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胳膊斷腿的,嘖,真慘。
我一被抬進來,周圍瞬間安靜了。
我倒沒什麼想法,依舊是清冷蒼白的模樣,冷淡的眼裡流露出幾分關心:
「師妹,太好了,你沒事。」
路風見我越過他,臉色難看了一分。
畢竟以前我總是把蘇九纓當外人,對他總是有些特殊的,如今這份特殊換成別人了。
「你別碰我!」
蘇九纓一把打開我的手,眼中滿是憤怒:
「師姐,我一直把你當姐姐,沒想到你居然丟下我們跑了。若不是師尊,我們早就死在那兒了!人人生而平等,師姐你為何把我們的命視若草芥?」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周圍安靜得可怕,師尊冷眼看著我。
倒是一旁得了權的長老不好意思地開口提醒:
「九纓,其實這也不怪疏雨。她不僅沒丟下你們,還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來仙門求助,不然仙尊也不會那麼快去救你們啊。」
蘇九纓:「……」
她臉色一白,倔強地開口:
「我看見那魔修叫她師姐。」
年老的仙門之人都知道當初我大義滅親之事,故而聽此更為我冤枉:
Advertisement
「那魔修原本潛伏在仙門,被疏雨和仙尊封在那兒的。」
「……」
蘇九纓不說話了,憋著一口氣,她從未如在秘境之中那般狼狽過,小聲嘀咕:
「自己師弟也封,那魔修心裡還是善良的,為什麼不好好用愛感化?ŧṻₕ真冷血。」
說話的長老一時間也被這個聖母說得啞口無語,無法用正常人的智商和智障辯解。
一旁的師尊突然開口:
「秦疏雨。」
我的正色,假意艱難地半跪在地。
「弟子在。」
話音落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後背驟然陰冷。
師尊的聲音冷漠威嚴,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開口:
「作為領隊之人,明知那兒不能去還帶著弟子前往,如今死傷慘重,到現在還嘴硬。九纓還小,你和她計較幹什麼?她是因為你的失誤受傷。你果然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罰禁閉三日。」
果斷威嚴,不容一絲辯解。
路風想要說什麼,到底不敢,蘇九纓也臉紅得厲害。
他說我計較,可我來才說過一句話。他說我明知故犯,可是蘇九纓不聽勸,執意要去的。但就算如此又怎麼樣?還是我的錯。
我早就料到了。
以前也是這樣,蘇九纓做什麼都是對的,做錯了就是我的錯。
他最後冷聲莫名地說了一句:
「秦疏雨,別忘了當初你怎麼求我的。」
嘴角溢出鮮血,我低垂著頭,牽扯出一個笑,看著師尊高高在上離開的背影。
師尊想要我給蘇九纓當替罪羊,師尊想要我付出還無怨無悔。
可是師尊,我可沒同意哦。
「師、師姐……」
路風欲言又止地想要上前扶我。
蘇九纓拉不下臉,和師尊一起離開,背影如同天作之合。
「師、師姐……你笑什麼?」
「師徒戀。」
我冷笑,毫不留戀地轉身:
「真是大逆不道啊。」
15
左右他身為我師尊並未對我有過任何教導,這一巴掌,夠還他的情分了。
這個仙門在很多年前就沒有我留戀的人了,如今早該走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夜裡峰頂狂風呼嘯。住在這樣的地方,可見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我要離開這裡,繼續修行。
這仙,我升定了。
那些破爛愛情,都給我滾。
可打開門,入眼一片漆黑。
我的臉色立馬冷了起來:
「什麼人?滾出來!」
靈氣化為實質,片刻之後化為烏有。
一隻手落在我微微紅腫的側臉,細細摩挲。
「師姐,我回來了。」
仿佛故人時隔多年,再次相見。
我情緒上湧,眼睛有些湿潤。
轉頭就被綁在榻上。
「……」
借著月光,秦臣那張妖冶的臉格外顯眼。
「疼嗎?」
他問。
我皺眉:「如今你身上仙氣已散,徹底成為魔修,還不快快滾回魔界窩著,來這裡找死。」
他沒理會我,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的臉。
「師姐,這麼多年過去,你依舊喜歡訓斥我。可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好燙。」
他的指尖從我的臉離開。
就在我覺得他會不會也在另外一邊扇一巴掌時,他突然湊上前,靠在我的肩頭。
冰冷的臉部皮膚碰到我的側臉,吸收著我的熱度,我倒吸一口涼氣:
「秦臣,你瘋了吧?」
「師姐,我早就瘋了。」
16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秦臣根本就是瘋子,他對我的心思甚至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我甚至懷疑他就是個受虐狂,劇情全亂套了。
他把我困在峰頂,執拗地問我為何當初我如此無情,僅僅因為他是魔修嗎?
