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岑證行眸光復雜,深深向江無月一拜:「是我狹隘,還被妖怪的障眼法蒙蔽,多謝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不禁回想起方才的場景。
瑞嚴大師甩出符咒後,一陣金光直奔江無月面門而去。
江無月的身形開始扭曲,蔓延。
臉上出現猩紅的妖紋。
黑霧乍起,煞氣衝天。
「江無月是妖!」
「國師是妖,不可能,不可能!」
「大師救命!」
可事實勝於雄辯。
就在眾人以為瑞嚴大師要上演擒妖大戲的時候。
「咕嚕嚕——」
劍光一閃而過。
瑞嚴大師的頭滾在地上。
緊接著,令人驚駭的一幕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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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的口中鑽出了兩節巨大的蜈蚣。
蜈蚣在地上掙扎扭動,細長的腿不斷延長,柳枝一般柔韌,生著一個個肉瘤在空中飛舞。
眾人四散逃命。
肉瘤呲地爆開,帶有劇毒的膿液向四周噴射。
「救,救命。」
蜈蚣腿纏上了岑證行的脖子,他嚇得冷汗直流。
江無月彈指一劍,劍光鋪天蓋地,徹底將蜈蚣妖削成齑粉,也隔絕了毒液的擴散。
還順帶「不小心」劃破了岑證行的臉。
岑證行脫力般跌在地上,哆哆嗦嗦,嘴裡吐出酸水。
卻看見江無月急匆匆進了府裡。
步伐是難得的慌亂。
他不禁生了好奇之心,也終於想起了自己原本到這的目的——捉拿下毒之人。
腦子一昏便跟了上來。
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
他那個生來不祥的外甥,被他姐姐岑貴妃稱為冷血怪物的人,居然在,在哄人?
22
聽到門外的動靜,我更傷心了。
果然是騙我,壞人根本沒走。
「主子,屬下失察。」
有塵察覺岑證行進了府內,匆匆尋了過來。
「把楊豐扔給這個蠢貨。
「還有,請溫太醫去太子府,好好給咱們的殿下扎幾針。」
江無月哄不好兔子,心情差得很,看向被有塵押住的岑證行,冷冷道:「帶話給你主子,痴蠢如豬,自作聰明,眼瞎了就自覺從龍椅上滾下來。」
……
門外又隻剩下了江無月。
「玉豆。
「餓不餓啊?」
餓。
「我要進來了?」
江無月的聲音放得柔的不能再柔,他輕輕推門。
動作慢之又慢,給足小兔子拒絕的機會。
「不要。」
我慌忙抵住門。
「我,我不要你進來。」
「這麼討厭我啊?」江無月停下推門的動作。
我不知道為什麼江無月會說這些,語無倫次:「沒有,我沒有,你嗚,求你,你別殺我,嗚嗚嗚……」
江無月聽到這話再也維持不住溫柔的假面。
他氣笑了。
23
「我怎麼會殺你呢?」
「你就是會殺我,每任妖王都是被你殺的!」
本大王是大王啊,這一任的妖王就是我。
雖然是抽籤抽到的。
「嗯?」江無月一生難得有這麼困惑的時候,他實在弄不清這小兔子的腦回路,又擔心小兔子的身體。
隻好保證:
「我不會傷害你的,寶寶,永遠不會。讓我進去吧,讓我看看你。」
「我才不是寶寶,本大王早成年了,年紀可大了。」
我小聲嘟囔,情緒穩下來也漸漸反應過來,江無月應該不會殺我。
不然以他的實力,根本不用和我廢話。
「你,你等等。」
我要先找身衣服穿。
人類是要穿衣服的。
啊,這是江無月的房間。
他的衣服因為我昨晚……還都在外面晾著呢。
自食惡果了。
我隻好往身上卷了一床薄被,縮在了床角。
「你進來吧。」
喊完我就紅了臉。
好奇怪啊……
不知道哪裡奇怪,反正這場面怪怪的。
24
江無月又給我喂了一顆吃完會覺得身體舒服的棕色小球。
我下意識用嘴巴去接,吃完才反應過來,我現在有手了。
「我,我是妖怪。」我裹緊被子,腦子一抽,說完就後悔了,不敢看江無月。
「我知道。」
那你好聰明哦。
我哦了聲,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我也是妖怪。」江無月漫不經心地開口。
什麼!
啊?
啊!
「你是妖怪?」
我驚得直起身,扶住江無月的肩膀,湊到他臉前。
一陣涼風席卷,我縮回手,打了個顫。
江無月一邊把滑落的被子拿起來把我裹緊,一邊看似隨意道:「我是半妖,覺醒了夢妖血脈。」
夢妖不是已經滅絕了嗎?
