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眠狠狠地吐出被打落的牙齒,腫著眼睛指著我們大笑了起來。
而謝西書在聽到「神經病」這三個字時身體一僵。
他背對著我不敢轉頭。
其實現在的謝西書已經和幾個月前的大不相同了。
但某些自卑還是刻在骨子裡。
尤其是在我面前。
我輕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謝西書的肩膀後,報了警。
直到警察來前,謝西書一句話都沒說。
隻是默默地擋在我身前,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在做筆錄時,我得知宋若若死了。
是被謝眠捅死的。
謝眠被薛明輝廢了一條腿,又廢了做男人的能力,於是他把這一切都加倍發泄在宋若若的身上。
後來沒錢還債,他又逼著宋若若去賣。
宋若若實在受不了,想逃的時候被喝醉酒的謝眠抓來,生生折磨去了半條命後又被捅死的。
已經殺了人的謝眠徹底瘋了。
他想著反正殺都殺了,再殺一個也無所謂了。
Advertisement
於是他蹲點蹲了好幾天,就等著趁我身邊沒人時對我動手。
卻沒想會撞見謝西書。
但我知道這並不是偶然。
26
臨走前,我又和謝眠見了一面。
謝眠一見到我就瘋狂掙扎,嘴ẗú₅裡不幹不淨地罵著我,被警察踹了幾下後才安靜下來。
「別那麼激動,」我朝著他笑,輕聲,「你放心,你的好兄弟馬上就會來陪你的。」
薛家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而廢了的薛明輝一蹶不振,行事也越發陰晴不定,手上沾了不少人命。
話說完,我也沒等謝眠有何反應就轉身離開。
我早就交代好了人在牢中好好照顧謝眠。
上輩子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如今會一點一點地重復在他身上。
包括薛明輝。
等出了警局後,我深吐出一口氣。
又扭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謝西書:
「跟著我多久了?」
謝西書身子一僵。
他猛地低下頭,一副做錯事很無措的樣子。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想起這人的性子隻能放柔了聲音:「真要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的保護。」
可謝西書依舊沒有開口。
我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強行讓謝西書抬起頭。
這才注意到這人咬緊了牙關,眼睛通紅。
我一愣:「謝西書?」
應該不至於被嚇到吧?
謝西書死命咬著牙不讓眼淚落下來。
可眼眶裡積蓄的眼淚實在太多了,稍一眨眼就是一大顆。
「說話!」
我有些急了,語調也多了幾分嚴厲。
於是謝西書這才極為艱澀地開口,帶著哭腔:
「……我、我不是神經病!」
我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謝西書。」
這人哭得實在太慘,導致我僅有的一點善意被喚起。
於是我雙手捧著謝西書的臉:「你看著我!」
謝西書睜大眼努力想要看清我。
「你不是神經病,你是大英雄啊。」
我朝著他笑了笑:「你看,你小時候救過我一次,現在又救了我——謝西書,你明明就是英雄!
「而且你那麼聰明,連我媽都誇了你好多次,還說你要是她生的就好了。」
我很少有耐心誇人。
但這次為了安撫謝西書,我絞盡腦汁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甚至說到後面我自己都覺得是在胡言亂語的時候,謝西書突然笑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就黯淡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似在猶豫。
最後鼓足了勇氣開口:
「我之前一直在做一個夢,我夢到你被謝眠折磨得很慘,他甚至還找人來侮辱你。我想去救你的,但每次都差那麼一點點……」
謝西書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見我一愣,又著急解釋:「我真的沒有病!我去找醫生看過了,真的!」
這人甚至想掏出醫院證明給我看,卻被我攔了下來。
「謝西書,」這已經是我今晚不知嘆了多少次的氣了,「你是傻子嗎?」
我想起當時我問謝西書為什麼要這麼拼命時他的欲言又止了。
他怕我出事,所以他想盡快成長起來。
可他又怕他說了後我會覺得他有病。
謝西書抿了抿唇,又垂頭喪氣了起來。
像某種大型犬。
可明明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是那麼霸總的一個人。
我忍著笑意:「恭喜啊,聽說你現在掌握著謝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了。」
不得不感慨,謝西書這人的成長速度簡直快到駭人。
可謝西書抬頭快速瞥了我一眼,又快速低頭。
極為小聲:「……是 0。」
27
「什麼?」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於是謝西書好脾氣地又說了一遍:「我都轉到你的名下了。」
這次輪到我沉默了下來。
「還有 30% 在老頭那,他還不肯給我。」
謝西書說著,語氣還有些歉意。
好半晌後,我才聽到我自己的聲音。
有些沙啞又有些認真:「我並沒有想讓你把謝家給我。謝西書,我一開始找上你隻是想報復謝眠。我的確想吃下謝家這塊蛋糕,但你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雖然後來是想著讓謝西書能夠有自救的能力。
他曾救過我,那我就把整個謝家都給他作為謝禮。
沒有人會和錢、地位過不去。
至少我一直都這麼覺得。
可謝西書好像真的是個例外。
「我知道啊,」他朝著我彎了彎眸子,笑容有些腼腆,「不過沈姨說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
我媽的確一直說這句話。
她還經常說男人玩玩就行,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
但想來這句話她應該沒有在謝西書面前說過,不然這人得委屈成什麼樣。
我點了點頭,又聽到他說:
「我覺得沈姨說得很對,我也覺得我挺不可靠的。
「沈姨還說,你喜歡錢。如果想要讓你開心的話,給你送錢就好了。」
謝西書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我這樣做,沒錯吧?」
我沉默許久,點頭感慨:「至少比那棵發財樹好多了。」
鬼知道我親自照顧那棵發財樹花了多少心思!
