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你堅持一下、堅持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叫她堅持,席嘉語氣哽咽,“對了,今天、今天是明涔的生日,你知道嗎?他七八年沒過過生日了,好不容易你們和好了,他終於願意過生日了……”
喻幼知渙散地想。
今天是小少爺的生日,是他們自從和好後的第一個生日。
她差點忘記,原本想著哄好他,所以自作主張替他布置了家裡。
他不喜歡太熱鬧的生日,所以她打算兩個人就在家裡,安安靜靜地陪他迎接生日。
可是她還是沒有如約幫他唱生日歌,沒給他做長壽面,更沒有陪他迎接零點,做第一個對他說生日快樂的人。
她閉眼,特別不想讓小少爺的生日過成這樣。
她想他能在生日的這一天,做世界上最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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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隊大清早趕到交警隊的時候,賀明涔已經在監控室裡坐了整整一夜。
昨晚開著車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他發現不對勁,好在有層警察的身份在,要看監控很方便。
隻是監控上顯示喻幼知在出了門下樓之後碰上了席嘉,然後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一塊兒又走了。
沒多久一輛車出現在攝像頭裡又開走,賀明涔認出那是席嘉的跑車,但她的跑車不恰巧正好停在了監控拍不到的地方,所以無法確定喻幼知是不是也在那輛車上。
隨即賀明涔又趕往了下屬的交警大隊,和值班交警打過招呼後,查看了附近的交通監控,從清楚的監控中看見了車裡的兩個人。
喻幼知就坐在副駕駛裡,而與此同時,他還看見有一隻手從後駕駛伸出來,抵在席嘉的脖子上,可惜哪怕攝像頭再清晰,也不可能在大晚上車廂內沒有照明的情況下拍到後座的人。
負責給賀明涔調監控的交警同志本以為賀警官是跟女朋友吵架,女朋友離家出走了,所以才這麼著急過來他們交警隊查監控找女朋友,等看到車裡的情況後,才後知後覺情況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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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交警隊立刻將監控上報給了公安,雖說已經鎖定了車輛,但栌城的城市街道實在太多,就算城市交通的電子眼系統再龐大,也總有不完全能覆蓋追蹤的地方,指揮席嘉開車的人很有經驗,彎彎繞繞,尤其是城市的主城區幹道,十字路口和高架橋比比皆是,隨便一個路口,都能延伸出很多條支路。
看了一夜的監控,賀明涔的眼睛已經熬紅,手邊是一口都沒動早已涼透的咖啡,陪他一塊兒看監控的同事已經都換了兩茬,然而他還是堅持坐在這裡。
黎隊拍拍他的肩,在她身邊坐下。
“席嘉那邊我找她朋友了解過了,她朋友說她昨晚興致一直不太高,總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後來提前走了,臨走前說了句要來找你,我已經讓人通知她家人了,”黎隊頓了頓,說,“至於喻檢那邊,我通知了沈檢,他應該很快就過來。”
賀明涔嗯了聲,眼睛仍舊盯著監控沒有挪開過。
“你是怎麼知道她出事了的,”黎隊問他,“一般成年人幾個小時找不著很正常,也許是有什麼急事要處理。”
賀明涔看著眼前巨大的監控屏,淡淡啟唇,語氣艱澀道:“……她不會的,她還沒給我過生日。”
布置了一屋子,連生日蛋糕都為他買好了,又怎麼可能舍得在這個時候跟他玩捉迷藏。
聽了賀明涔的話,黎隊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然而看著男人英俊卻蒼白的面容,眉宇間的鬱結自始至終都沒打開過,即使面上看著平靜,可隻要監控裡出現了一輛跟他們要找的那輛車但凡有幾分相似的車,他都會緊張著神經,慌忙抬起眼,待看清不是後,又緩緩垂下眼,接著繼續看。
面對這樣的賀明涔,黎隊說不出那句生日快樂。
好在警方很快徹底鎖定了那輛車的行蹤,聯系那邊管轄的派出所,在遠離城區的偏遠郊區的無監控小路上找到了席嘉的車。
黎隊:“你覺得是誰?”
賀明涔簡短道:“毛子。”
同時抓了喻幼知和席嘉,除了毛子還能有誰。
毛子和席志誠已經割席,席志誠這個“保護傘”現在已經自身難保,自然也保不了毛子。
找到了棄車點,之後就好找了,賀明涔立刻就要趕往那裡。
幾乎百分百確認的推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出發前賀明涔的手機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一接起對面就笑吟吟地開了口:“賀警官,還記得我嗎?”
賀明涔神色一冷。
毛力威的聲音。
“我覺得照你們警察的速度,這一個上午了,也應該差不多快找到我了吧。賀明涔,因為你那一隻金貴的左手,我坐了兩年牢,”毛力威說,“我知道你們警察在通緝我,我也沒指望躲多久。反正我是亡命之徒,你要不按照我說的來,我不介意死之前拉你的小女朋友墊背。”
不同的是,過於擔心周斐會出事的馬靜靜沒有告知警方,但賀明涔對黎隊說了。
黎隊猜到他要做什麼,直截了當問:“你要按他說的去找他對嗎?”
賀明涔嗯了聲。
“你應該知道毛子為什麼要先抓喻檢,再通知你,”黎隊神色凝重,“馬靜靜為什麼會願意自殺,前幾天周斐也已經跟我們交待了原因。你可以先穩住他,我們也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賀明涔說:“我不想冒險。”
他太過平靜,反倒讓黎隊有些激動,反問:“你去會毛子就不是冒險了?雖然我這麼說有些冷血,但毛子的目標不是喻檢——”
“就算毛子不會殺她,”賀明涔淡淡打斷黎隊的話,“我也不想她受一點點傷。”
素來冷靜的黎隊終於被他惹惱了。
“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左手用不了力了!他那邊要是人夠多,你以為你還是幾年前能一挑多?!”
