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剛加完班經過商場，卻被抓住街頭採訪。
鏡頭對準蓬頭垢面，提著一包速凍水餃的我。
她問我：「如果可以，你想對十七歲時喜歡的人說什麼？」
「我想說，加油哦，你現在是我們學校的驕傲呢。」
第二天，微博炸了。
全因為頂流在微博發了一條：【那我也是你的驕傲嗎？】
01
從超市出來時，我被商場外面的 LED 屏幕吸引了視線。
上面放映著的是姜鶴白的俊臉，他穿著一襲暗紅色的西服，拱著手，眼底全是喜氣。
【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萬事順意。】
我隻是站著靜等了一會兒，一個拿著話筒的女生就迎了上來。
她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拿著攝影機的男人正在拍攝。
彼時我加了四個小時的班，手裡拿著剛從超市買的速凍餃子。
這副窘迫的模樣讓我有些局促。
【哈嘍，小姐姐，請問可以做一個街頭採訪嗎？】
她主動介紹自己隻是一個自媒體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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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就聽到她問：【你想和十七歲時喜歡的人說點什麼？】
聽到這句話，我的視線不自覺地往大屏幕上瞥了瞥。
現在已經是另一個明星了。
剛剛姜鶴白的身影一閃而過，卻依然在我心裡留下殘影。
我抿唇：「嗯……看到你現在混得這麼好我也很高興。」
「你現在是我們全校的驕傲呢。」
「加油哦。」
說完這些，女孩跟我道別。
我攥著購物袋，走向暗處的瞬間，我的笑容有些掛不住。
姜鶴白的祝福語在我腦中不斷回蕩。
和七年前他對我個人的祝福逐漸重合在一起。
他從縣城走到星光最亮的城市，真是不容易啊。
02
我過年沒有回家。
第二天，我在出租屋裡睡到了中午。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短視頻賬號不知道被什麼人攻陷了。
原本幾十的粉絲量突然破萬。
我試圖從評論區破碎的議論中拼湊出事情的始末。
【這是那個驕傲姐嗎？】
【好像是哎，她也是禾城的……】
【我靠，更錘了。】
……
【不過也正常，姜鶴白放高中，我也高低暗戀三年。】
我原本較為平靜的心情在看到姜鶴白這三個字後變得激蕩不已。
這件事還和他有關系？
我登上微博，熱搜上的第一是【姜鶴白秒刪】。
從路人的截圖中，我看到姜鶴白十二點的時候發了條：【那我也是你的驕傲嗎？】
這句話和我昨天面對街頭採訪時的回復好像在隔空交流。
不過，那個博主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厲害的樣子啊。
我從評論區找到了採訪博主的賬號，瞬間目瞪口呆。
這個博主居然坐擁兩百萬的粉絲量。
難怪這麼引人注目。
姜鶴白好像也有意不想讓別人討論這件事，秒刪後發了條很籠統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我們都能擁有我們想要的。】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因為這和七年前他和我說的話，一模一樣。
難道他說的真的是我？
眼看著事情越發酵越大。
姜鶴白在下午時補充了一條微博：【昨天秒刪的微博是指家人，請大家不要影響到路人。】
姜鶴白和家裡關系不太好，姜鶴白也從未掩飾過這一點。
所以這樣的說法，很容易得到大家的信任。
聚焦在我身上的熱度散去了。
我又有些失落了，這麼多年唯一一次和姜鶴白有關聯的地方，也很快斷了。
03
我們公司很狗。
過年在家也要處理一些事務。
放假第三天的時候，我收到老板發過來的一個藝人資料。
【這個藝人很難搞，他的經紀人想讓他開直播帶貨，但是他不想開。】
【這段時間你和他們聯系一下。】
我毫無防備地打開了 PDF 文件，映入眼簾的就是姜鶴白的資料。
頁面的底部，寫著他的經紀人的聯系方式。
我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打了過去。
「喂？」
這個聲音讓我有些愣怔。
即使經過電子設備的處理，我還是聽出了這是姜鶴白的聲音。
「你好，我這邊是應水文化……」
話沒說完，姜鶴白的語調就生硬地打斷了我說的話。
「不好意思，我不會去參加這種活動。」
啊這……碰了一鼻子灰。
一個厚實的聲音由遠至近：「你把電話給我。」
聽起來電話被經紀人搶了過去。
在背景音中，姜鶴白依然堅決地在抵抗：「我是個歌手，我幹嗎去帶貨？」
經紀人笑著：「你好，請問你怎麼稱呼？」
「你好，我叫賀初颍。」
可能是那邊信號不太好，經紀人重復了一遍：「賀初颍嗎？賀小姐是吧？」
背景音裡傳出了一個杯子被打碎的聲音。
「鶴白，你摔杯子幹什麼？」
「不好意思，賀小姐，之後我們再聯系哈。」
這種情況一般就是涼了。
我想到電話裡姜鶴白執著的樣子，有些失笑。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著自己的底線。
隻是，好可惜啊，本來能和他見面的。
04
節後上班第一天。
老板隆重打扮，像撿到了幾千萬的生意一樣喜上眉梢。
