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裡呢?今天我這裡下了很大的雪。】
【我考上 C 大了。】
【我最近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裡的你漂亮得不得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哦,可惜……我們的結局不太好……】
【我把那些零碎的夢寫成了一本小說,我現在更加確定,我們應該認識很久了……】
【江悅耳,難怪,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
【江悅耳,我在娛樂新聞上看到你了,你去做大明星了嗎?】
【江悅耳,我今天收到的傳單上有你的照片。】
【江悅耳,林進說我神經病,因為我去垃圾桶裡把他們丟掉的傳單都撿回來珍藏了。】
【江悅耳,你喜歡別人了。】
【江悅耳,你還是會不要我吧?】
【江悅耳,祝你長命百歲。】
江悅耳,江悅耳……
……
太多了,我根本翻不完。
翻到後面,手指居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我盤腿坐在地上,看著謝知禮的背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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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這句長命百歲很熟悉。
現在突然想起來。
這句長命百歲不就是小說裡,謝少帥臨死對江渺說的嗎?
謝知禮,謝淵……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我想得腦袋痛,幹脆不想了,站起來回自己房間了。
10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餐廳和謝知禮相遇了。
他背對著我正在和廚師說話。
廚師給他盛了一碗面,笑著說:「昨天半夜兩點那碗面味道怎麼樣?話說回來,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半夜還吃面的藝人。」
謝知禮笑笑:「很好吃,謝謝你。」
昨天半夜兩點,是我剛從謝知禮房間出來回到自己房間的時間。
他果然是裝醉。
我猶豫再三,還是轉身離開了。
11
下午第一場戲是我和姜柔的對手戲,我需要吊威亞。
結果威亞升到一半,繩子直接斷開了。
我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掉進了下面的人工湖裡。
與此同時,一條關於謝知禮的熱搜直接爆了!
熱搜的內容是:
#驚!爆火民國小說《苦盡》的作者謝淵居然就是謝知禮?#
……
我不會遊泳,沉沉浮浮中似乎看到謝知禮朝我遊過來。
暈過去的前一秒,我是很感動的。
但是,誰特麼能告訴我,他為什麼穿著軍大衣啊喂?
救人的時候這麼會穿,你不要命了?
……
12
我就說謝知禮那一身沒法救人。
我猜我死了,還投胎了。
不然我怎麼看到,面前的這對少男少女是民國時期的裝扮。
不過話說回來,投胎還能倒著往回投呢?
面前的少女漂亮得像一朵花,歪著腦袋對少年說:「那我等你回來,謝淵。」
謝淵親昵地抱住她,然後回應:「好。」
謝,謝淵……
我看著少女和我一模一樣的側臉,突然想起謝知禮口中那個夢。
這就是他做的那個夢嗎?
在夢裡,我們相愛,謝淵就是他自己,而江渺就是我。
眼前的場景變幻不停。
一會是穿著軍裝,意氣風發的他笑著說:「江渺,等我回來,我娶你。」
一會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他氣息微弱地說:「江渺,我……回不去了。」
夢的結尾是謝淵戰死沙場,江渺暴斃身亡。
我眼睜睜地看著,心口泛疼。
……
眼前的場景又變了,是今年的跨年夜。
熱鬧的廣場上全是人,人群之上的大屏幕上正一遍遍地播放著我的廣告。
謝知禮穿著黑色的大衣,雙手抄在兜裡,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仰頭專注地看著屏幕上無聊枯燥的某口紅廣告。
人來人往,人山人海,都與他無關。
……
臨近午夜,他身後的人群開始躁動起來,隨著倒計時的聲音落下,煙花在空中炸開,五顏六色的光照亮了整個廣場。
人群的歡呼聲,煙花的炸裂聲,謝知禮好像完全聽不到這些。
他自始至終都安安靜靜地站著,隻專注地盯著屏幕看,周圍的任何事物都影響不到他。
人群漸漸歸於沉寂,他也終於有了動作,隻見他微微笑著,聲音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我眼眶一熱。
……
畫面再一轉,我睜開眼,入目的是病房白色的天花板。
我掙扎著轉頭,就看見門口站著的謝知禮。
難得見他衣服穿得板板正正,頭發軟趴趴地搭在額前,臉色有一些蒼白,一點也沒平時那副妖豔賤貨的樣子。
他隔著玻璃和我相望,見我醒過來,那雙總是深情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我的視線被漸漸淚水模糊,我聽見他說:
「江悅耳,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一見鍾情,朝思暮想,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命運的齒輪終於契合,那場民國時期的愛戀史究竟隻是他的夢,還是真實存在的往事,我分不清,可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我到現在都記得。
我也十分相信,我們就是應該相愛的。
窗外音樂在響: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隻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
沉默了一會,我破涕而笑,然後聽見了我自己哽咽的聲音:
「好呀。」
(正文完)
番外:苦盡(謝淵&江渺)
1
認識謝淵那年,是民國二十六年,我十六歲。
因為從小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又生得一副好相貌,我爹從來不許我出門。
