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不讓任何人發現。
心情嘛,體現在臉上不就是個表情。
控制一個表情對我來說還不是輕輕松松?
我從小到大最擅長這個了。
小學開始,就陸陸續續會有女生讓程星給我帶信。
其實後來那些信我都沒有看,因為我都能猜到她們會寫什麼內容。
到了初中,這種情況就更多了起來。
程星時常會拿著一沓信塞給我。
好多次我都想跟她說,讓她直接拒絕掉那些人,不要再收信了。
畢竟這些我統一處理起來也挺麻煩的。
但她對於這件事好像還挺樂此不疲,有時還跟我炫耀有的女生會給她好處。
算了,她開心就好。
「那你快請我吃飯。」我對她說。
偶爾也會有部分女生直接來找我本人給我送信。
我都拒絕了。
程星覺得是我外貌協會太嚴重,過於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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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我隻是覺得沒什麼意思。
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哪怕我臉上的表情表現得再完美,彼此之間交談的話題再有趣。
我內心都極少有波動。
我稀松平常地對待身邊每一個人,除了程星。
而我的特殊結,心系別人。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的這種態度,會招來禍端。
那是初三的一個尋常下午。
放學後我和程星一起回家,謝清河沒有跟我們一起。
我有些疑惑,最近這兩天程星似乎都沒有去找謝清河,謝清河也沒有來找我們。
我問程星,她和謝清河發生什麼事了,她也不肯說,隻說沒事。
我嘴上說著他們把我當外人,心中卻感到一點無來由的歡喜。
拐到巷口時,忽然間,前面出現了一群小混混,他們向我們走來。
片刻間,我和程星就被他們圍在了中央。
為首的黃毛小混混朝我吹了一聲口哨。
「你就是林知洲?」他譏诮地笑。
我將程星朝我身後拉了拉。
我不認識這個人,一時也想不明白他來堵我的意圖。
「是我,你是?」我看著他緩緩開口。
黃毛笑出了聲,隨後惡狠狠地開口道:「我是沈莓的男朋友!前兩天,她給你表白了?我看到她寫給你的情書了,賤人居然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沈莓?
我蹙起眉,回想著最近幾天發生的事。
似乎是有一個自稱叫沈莓的女生來找我送過信。
但我當時尋常地拒絕了,也沒過多關注這件事。
「今日一見,你這小白臉長得倒確實不錯,不過我要讓你吃點苦頭。」他又笑著說。
還好。
既然是來找我尋仇的,那應該不至於連累到程星。
「你們讓她走。」我對他道。
「放心,我不動你的小女朋友。」黃毛輕蔑地開口。
周圍的人圍過來架住了我。
人太多了,這時候反抗毫無意義。
我心中沒有太多波動。
這種人不在乎拘留,但也不會下死手。
他們害怕坐牢。
「這胳膊不錯,不如我把它打斷?」黃毛眯起眼,看著我的胳膊。
說著,他便一拳向我揮了過來。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襲來。
程星一剎那衝到我面前,替我擋下了那一下。
我看著她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胳膊,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臉。
一種巨大的緊張湧上我的心頭。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十幾年,從未有什麼事能讓我感到真正的緊張。
我對待事情普遍都很漫不經心,甚至抱有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但此時的這種緊張卻幾乎要將我吞噬。
然後化成了恨。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掙開了周圍幾人的束縛,然後用了十成的力度一腳踢在了黃毛的身上。
黃毛一瞬間痛得五官有些變形,他抬起眼看著我,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卻在接觸到我目光的瞬間,向後退了半步,隨後轉身就跑。
下一秒,周圍的人已經跟著黃毛作鳥獸散。
我蹲到程星面前,看著她有些泛白的臉,心中的愧疚洶湧而來。
我帶著她去了醫院。
胳膊處骨折,需要打石膏。
程星坐在病房裡,齊阿姨和我媽前後腳趕到。
確認她沒事後,得知了前因後果的我媽開始數落我。
我安靜地聽著,齊阿姨在一旁勸架。
後來我媽說累了,停了下來,忽然有些疑惑地問道:「星星,為什麼你們今天沒和小謝一起回家啊?」
齊阿姨也在一旁接了話:「對啊,我們剛出門準備趕來醫院時,還在樓下碰到小謝剛回家,他看我們急匆匆的樣子,還很有禮貌地問我們有什麼事呢!」
