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裏點燈》, 本章共2939字, 更新于: 2024-12-26 15:44:19

哥哥說得對。


爸爸高一米八五,膀大腰圓,抽煙酗酒,惱起來拎個啤酒瓶子就敢輪人腦袋上,從沒人敢說他不男人。


不過我就覺得他是個孬種。


哥哥不在意的話,那我也不會在意。


……


可現在,這套女性內衣褲已經超出了我接受的範圍。


這不再是冷言冷語,暴露無遺的全是對我哥淬毒的惡意!


我忍下心中驚濤駭浪,瘋狂地尋找其他蛛絲馬跡。


他所有的密碼都很簡單,是我六位數字的生日。


最終,我在他的郵箱裡發現有個標題為「你的生日禮物,希望你會喜歡」的已讀郵件。


郵件裡隻有一段時常幾分鍾的短視頻,正是因為這則短視頻,改變了我接下來的人生。


8


視頻的鏡頭有些抖,拍攝者正因什麼笑得發顫。


出鏡的隻有一人。


那人臉上畫著粗眼線,扎眼的腮紅,濃妝豔抹,原本清秀的五官被畫到面目全非……


是很明顯的故意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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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袋一嗡,一眼便認出那人是誰。


緊接著第二個人出現——


一雙大手從鏡頭後方伸過去,慢慢地從鏡頭後走出另外一人。


看到他的那刻,我呼吸瞬間急促。


寸頭黑皮,滿臉兇相,和我爸一樣難纏的類型。


寸頭男終於走到我哥身前,用五指捏住時慈下巴,像擺弄玩具一樣左掰右掰,來來回回打量。


旁邊有人帶著附和的語氣討好寸頭男,那人說:「寧哥,這種人真他媽賤,為了錢連自尊都不要了。」


另外的人繼續附和:「是啊,一個男人寧願跪著也不願意賠錢……怕不是想錢想瘋了吧!」


他說得沒錯。


我哥確實愛錢,尤其是這兩年。


除了廠裡朝九晚五的工作外,他還有很多兼職,十幾歲的少年會為了一小時十塊錢的薪酬出賣自己廉價的青春。


9


我強壓下胃裡的翻湧,繼續捋著視頻中的蛛絲馬跡。


鏡頭一轉,出現了第三個人——


男人身量颀長,手裡搭著未燃盡的煙蒂,蹺著二郎腿坐在對面。


煙霧繚繞間可見其眉目寡淡,仿佛置身事外,這場鬧劇和他全然無關。


但這人似乎是這場鬧劇中的主心骨,因為鏡頭有好幾次刻意掃過他,似乎大家都在觀察他的反應。


我哥也急切地跟這人解釋:「真的不是我,我隻是抱著託盤從他旁邊經過。」


哥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的寸頭男,「是他自己不小心起身打翻託盤,把熱水濺到自己身上,才把電腦搞壞的。」


被指到的寸頭男臉上閃過片刻慌亂,他惱羞成怒,「放屁!明明就是你!」


哥哥艱難反抗:「有監控,我們可以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寸頭男打斷。


「讓你亂說話!」


像被拍皮球一樣,我哥猝不及防被身後大手拍了個趔趄,狼狽摔在地上,惹得周圍人發笑。


我哥絕望的眼神看過來,那視線衝破身前鏡頭,屏幕瞬間裂成無數碎塊,直撲撲砸在我心上。


哥太瘦了,被人抓著從地上拎起來時,像折斷翅膀的白鳥。


「你還想抵賴?我勸你最好別抱這種念頭……」寸頭男突然想到什麼,話鋒一轉。


「聽說你妹還上高中,如果你敢耍賴,小心我——」


他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我哥就受不了了。


他聽不得別人提我,慌了神,想快點認栽把這事趟過去。


「我賠我賠,多少錢你說。」


對面那個蹺著二郎腿的男人終於開口了,大概厭煩了這裡的吵鬧,他語氣有點不耐煩。


輕飄飄撂下兩句話。


「賠吧,這電腦配置五萬的。」


他乜著眼睛上下打量我哥一眼,繼續道:


「如果你實在拿不出,可以分期付,加上利息一個月五千,付滿一年就行。」


10


五千塊,差不多是我們半年的生活費。


是我一整年的學費。


時慈臉上出現短暫的空白。


「拿不出來?拿不出來就乖乖被我打一頓出出氣,媽的,老子正好窩了一肚子火呢,你槍口撞得還真是時候......」


寸頭男再次上前捏住我哥的臉,另一隻手高高揚起。


這下我哥不再反抗了。


我眼睜睜看著那耳光落下。


這一巴掌隔著時空,隔著屏幕,照樣扇得我腦袋嗡嗡作響。


哥哥本來就白,臉上迅速漲起巴掌印。


寸頭男半蹲著湊到我哥面前欣賞了會兒,突然若有所思般和旁邊男人說:「不過衍清,你還真別說,這娘娘腔細皮嫩肉的,倒真像個漂亮姑娘。」


……


視頻到此結束,時間日期是我哥晚了一小時回家的那天。


11


短短幾分鍾,由單方面霸凌開始,到人格羞辱結束。


雖然短短隻言片語,仍不難推斷出——


哥之所以被欺負,又是因為錢。


從小到大,我所珍視的所有東西,似乎一直都被在金錢侵蝕得支離破碎。


小時候最愛我媽,但我媽沒錢化療,生病去世了。


後來繼母來了,我許願有個幸福的家。


時慈便真像個禮物一樣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但現在他也沒了。


去世之前他給我打過十幾通電話,我一個都沒接到。


留給我的隻有一條沒頭沒尾,語序混亂的短信。


「我買了保險,小遇,安心上學;冬天來了注意保暖,每天走前鎖好門,還有窗,還有燃氣什麼的也別忘了......」


當時,他大概隻想著把唯一的掛念妥當安排好,然後快一點結束痛苦吧。


唯一聽起來還算正常的隻有兩句話,


「以前說我不會讓你丟臉,我食言了。」


「哥沒你想的那麼好,哥是膽小鬼,對不住你。」


12


我堅信我哥不會因為被扇幾個耳光就想不開。


但事實就在我面前,他走了。


我哥有寫日記的習慣,我一頁一頁翻開他的筆記,卻沒找到任何關於霸凌的字眼。


也是,從小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隻撿著好聽的,快樂的和我說。


所以我對他的大部分事情都知曉甚少,大部分時間他都沉默寡言,聽著我不懂事的吐槽和抱怨。


我哥以為他的死會換來一筆錢,至少能保障養得起我。


因為我爸就是靠吸食媽媽的保險賠償生活的。


媽媽遺傳性胃病,後期發展為胃癌,也許提前知道自己命短,她很早就給自己買了保險。


我爸賺個仨瓜倆棗甚至不夠自己買酒喝,但我們一家卻還能勉強度日,靠的是什麼?


媽媽的保險。


我哥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所以輟學沒多久,他省吃儉用,也學著買了保險。


他攢了兩隻小豬,一隻是他的,另一隻是我的。


我的那隻被我交了學費,他的那隻買了意外險。


受益人是我。


不過,很可惜。


因為他被判定為自殺,所以壓根沒有任何賠償。


哥白死了。


不知道時慈要是知道這件事,想不開的那一瞬間還會不會那麼幹脆。


13


和周衍清結婚的前一個月,我收到了兩個消息。


一好一壞。


好消息,我要死了,最快今年。


和我媽一樣,遺傳性胃病發展成胃癌。


壞消息,我懷孕了,檢查顯示孩子很健康。


其中一張被我撕爛扔進垃圾桶,另外一張我笑吟吟遞給了周衍清。


因為家庭,周衍清一直都很少喜於形色,尤其在外面,總是冷著一張臉,無懈可擊刀槍不入的樣子。


也就這幾年,與我單獨相處時,他才肯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將不為人知的過去和陰暗面交給我看。


此時此刻,他把臉埋在我的頸項,等再抬起頭時眼底紅了一圈。


看我的目光溫柔到要滴出水來。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知道,我五年的隱忍和付出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回報。


我懂他的眼神,他想吻我。


可現在,我渾身上下每個器官都強烈擠出嘔吐感,每寸皮膚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我咬著牙,閉上眼睛,等那個吻落下來。


可周衍清半晌沒動靜。


一根冰涼的手指代替他的唇撫上我的臉頰,他突然問我:「怎麼了?」


我伸手摸了把臉,才發現滿臉全是淚水。


14


其實和周衍清好了之後,我就很少再夢見時慈了。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昨天,也就是拿到兩張檢查單的前一天。


夢裡,他站在秋風蕭瑟的梧桐樹下。


還是以前那樣,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


我說哥,我現在有了很多錢,以後就別穿這套牛仔衣了……但我也不會再給你買羽絨服了,我給你買呢子外套,買夾克,你人漂亮,穿起來肯定好看。


哥卻站得離我遠遠的。


揮揮手,趕我回去。


夢裡他沉默寡言。


因為已經快要八年了,我已經忘卻了他的聲音。


時慈真的要拋棄我了。


所以第二天我就趕快伸手跟周衍清要錢。


我說:「給我五萬,我要去買衣服。」


周衍清有錢,也喜歡給我花錢。


其實他也問過我好多次,不懂為什麼我每次要錢的金額都固定在同一個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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