他一問,我就一巴掌糊在他的臉上,面無表情地回答:
「別問這些廢話,吵到我的眼睛了。」
說罷轉過身繼續盤腿修煉,雖然離不開,也不能松懈。
秦臣也不惱,像是一條美人蛇,無時無刻不在亂我修行。我躲不掉,掙不開,甚至會被纏得更緊。他仿佛要把我和他之間的羈絆系得更緊。
他偶然有一次消失了五日,回來臉色更白了一些,叨叨地湊過來,委屈巴巴:
「師姐,我好痛。」
我睜開眼,有些恍惚地看著這張臉,冷聲開口:
「覬覦師姐,以下犯上,秦臣,你好大的膽子。」
他把我的手放在心口,笑著開口:
「師姐挖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不過師姐,你根本舍不得殺我。」
所以他就可以肆無忌憚。
我扯起他的衣領,另外一隻手拿著三顆拇指大的丹藥往他喉嚨裡灌:
「噎死你吧。」
之後是他得意的笑聲。他變得有恃無恐。
第十五日,我這峰頂可算有人記得來了。
自從師尊命令我禁閉以來,這兒再沒出現過第三個人,可我沒想到來這兒的會是路風。
他的手腳接了回去,傷似乎好了,面上卻一臉憔悴,巴巴地看著我:「師姐。」
曾經的他不過是身世普通的弟子罷了,被孤立欺凌,唯一想到的出路就是來求我。
後來他混得如魚得水,有了依附他崇拜他的師妹,他便漸漸 覺得,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去,隻要把我踩在泥裡就可以翻篇了。
可如今撞了壁,挨了耳光,他兜兜轉轉,還是隻能來找我。
他說他不是故意在師尊扇我巴掌時不給我澄清的,是他怕了。他說蘇師妹好像變了,明明之前她那麼天真無邪,明明她最是善良……
他還說,師尊前不久不知被誰傷了,兩邊臉都腫了。
我有些著急:「傷勢重嗎?」
他:「重。」
我放心了。
他說:「師姐,你能原諒我嗎?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
話音落地,屋子裡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我無視掉這個變化,驚訝之餘回答:「不能。」
我抬手,他便跪在我的面前,一如當初他初到時懵懂聽訓。可我卻並未如當初那樣,安撫地拍著他的肩膀了,隻是冷靜地開口:
「路風,不是誰變了,是你對別人來說不重要了。就好像我對你而言不重要之後,你便不會尊敬我一樣。」
他臉色微微猙獰,猛地站起來,暴露本性。也是,傲氣如他,能低微到這個地步已然是極限。我再不領情,那就是「不知好歹」。
他狠狠地看著我說:
「秦疏雨,你果然是一個冷血的怪物,你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我對你而言根本不是師弟,你隻是把我當成一個打發時間的樂趣而已!你每天都是冷冰冰地訓誡訓誡!我也是一個人啊!你為什麼不能正眼瞧我?!」
我茫然抬起頭。
他憤憤轉身後又扭回來,似乎覺得剛才發揮失常還想繼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幫我,是不是因為我讓你想到了那個魔修?!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認的師弟就隻有一個人!」
我面色如霜:
「隻要是師尊的弟子,都是我的師弟師妹。」
他冷笑一聲,譏諷著沒說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真的很沒禮貌。
所以我拔出佩劍,寒光一閃,「咚」的一聲,路風就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門前。
他的腿被我劃了一劍。