見到我，老板還過來贊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賀啊，你果然是公司最有前途的員工，從今天起，你每個月漲薪兩千。」
同事們向我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隻能擺了擺手。
下午的時候，公司突然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我都沒機會見到他的眼睛。
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個人回頭看了我一眼。
目光接觸時，我的心就漏了一拍。
即使隻是露出了一雙眼睛，我也能認出這是姜鶴白。
他垂下眼眸，眼睫毛在眼底落下陰影。
我身邊的同事也認出了這是姜鶴白，瘋狂地對我眼神暗示。
原來老板說的是這個意思。
姜鶴白居然還是來了。
我的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從高中的時候開始，姜鶴白就一直想做歌手。
後來出道，他也是做最純粹的歌手，連綜藝節目和電視劇都不涉獵。
想來他的經紀人也很著急。
因為現在姜鶴白已經是最賣座的歌手了，而他卻不想發揮自己的商業價值。
讓他坐在喧鬧的直播間裡喊「上車」，這應該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小賀，進來下。】
老板一邊把姜鶴白和他的經紀人招呼進辦公室，一邊把我叫了進去。
姜鶴白的身形頓了頓。
等我進了辦公室，才發現姜鶴白站在靠門口的位置。
【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我做了個夢。
我對上他的視線，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對我彎了彎。
【小賀啊，以後我們和姜先生這邊的合作就由你對接了。】
我的思緒從姜鶴白那個若有若無的打招呼中抽離出來。
合作？
這個詞還是讓我心沉了沉。
我們公司主要接觸的都是帶貨，一般請的人都是糊了的明星。
有時候運氣很好，可能可以榨幹那些明星的最後價值。
像姜鶴白這樣正當紅的藝人，說實話，很少。
我面無表情抿了抿唇：【知道了。】
我有些擔心地扭頭，他的經紀人擋在他身前，絮叨地說一些注意事項。
姜鶴白垂著眸，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不知聽到了什麼，姜鶴白的眉頭皺起，發話了。
「我和運營對接一下吧？」
這句話好像是在給我老板下逐客令，老板識趣地站起來往外走去。
經紀人本來想站著，但還是在姜鶴白的眼神下敗下陣來。
等到老板辦公室隻有我們兩個，姜鶴白摘下了口罩。
他聲音清朗地重復了一遍：「好久不見。」
這下證明了我剛剛沒幻聽。
我勾了勾唇：「做藝人很不容易吧。」
我的視線往門外偏了偏：「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歡的事。」
姜鶴白愣了一秒，逐漸明白了我的意思。
「是挺不容易的。」
「但是我不帶貨。」
「賀初颍，從縣城出來多不容易，我會很愛惜自己的羽毛的。」
05
姜鶴白一會兒還有活動，來公司見了一面就和經紀人離開了。
他一走，其他同事都圍過來。
「我靠，小賀，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要是姜鶴白帶貨，那分成得多少啊，小賀，你發達了。」
我淡漠地看著他們。
「哎，可惜了，小賀不追星，不懂我們這些喜歡姜鶴白的瘋狂。」
我的心裡蕩起一陣漣漪。
怎麼不喜歡姜鶴白？
嚴格意義上來講，我還投資了姜鶴白走出縣城呢。
06
我和姜鶴白是在高三最後一次分班成為同學的。
在此之前，我通過學校的文藝表演已經認識了他。
小縣城不容許太多鋒芒，所以姜鶴白每次唱的歌越好聽，就越多人嘲笑他有個音樂夢。
可能在大家心裡，也沒人看好姜鶴白成為一個真正的歌手。
我的父母離婚很早，我被分到父親那邊。
那年過年，我的父親也是和棋牌室的朋友一起過。
我不想一個人。
所以我憑著我媽隱約說過的地址去找她。
她已經再婚，孩子都一歲多了。
她抱著孩子，站在小區門口，一邊哄一邊張望：「爸爸去買小菜啦，怎麼還沒回來……」
可惜，她沒等到她的丈夫，隻等到了我。
看到我，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囡囡，你怎麼過來了？」
她說著，眼神有些慌張地往旁邊張望。
看到我過來的一刻，她應該是想到了具體情況。
她一邊咒罵著不管我的父親，一邊從衣服兜裡掏出了五百塊錢。
「囡囡，你先拿著，去吃頓好的，媽媽過幾天去看你。」
這五百塊錢就像是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頹廢地低下頭，好像沒有了留著的必要。
我沿著縣城的街一路走，天黑了下來，商鋪都關門了。
隻有運河邊上的燈還亮著。
我趴在欄杆上，眼底有些發酸的時候，姜鶴白出現了。
他看起來比我還慘。
至少我是感覺被打了一個巴掌。
而他的臉上是真的有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07
我們兩個在班裡屬於隻知道對方名字的關系。
見到我在這兒，他也有些尷尬，他把頭偏了偏。
隱匿了那半邊被打的臉。
遠處的一個煙花升騰而起，在運河的水面上映出了一簇閃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