“溫茂哥。”
黎隊一聽賀明涔叫他哥,心中警鈴大作就知道他又要固執。
“無論是以警察的身份,還是以賀明涔這個人,我不後悔在幾年前用我的一隻左手換了那三個人的命。”
死水微瀾的神色下,是他從昨晚到現在,好像一直被什麼箍著、壓著的心口。
在接到毛子電話的那一刻,賀明涔甚至松了口氣。
至少這通電話告訴了他,喻幼知暫時沒事,毛子的目標不是她的命。
整個人緊繃壓抑了一整夜,終於在此刻短暫地得以了呼吸,他啞聲道:“所以現在我也不會後悔用我的一條命去換我的另一條命。”
即使是毫不相識的人,他也願意舍身去救,更何況現在他要去救的是他的命。
曾經他理解不了父親為什麼要將一隻沒人要的流浪貓帶回家,而如今這隻流浪貓卻成了他的命。
第91章
聽手下說喻幼知的後腦勺磕狠了,毛力威有些不屑,心想女人還是不經打,等給自己處理好後腦勺的傷口後,才勉強去看了眼。
比起毛力威的那點皮外傷,喻幼知傷得實在不輕,面色慘白,剛剛甚至還吐了,不但磕破了腦袋,好像還磕沒了半條命,脆弱得仿佛即將碎掉的白玻璃。
楚楚可憐的女人確實能激起男人不一樣的心理,毛力威還沒說話,他手下倒是猶豫地提議道:“威哥,你看咱要不要還是送她去看個醫生……”
毛力威似笑非笑地睨了手下一眼。
“條子的女人,用你心疼什麼?”
手下不說話了。
賀明涔都還沒上鉤,毛力威當然不想喻幼知就這麼輕易死了,讓手下隨便在附近鎮上找了家私人小診所,把喻幼知帶了過去看病。
席嘉不放心,一定要跟著。
毛力威當沒聽見,她又揚高了聲音說:“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他這回聽見了,活動活動了手腕,走過去,直接又給了態度囂張的席嘉兩巴掌。
“叫誰喂呢?真當自己是來這裡當大小姐的?”毛力威話鋒一轉,咧嘴衝她邪笑道,“當小姐我還能勉強接受。”
被他扇了的這邊臉上印子還沒消,紅腫的地方也在刺痛,現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席嘉瞪了他一眼,但嘴上卻不敢說話了。
“你就在這兒待著,她要是敢趁著去看病的時候跑了,席志誠就等著享受喪女之痛吧。”
毛力威又轉向對喻幼知說:“聽見了嗎?喻檢察官,看病就看病,別跟我耍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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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帶著喻幼知去了鎮上的私人診所。
這家診所很小,坐診的醫生平時最多也就是給人治個感冒發燒,牆上掛著的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已經發黃沾灰,也不知過期了多久。
手下說是和老婆在家吵架,老婆不小心後腦勺磕地上摔了。
醫生一看這姑娘身上的大衣髒了吧唧的,頭發也凌亂不堪,本來白淨的臉上也滿是土塵,就知道這姑娘絕不止是摔了一跤那麼簡單。
十有八九是這個男人搞家暴打老婆。
看這男的長得不怎麼樣,老婆倒是長得秀氣,明明那麼狼狽都能看出漂亮的底子
把人扶上病床,醫生小心翼翼地扒開姑娘的頭發查看傷口,流血的地方已經凝固了。
又檢查了下她的意識,已經接近於半昏迷的狀態,醫生蹙眉,下了結論。
“傷得有點重,我這治不了,趕緊帶她去醫院拍個CT吧,應該是顱內出血了,要動手術。”
當然不可能給喻幼知做手術,手下直接問重點:“她不會死吧?”
醫生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下手再重點,說不定就死了。”
這男的隻怕出人命,醫生用腳都能想到一聽到人家不會死,等回了家照舊是老樣子,於是先替姑娘簡單地處理了外傷,做了包扎,又主動給她冷敷。
男人一直不耐煩,問什麼時候才能好,醫生看不慣他,故意說要很久,要不讓他先走,等敷好了再過來接人。
男人當然不可能先走,他要是走了,這女的跑了怎麼辦,他到時候要怎麼跟威哥交待?
實在無聊,他掏了煙準備抽。
醫生阻攔:“診所不允許抽煙。”
覺得醫生多事,要換平時早直接動手了,但威哥交待了事兒不能搞砸,手在隻能暫時忍了下來,看床上那女的這一時半會也沒有要醒的意思,出去抽根煙過過癮也就兩分來鍾,耽誤不了什麼。
這麼說服了自己,手下出去了。
然而他剛出去,床上的喻幼知就睜開了眼。
醫生見她醒了,問她感覺好點了沒。
頭還是有些昏,想吐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但經過包扎和冷敷,身體意識已經清醒了過來,手腳也能動了。
醫生嘆氣:“姑娘,你聽我一句勸。打老婆的男人真的不能要,你今天還好,沒出大事,可能他下手輕了,那明天呢?趁早離婚吧。”
聽著醫生勸慰的話,喻幼知抿抿唇。
其實她完全可以趁著這時候說明自己的情況然後求救,可是抽煙要不了幾分鍾,門外那個人很快就會回來,而且她不確定醫生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消化掉這個事實。
而且這時候診所沒有其他病人在,一旦被毛力威的手下發現端倪,不但自己沒有得救,反而還會連累了醫生。
衡量片刻,喻幼知沒有直接說明,而是小聲道:“醫生,我男人肯定不會送我去醫院拍片子的,你能幫個忙,不要告訴我男人,帶我去醫院嗎?”
醫生沒有立刻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