過來，毫不認生地掐著我的臉頰。
「這是筱筱吧，怎麼三百年了還是一個小不點？唔，手感真棒，給姐姐多揉揉。」
我眼淚汪汪，元貞道君打開她作惡的手，呵斥道：「沈玉，別胡鬧。」
沈玉切了一聲：「惹不起我躲得起，去找白姬姐姐玩咯～」
我滿臉羨慕地看著她御劍而去，天邊隻剩下一道流光。
元貞道君帶著我走進一處宮殿，為我講述了三百年前紫微道君飛升的故事。
這故事一波三折，我的心都跟著緊張起來。
聽到紫微山諸多女修都以身獻祭，助紫微道君飛升時，更是淚流滿面。
我想，如若是我，也當是願意的。
元貞道君又講，可最後紫微道君自己放棄飛升了。
我很不解。
元貞道君拍著我的手，好一會兒才道：
「紫微道君用自己補全了天道，自此男女皆可修煉飛升上仙界。」
她給了我一顆珠子，說那裡儲存了我的記憶。
「百年前，我將這些獻祭自己的女修神魂收集，送她們轉世投胎，又將她們再次帶回紫微山。可唯有你的神魂，我怎麼也找不到。還是天道給了我指示，這才託了小龍尋回你。」
我接受了前世記憶，心中又酸又喜。
「楚楚她，成了如今的天道？」
怪不得這一世我的爹娘如此疼愛我，原來是她在暗中成全了我心中最渴望的夢。
吾年少家貧，父早亡，母親喜歡把生活的不順都發泄在我身上，卻喜歡在葉楓那兒扮演慈母。
一同吃飯，她打掉了我伸過去的筷子，把整條魚都夾給了葉楓，而我隻有魚湯泡飯。
我洗著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時我便想，要是我生在海邊就好了，那樣我每天都會有魚吃。
母親常說，葉楓是男孩，等他長大了，一定會記得她的恩情，給她買大房子，給她養老。
她臨死前，葉楓還在追著籃球跑。
直到她落了氣，葉楓才姍姍來遲，替她摔盆打瓦。
母親死了，葉楓還是在我家裡白吃白喝。
他理直氣壯地說他是我的兄長，所以錢都應該給他保管。
雖然那些是我好不容易賺到的錢，雖然我一天隻吃一個饅頭填飽肚子。
直到楚楚衝我伸出手。
她是葉楓一直喜歡的那顆高高在上的明珠，耀眼，但不刺眼。
她說，我可以拒絕。
凡是讓你感到不舒服的，你都可以拒絕掉。
她說，這是你的人生，你應當有自我。
學會拒絕後，我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就輕松起來了。
可是後來，我的腦子好像進了一團漿糊，我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葉楓，並對楚楚產生敵意。
但當她淪為乞丐的那一天，我的心止不住地抽痛。
那顆明珠被骯髒的灰塵埋入深坑，再也不能發出光芒。
我去求葉楓，卻隻給她帶來了一件衣服。
我忍不住說：「楚楚，你給楓哥認個錯吧！」
楚楚的眼睛很亮，她什麼都沒說，隻是笑著目送我上了車。
那一面，是我們在凡人界的永別。
我跟著葉楓來了修仙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女人纏上他。
她們真的愛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嗎？
還是愛他的氣運，愛他的法寶，愛那個隻有他才能飛升的那個預言？
我厭倦了。
厭倦了這種圍著男人轉的日子。
所以當葉楓滿肚子火氣的回來告訴我，何楚楚不僅沒死，還修上仙的時候，我的心髒再次跳動起來。
我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葉楓，去到了楚楚如今的道場。
滿山都是眼神發亮的女修，她們生機勃勃，沐浴著晨起時的微光。
楚楚所渡的，從來都不止我一人。
她自是當得天道的。
我出了紫微山，去看如今的修仙界。
三百年彈指而過，女修的數量和男修相差無幾，修為卻更勝一籌。
興許是經歷了太多磨難的緣故，女子的道心，往往比男子的要堅定許多。
當初鼎鼎有名的八聖卻沒有音訊，我好奇打聽。
才知佛聖走火入魔，另外七聖皆渡劫失敗，身死道消。
紫微道君以身全道的第二百年，一位人族女帝功德加身，飛升成功。
女子論這種千年枷鎖終於消失，而接下來的，將是屬於我們的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