謝西書鬧了個大臉紅。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
我仰著頭問謝西書。
謝西書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因為隻有你會給我帶吃的,替我趕跑那些欺負我的人, 還會帶著我一起玩……」
那都是沒被綁架前的事情了。
我打斷他:「可我都不記得那些了。」
謝西書皺眉不解:「但你哪怕失憶了, 也還是會警告那群人別欺負我, 又告訴我自身得強大,才能不被其他人欺負。」
他頓了頓, 眼睛亮得過分:
「你說的那些話都很對!」
我好像說過這些話。
但當時不過是一時可憐。
可謝西書卻一直都記得,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
於是我覺得眼睛有些發澀。
然後深吸一口氣,又笑:「謝西書,我很難再去相信別人, 也很難會依靠一個男人。對我來說,愛情什麼的都是虛的,隻有錢和權才是實實在在握在我手裡的。
「我以後會靠自己爬到很高的位置, 我想得到的遠遠不止眼前的這一些。所以我會要求絕對的忠誠, 但我自己卻不能給以同等的回復,因為我就是個很自私的人。」
我認真地盯著謝西書看, 不肯放過他最細微的一絲表情。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可謝西書實在很笨。
他連告白都不會說,隻是想了想。
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
「那我可以經常去你家照顧那棵發財樹嗎?」
「……可以。」
「就隻有我能照顧的那種!」
他又著重強調。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可以!」
「那就行了。」
謝西書突然笑得很滿足:「沒關系, 我也不需要那麼多的。」
他把選擇權都交在我的手上。
從把股份轉到我名下的那一刻起。
「白痴!」
謝西書想替自己辯解, 卻被我突然吻住。
他驀然睜圓了眼睛, 渾身僵硬。
然後全身又紅得燙人。
我貼了貼就退開。
「謝西書?」
他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我以為這人是害羞的時候,謝西書突然抬眸亮晶晶地看著我, 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可以再親一次嗎?」
我:「……閉眼!」
果然還是被沈女士帶壞了。
28.
謝眠在監獄裡並不好過。
他長得不錯, 監獄裡有特殊癖好的人又不少。
沒過多久謝眠就被折磨得差點半身不遂被送進了醫院。
他試圖逃跑卻被抓了回來, 又想裝瘋賣傻不回去, 但都沒有成功。
不久後, 薛家破產。
薛明輝也進去了。
被我特地安排和謝眠呆在一塊。
聽說兩個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沒過多久倒是成了難兄難弟。
我知道這其中還有謝西書的手筆。
但這人在我面前向來都很乖,連我媽都忍不住嘮叨著讓我少欺負他一點。
畢竟還沒結婚呢人身家就全在我身上了。
「我欺負你了嗎?」
我揪著謝西書的領帶強迫他低下頭。
漂亮的眉眼上畫著一株淡紫色的藤蘿, 是昨晚我興起時在謝西書臉上畫的。
後來我才知道, 我第一次給謝西書畫上的時候他珍惜到不敢去碰。
甚至在顏色褪去時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謝西書順著我的力道乖巧俯下身,又低頭蹭了蹭我:「沒有。」
「媽你看, 我沒欺負他!」
我立馬扭頭控訴我媽的願望。
「滾蛋!」沈女士翻了個白眼, 嫌棄地揮手趕我們走:「秀恩愛出去秀,別逼老娘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來打女兒!」
於是我笑嘻嘻地拉著謝西書出去了。
走到紫藤下的秋千旁。
我突然想起來, 我第一次帶謝西書回家時就讓他坐在秋千上, 然後我推著他。
那個時候我以為謝西書是小姑娘。
還是一個特別好看的小姑娘。
我一直都很想要一個妹妹。
「謝西書, 」我指了指秋千, 「坐上去。」
謝西書也沒問為什麼。
直到被我惡作劇推了下時才有些驚慌地抓住了繩。
他下意識偏頭想看我, 卻被落在臉頰的一個吻驚得僵硬了身子。
下意識往屋子裡看,擔心被我媽看到。
我憋著笑意:
「謝西書,我們再來合作一次吧!」
謝西書睫毛顫了下,慢吞吞說:「……可我沒錢了。」
他好像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沒錢的狀態。
小時候錢都被我騙走了;
現在他又主動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
「沒關系。」
我從背後環著謝西書, 笑:「你可以以身抵債。」
這次謝西書僵硬的時間有點久。
「當然如果你不——」
「好!」
他急促地打斷了我的話, 卻不敢扭頭看我。
又低低重復了好幾遍「好」。
我被逗得ťũₒ樂不可支:「你不準哭!」
於是謝西書生生克制住了抬手的衝動, 難得嘴硬:
「我沒有哭。」
我嘆氣:「可我突然又很想看你哭了。」
謝西書驚訝轉頭,一雙眼睛還是紅的。
我親了親他。
又說:「等會被我媽看到,又要說我欺負你了。」
話音剛落, 沈女士的怒吼響起:
「沈蘿,你別以為老娘聽不見!」
我瞬間笑倒在謝西書懷裡。
而謝西書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眼底漾開細碎的笑意。
彼時陽光正好。
一切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