「玉豆,不要怕我。」他特地把身份說出來,希望能打消小兔子那個有些莫名其妙的顧慮。
江無月隔著被子把我抱緊,我下意識地往他懷裡窩。
但我現在太大隻了。
「可你,你為什麼追著妖王殺啊?」
「妖王?」
江無月皺眉思索:「沒有特意殺妖王,不過……我前些年倒是確實滅了幾隻作惡之妖。」
那你的幾隻有點多哦。
「我不是壞妖怪,你不能殺我。」我一字一句,認真地看著他。
你不殺我,我就不走了。
「永遠不會。」
「嘔——」
本大王突然吐了江無月一身。
25
「我還是有點惡心。」
江無月又給我喂了一粒大黑球。
據說是什麼大零蛋。
大靈丹。
「沒有用,我還是想吐。」我腹中翻騰,難受得眼角泛紅。
恰巧這時,接到傳喚的衛太醫到了。
衛太醫把了半天脈,臉色變了又變,變了又變,驚疑不定地望著我。
咋啦?
「敢問這位少爺,可是男子?」
這個醫生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本大王是公,呸,我是男的。」
「啊這,這……」
衛太醫在大腦裡搜刮了幾遍畢生所學,末了用看禽獸一般的眼神看向江無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這位,少爺有喜,已是一月有餘。
「國師大人,恕小人多嘴,陰陽倫常有道,您雖神通廣大,但也別……」
26
我有寶寶了!
誰的啊?
江無月沒去反駁太醫的話,還給了一大筆封口費。
然後,他看著我一言不發,表情卻異常精彩。
好似生氣鬱悶,又好似高興到扭曲:
「是你的嗎?」
我踢踢他。
「不是。」江無月這句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但可以是。」他接著道。
?
我一頭霧水。
「哦,那就是你的吧。」
「寶寶……以前,有人親過你嗎?」
江無月問得很小心。
「沒有啊。」
「妖怪呢?」
「媽媽算嗎?哦不對,我媽媽沒有開神智,不算妖怪。」
國師大人恍恍惚惚,陷入了沉默。
27
「快讓我進去,我要見國師。
「二哥,二哥,是我啊,我是輕鴻!」
大中午,我正啃包子的時候,有塵進來稟報:
「主子,十七王爺來了。」
十七王爺叫江輕鴻,是個還未及冠的話痨小胖子。
「二哥,你沒事吧,沒想到昨晚鬧那麼厲——」江輕鴻嚷嚷著跨進門,突然驚得咬了下舌頭,「哎,你,你是誰啊?」
江輕鴻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二哥居然在給一個臉生的大美人擦嘴角。
「你問我嗎?」我咽下包子,「我叫玉豆。」
說完,我忍不住瞪了眼江無月。
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威風,不符合本大王氣質!
「輕鴻,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
江無月開口,小胖子噢了聲,也往嘴巴裡塞了個包子。
「怎麼都是素的?」
江輕鴻三兩口吃完,小小聲問有塵:
「我想吃肉,你們這兒的廚師會不會做醬肘子和麻辣兔頭啊?」
!!!
「有塵。」江無月皺眉,「帶他去圍著國師府跑上十圈。」
「不要啊。」
小胖子哭哭啼啼跑圈去了。
本大王也想哭了,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你不能吃我的頭。」
江無月扶額,頭有點疼。
28
「玉豆怎麼老瞪我啊?我沒惹他吧。」江輕鴻擦了擦汗,悄悄問有塵。
「沒有。」
有塵默默離他遠了一些。
江輕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起了正事:「今兒太子沒去國子監,而且我聽太妃說,皇帝氣得中風了,左相提議讓您代理朝政呢。
「哼,那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麼算盤。」
他說著,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哈哈,忘了說了,您是不知道昨晚宴會上太子那演技有多蹩腳,皇後差點笑場,我都看見她使勁兒掐腿了。
「嘖,我還以為他們多厲害呢?找了個神棍就想栽贓嫁禍,連神棍被妖怪寄身都看不出來,那個岑證行怕不也是個傻的,整天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什麼意思?