謝淵和他父親登門拜訪的時候,我正坐在院子裡的陽光下畫門前的那棵梨樹。
我身子不好,不敢吹風,家裡人看我很嚴,我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陽光裡。
我輕輕閉上眼睛,仰頭迎著暖暖的陽光,花瓣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剛要抬手拍落花瓣,已經有人先我一步了。
我回頭,一個面生的少年正靜悄悄地站在我身後看得入神,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問:「你是誰?」
少年看著我的臉龐,怔了一下,好久才呆呆地說:「我啊,我是你與你有婚約的謝淵……」
「有婚約」三個字使得我一愣,臉上一熱,連忙躲得遠遠的,惱羞成怒地說:「胡說!你個浪蕩子!」
少年似乎是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急得漲紅了臉。
我爹聞訊匆匆而來,先是對少年點頭:「謝少帥。」
然後又對我說:「渺渺,這是謝少帥,爹從前和你說過的。」
愣了愣,想起父親從前和我說過與我有婚約的謝少帥,我重新看向少年。
我聽聞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貌美,父親也是氣度不凡,也難怪能把他生得這般出挑。
我放松了警惕,輕聲道歉:「不好意思。」
他搖搖頭,笑得眼睛彎彎:「是我唐突了,江小姐,你生得可真好看。」
「……」
這是我和謝淵的初見。
漂亮的少年站在陽光裡,明媚地笑著對我說:「你可真好看。」
話音落下,我連忙低下頭掩飾自己又紅又熱的臉。
他可真是一個浪蕩子啊。
2
自從那天以後,謝淵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總是不走尋常路,有時候翻牆,有時候翻窗。
每一次出現,他要麼給我帶來城東的時興布料做衣服,要麼給我帶來城南的小吃,還有胭脂水粉,西洋玩意。
他總是看到別人有什麼就要給我買回來。
他很怕我哭,很怕我不高興。
看見我開心,他比我還要開心。
他說:「渺渺,我希望你開心。」
聽到這話,我抬頭看他。
謝淵苦惱地揉揉我的頭:「老裴他們說我現在長了一個江渺腦,滿腦子都是江渺,一天就想著回家看江渺,他們可真膚淺。」
我知道老裴是他的好朋友,於是輕輕回應他:「是嗎?」
謝淵用力點點頭:「是呀,我何止是腦子裡是,我心裡也是好不好?」
我愣了愣,笑著別開頭,小聲說:「你又胡說。」
謝淵開懷大笑,笑夠了他又說:「渺渺,北邊打仗了。」
我不明所以,看著他糾結在一起的眉毛,我恍然大悟:「你想去打仗嗎?」
謝淵微微一笑:「渺渺好聰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我抿唇,笑容淡下去:「那什麼時候回來呢?」
謝淵為我攏攏頭發,正色道:「至少三年,渺渺,你願意等等我嗎?」
我想了想,逗他:「我才不願意。」
謝淵比我笑得還開心,從口袋裡掏出一串珠子套在我的手上,說:「我不信,戴了我的珠子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摸摸那珠子,然後主動抱了抱他:「平安回來,我等你。」
謝淵回抱我:「還有一事,他們說北邊那裡有可以治療你病的醫生,渺渺, 我會把他帶回家給你治病。」
我笑著點頭:「謝淵,你保家衛國, 是所有人的大英雄。」
謝淵一向臉皮厚,這次卻難得紅了臉, 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想保家衛國,可我隻想做你一個人的英雄。」
3
謝淵是一個月後走的。
他的死訊是兩年後傳回來的。
意氣風發的謝淵少帥戰死沙場, 屍首無存。
謝大帥痛失愛子。
江府的梨樹開了又落, 落了又開, 春去秋來,周而復始, 江小姐終究沒有等到那個少年再次翻牆而來。
謝少帥死後,江小姐病了一個月,痊愈後, 竟將關於謝淵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
謝淵死後, 我徹底病倒了, 昏迷了整整一個月, 家裡人想盡了一切辦法, 我卻始終不願意清醒過來。
迷迷糊糊中, 我聽見大夫語氣悲涼地和我爹說:「為江小姐準備後事吧。」
窗外傳來陣陣壓抑悲涼的哭聲。
聽著那模糊不清的哭聲,我竟然是感到了幾分慶幸。
我想。
我是要死了嗎?
若我死了……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去見謝淵了?
謝淵啊, 我真的好想你。
……
我到底沒死成。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裡,謝淵握住我的手, 輕聲對我說:「我的渺渺長命百歲。」
我仰頭看他, 卻被他用手輕輕遮住了眼睛, 我看不清他的臉,卻感受到他的眼淚落在了我的臉上。
他冰冷的唇落在我的額頭上,笑著說:「渺渺,你最是明白我的對不對?你得好好活著……」
我怔住。
他輕輕撫摸我的臉, 聲音微微顫抖:「好渺渺,忘了我。」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我立馬察覺到腦海中關於謝淵的記憶越來越模糊。
我死死咬著嘴唇,心痛得快要死去。
我拼命地掙扎,無聲地嘶吼。
不要。
不要。
不要。
謝淵,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我忘了你……
謝淵……
你帶我走……帶我走好不好……
我不要忘了你。
我求求你了, 不要讓我一個人——
……
和我一起上熱搜的還有當晚的影帝謝知禮。
「(青」三個月後, 江家嫁女, 十裡紅妝。
新婚前一夜, 江小姐卻心髒病復發,暴斃身亡。
謝淵死在了她最愛他的那一年, 她怎麼能忘得了呢?所以她去陪他了。
……
很多很多年的今天,一本名叫《苦盡》的民國小說橫空出世。
作者是知名影星謝知禮, 筆名謝淵。
書的最後一頁是一張泛黃的照片——
影後江悅耳一身白色的旗袍, 美得不可方物, 而她身後是一身白色西裝的謝知禮,他垂眸看著江悅耳,目光溫柔繾綣, 粘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肯離。
書的扉頁寫著幾個大字——
青梅竹馬,天賜良緣,苦盡甘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