我提醒他:
「對師姐不敬,以下犯上,罰跪兩個時辰。」
末了想了想,又說:
「下次見我,記得跪下說話。」
畢竟那個時候我就不是仙門弟子了,沒了他師姐這個身份,我就是他毫無血緣關系的祖宗。
路風的怒吼聲響徹峰頂。
17
當晚,我便收到師尊的意思。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責怪我,甚至居高臨下地傳了一句話:
「既然已經知道錯了,便擔起師姐的責任來。」
秦臣冷笑:「這個廢物還把你當娘使喚。」
我有些無奈,畢竟我也並不是那麼想無痛當媽的。
不過師尊這麼說的原因我也能猜到一二。他雖當了仙門掌門,但是自持高冷獨傲的形象,管理宗門這些瑣事,他當然不會屈尊去幹。所以這種活就變成了我的。
過去的多年,我一邊管理宗門一邊智鬥長老,還要苦心修煉。他幾乎就當了個門神,弟子不管,公事不管,還高高在上,指指點點,活像是一根清新脫俗的攪屎棍。
以至於秦臣對他毫無尊敬之意,根本沒把人當成過師尊。
而如今我把權放給了底下的長老。那些長老可不是好忽悠的,更不會因為身份對他畢恭畢敬,相反沒少架空他的權利。現在他急了,聽見我處置路風之後,借著臺階便想要我繼續當牛做馬。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無恥。因為他的話裡,是蘇九纓主管,我不過是個副手。無疑是讓我幹活兒,給蘇九纓立美名。
就……智障一個。
「師姐,和我回魔族吧。」
秦臣陰惻惻地摩拳擦掌:
「你一走,我便把仙門的山頭削了,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我一向討厭他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可我這次隻是低著頭沉思,眼中盡是冷酷:
「等等,不是這個時候削。」
18
「秦疏雨,九纓對管理宗門之事並不熟悉,你需要好好帶帶她。」
師尊說這話的時候,蘇九纓正天真無邪地靠在他懷裡,給他喂自己做的糕點。
知道的是師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妓子與恩客。
我低著頭不去看這倆傷風敗俗的玩意兒:
「是。」
蘇九纓衝我無害一笑:
「師姐,雖然你之前害我受傷,還沒給我道歉,但是我不怪你了,接下來我們一起加油吧!」
我:「哦。」
師尊突然插了一句:「近日你可感覺到仙門有魔修闖入?」
「未曾。」
他的臉色莫名。
「秦疏雨,別忘了當初你求我的話。」
又是這句話。
19
接下來我正指導她整理卷宗時,她撇著嘴說這些都是老掉牙的整理方法,未來他們有電腦計算機可用。
「師姐,你們這些古人真笨。」
然後卷宗繼續亂著積灰。
我懲罰犯錯的師弟師妹,她立馬攔住了:
「師姐,人人生而平等,我們應該用愛感化,你這麼做真冷血。」
然後各地域送到仙門的投訴信堆滿了山頭,仙門名聲一落千丈。
我帶領人擊殺吃了不少人的魔獸時,她眼含淚水:
「它們好可憐,也是一條命啊,師姐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她說著走上前:「我知道你們內心都有脆弱的一面,我們和平相處吧……啊!」
她被一腳踹飛好遠。
回到仙門,她哭哭啼啼地跑去找師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多大委屈。
不過也不止她一個這麼認為,那些早就被縱容得沒腦子的弟子也紛紛指責我:
「真沒用,還是師姐呢。」
「小師妹太善良了,被這麼個老陰謀鬼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