我扭頭看向江無月。
「你知道?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啊?」
「將計就計唄。」
江輕鴻不知道為什麼江無月不說話,接過話茬解釋。
將計就計,將計就計,好一個將計就計……
所以……從頭到尾就隻有本大王不知道。
見氣氛不對,有塵連忙捂住江輕鴻的嘴把他拖走。
「江無月。
「你看著我犯蠢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我越想越氣,真的要哭了。
虧我傻不拉幾糾Ṱū́⁴結那麼久,還喝了那麼多水。
都是自作多情。
丟死兔了。
我再也不要理江無月了,我要回沒頭山當大王。
29
江無月忙不迭把兔子攬進懷裡,拍著背,又誇又哄: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我們玉豆是大功臣,是多虧了玉豆,我才能發現楊豐不對勁。」
江無月昨晚打算的是讓小兔子在自己懷裡看戲就好,但他沒想到小兔子那麼怕他,會在那時突然逃跑離開,以至於被符咒影響到身體遭了大罪。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
說了指不定更生氣了。
「我錯了,以後我什麼都告訴你好不好?」
「你就會哄本大王。」我悶聲悶氣。
「那小的哄好大王沒有?」江ŧŭ̀₎無月湊到我的耳邊,聲音低啞,帶著引誘的意味。
我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你,你別離我那麼近!」
不對勁,江無月不對勁。
我,我也要不對勁了。
「哈欠——
「我困了我困了,本大王不生氣了,我要睡覺。」
昨晚幾乎沒睡呢。
江無月擦去我眼角的淚花,把我抱起來:「寶寶想在哪裡睡?」
我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話說得含糊不清:「我想睡你的床。」
江無月的床最舒服了,現在我可以回去睡了。
「那我睡哪啊,兔兔大王?」江無月眸色淺淡,長睫一彎,笑起來格外蠱人。
但兔兔大王沒反應。
他的呼吸已經變得綿長舒緩。
他睡著了。
30
這一覺睡得太舒服了。
我伸了個懶腰,發現自己是兔子形態,還窩在江無月的懷裡。
變。
「哦吼。」
好絲滑的變身。
我來回切換形態,興奮地在床上扭來扭去。
「哈哈哈,我真厲害。」
身後傳來一聲低笑,我身體一僵,慢慢轉過頭。
「你裝睡!偷看本大王!」我連忙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大王對不起。」江無月從善如流地道歉。
「你你你。」我嗫嚅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全身都紅透了。
心……跳的好快。
要壞掉了。
「讓我摸摸肚子好不好。」
摸吧。
我掀開一點被子,江無月的手伸進來,輕輕揉了揉:「還難受嗎?」
我搖搖頭,想了想又道:「但有時候會想吐。」
江無月皺眉思索,做了個決定:「我們去趟妖界,竹葉谷有個老妖醫,讓她給你仔細瞧瞧。」
31
竹葉谷很遠很遠。
但江無月會飛。
他居然會飛。
「你的翅膀好漂亮啊。」
晶瑩剔透,陽光一照,像一片薄薄的大冰糖。
不過摸著是軟的。
有點想舔。
「到了。」
江無月帶著我走進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妖醫佘君眼上蒙著白紗,看起來高深莫測。
我把手遞給她,看著她摸索著把脈,小聲地問江無月:「她看不見怎麼治病呀?」
「我看得見哦,小兔子。」
佘君拉下白紗,咧嘴爽朗一笑:「這是裝杯用的。」
「……」
32
佘君檢查完就讓我出去轉轉,她要和江無月單獨聊。
我看她院子裡有個秋千,就坐了上去。
「兔兔?是兔兔大王嗎?」
胡疊驚喜不已:「你還活著?不,我是說你已經成功化形了?」
「對呀,你怎麼在這?」
「我正在追求佘君,特地報名來這裡讓她用我試藥,你生病了?」
「沒有哦。」
胡疊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就聽見小兔子說:「是我懷孕了。」
「啊,恭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公的嗎?」
「所以才來看醫生呀。」
我往旁邊挪了挪,胡疊也坐到了秋千上,他蹬了下地,秋千晃起來。
「所以你成親了?」
「沒有啊。」
「行吧,咱也不講究那個,對了,這麼久不見你去哪了?」
「我被江無月帶進國師府了。」
哧溜——
胡疊跌下秋千,大驚失色:「江無月!他沒殺你嗎?」
「沒有啊。他對我挺好的。」
「好?你糊塗啊兔兔,他能是什麼好人,你不見了以後,大伙兒都不敢再選妖王了,生怕被那個殺妖魔看上。」
我看著出現在胡疊背後的人,提醒道:「你別說了。」
「完蛋了,你個傻兔子,已經被他哄得毛都不剩了,被吃了都不知道!」
走近的「殺妖魔」本人聽到這些話,可算知道先前小兔子為什麼會怕自己,還覺得自己要殺他了。
33
「假孕?」回府聽江無月解釋完,我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有寶寶啊。」
我摸摸微鼓的肚子,忽然有點傷心:「那本大王這肚子就是純胖的了。」
「不全是,假孕會給身體帶來一些變化,最多會持續三個月,別怕,到時候就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