顯然齊阿姨已經把程星受傷的消息告訴謝清河了。
程星聞言眸光黯了黯:「他今天可能有事吧,就沒和我們一起走。」
齊阿姨和我媽都沒發覺異樣,又坐了一會兒後,她們提出來要下去買晚餐。
「林知洲,你留下好好陪陪星星。」臨走前,我媽瞪著我強調。
「媽,放心吧。」我微哂道。
我媽和齊阿姨走後,病房裡變得靜悄悄的。
「為什麼要幫我擋?」片刻後,我望著她,輕輕開口。
我寧願那一拳是落在我身上。
程星微微一怔,然後她笑了起來。
「你周末要參加書法大賽的呀,手怎麼能受傷啊!」
她理直氣壯地說著,又那麼地理所當然。
她看我不說話,又接著道:「我沒事呀!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了,我不用參加比賽,真沒關系的!」
她眯眼笑著,眼睛彎彎的,眸中閃著細碎的光芒。
我一瞬間心軟得一塌糊塗。
敗給你了,我心中默默說。
又過了一會兒,程星卻似乎有些生起氣來。
我知道她是在生氣謝清河為什麼還不來看她。
我看著她,輕輕嘆了口氣。
「可以跟我說一說。」
為什麼忽然和謝清河冷戰。
程星愣了愣,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
她望著自己懸空的腳尖:「昨天我看到他爸媽又吵架了,他獨自坐在樓梯上,似乎已經坐好久了。」
謝清河父母不睦,我們都知道。
「我看他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就想安慰安慰他,就抱了他一下......」她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然後他把我推開了,臉色還很不好看,直接就走了,之後就這樣了......」
我無法描述我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
我第一次,真切地將不滿嫁接到了謝清河身上。
雖然我能想到他多半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做出這麼直白傷害程星的事。
但他讓程星難過是事實。
我這麼多年,一直以來都隻想讓她開心。
他憑什麼?
我沒將心中的情緒表現出來,反而笑了笑,驅趕程星低落的情緒。
「真不知道你喜歡他圖什麼。」
以玩笑的口吻替她感到不值。
而這句話似乎放大了她生氣的情緒。
她氣鼓鼓地開口,整個人像一隻河豚。
「我不喜歡他!喜歡你都不喜歡他!」
我一怔。
明明知道她是在說氣話,卻仍感受到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著。
片刻後,她低下頭:「好吧,我騙人的。」
我一顆心又沉了下來。
我雲淡風輕地笑著,掩了心尖上傳來的疼痛。
我開始和謝清河針鋒相對。
在我身上向來都不存在的競爭欲,忽然開始展現了出來。
但我當然知道,程星她不會在乎這些。
她不會因為我哪一點勝過謝清河,就覺得我優於他。
同樣,她也不會因為我哪一點比不上謝清河,就覺得我不如他。
在她眼裡,我和謝清河,對她來說是意義不同的存在,也沒有比較的意義。
可正是因為這樣,我更加執著地想要勝過謝清河,不論在什麼方面。
好幼稚。
我時常這樣覺得。
但這樣的念頭一旦起來,就無法抑制。
程星不止一次對於我和謝清河槓上這件事表示疑惑,並詢問我原因。
我卻隻能對她說,她不懂。
那次他們冷戰了兩天,雖然後來還是和好了,但關系卻不如以前那樣自然了。
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和程星聊著天。
謝清河望向程星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我看到了。
不過,我會當作沒看到。
我知道他們之間大概存在某些誤會。
但我並不想幫他們解開。
誰沒有一點私心呢?
我不會把她親手推給別人。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去爭一爭。
但我太了解程星了。
我甚至可以說,我對她的了解,勝於她自己。
以至於我太過清楚,如果讓程星知道我對她的心意,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有人都覺得程星好脾氣,也容易心軟。
但其實我知道,她又是個極其執著的人。
她認定的事,認準的人,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改變她分毫。
我曾親眼見過,初中一個原本與程星關系不錯的男生,向她表達了自己對她的喜歡後,程星所表現出的徹底的疏遠。
所以,我怎麼能讓她知道呢?
我不能允許她看我的眼神從明媚而舒展,轉變為帶著顧慮的小心翼翼。
如果讓她知道的話,我們的關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守了十幾年的女孩,我不能因為愛弄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