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謝成安氣得整個人都炸毛了,上下牙磋磨著,大概是恨不得咬斷我的脖子。
「要和離還饞我身子?我再沒有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人了。」
謝成安松了手,我頭沒了支撐,往桌上重重一磕。聽著動靜都疼。yz
「嘶,你這人。」謝成安聽這動靜,又後悔下手重了,從床底下翻出藥箱,掏出瓶藥油在掌心揉勻後,託著我的下巴固定,往我額上按。
在他清澈的眼底,我看到我額頭起了個淤青的包。
他嘴裡罵罵咧咧的,手上勁卻是輕的。
就像他這個人,嘴硬得狠,咬上去卻是軟的。
「嘖,沈穗穗,你又咬我。」謝成安撐著我的肩把我推開,手在被咬破的嘴角一抹,鮮紅的血在唇上暈開,像胭脂。
我傻憨憨地攬著他的頭往懷裡按:「來,讓本姑娘親親,你可真好看,比小攤上捏的泥人還好看。」
謝成安不知從哪裡生的力氣,抄起棉被把我整個人裹住,穩穩地扛到了床上。
「親什麼親?都要和離了,還親。誰家好姑娘和前夫糾纏不清的,你嗎?」
謝成安兇巴巴的低吼,可落在我混沌的腦子裡就剩一個親字。
我難得乖巧地點頭:「嗯,親我呀。」
謝成安翻了個白眼,把剩餘的藥油往我額頭抹勻。
「傻憨憨的,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謝成安的語氣有些嚴肅,說著就往我嘴上咬了一口。
Advertisement
「我也咬你一口,咱兩扯平了。和離就和離,小爺我一個人樂得自在,我繼續做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閑人。
你就繼續去管你那個厚顏無恥、隻會靠女人的草包情夫吧。」
我眼睛一亮,以 為謝成安隻想親我的傷口,於是把自己的衣服扒了,指著鎖骨上的傷疤問他:「這裡也有,你要親嗎?」
謝成安沒說話,隻是摩挲著我突起的傷口,眼裡水淋淋的。像是在替我疼。
片刻後,他的唇印在我可怖的傷疤上,語氣溫柔似水:「傻姑娘,疼不疼?」
我茫然地搖頭:「不疼啊,洞房那夜我和你說過的,我受過重傷,吃錯了藥,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細碎的吻落在我的鎖骨上,唇上,最後落在我的眼皮上。
四目相對,謝成安眼裡的心疼清晰可見。我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無關情愛,隻有溫情。
我下意識地將人往身邊拉,大概是力氣太大,謝成安忍不住低呼一聲,好看的眉毛擰成了川字。
我又松了些力道,弱弱地說:「對不住。」
我是該說對不住的,對於謝成安,我虧欠太多。
我與景明賭氣嫁給他,明知他不願也要強摁著頭與他拜堂。
新婚之夜,還醉酒霸王硬上弓。
在他心裡,我大概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女人了。
可他笑著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看著我跟著他轉的眼珠子,笑出了聲。
「就那麼喜歡我?眼珠子都舍不得移開了?」
我重重地點頭:「對,來,圓房。」
「嘖,」謝成安又要炸毛了:「你怎麼人菜癮還大,每次下手都不知輕重的,都把我疼哭了你知道嗎?你是不是就喜歡看我哭啊?」
我搖頭,又點頭。趴在他耳邊笑道:「生孩子啊,生個孩子,把景明氣死。
哈哈……」
謝成安聽了這話,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沈穗穗,你真是,瞎了眼了,和這麼個玩意掰扯不清楚。」
他轉身要走,卻被我抱住了腰。
我靠在謝成安背上呢喃,尾音繾綣:「別走,我想要個孩子。」
我想我爹,我想石頭寨,我想阿滿姨姨,還想我的家。我想有個親人。
4
「阿娘,醒醒,快醒醒,你流口水了,好多,我的襖子都濕了。」
我在一陣奶聲奶氣的催促聲中伸了個懶腰,我的好閨女沈家寶正嫌棄地換下臟了的襖子,對我埋怨道:
「阿娘,你怎麼睡覺這樣不老實,把我貼身的襖子都沾濕了。待會外頭的姨姨還以為我尿褲子了,又要笑話我了。」
這樣絮絮叨叨的碎嘴子,真不知道是隨了誰。
我看著這個幾乎是照著我長的小人兒,眨巴了眼睛才從方才的夢中醒神。
那夜,謝成安大概趁我酒醉,扒了我的衣服,將我打了一頓。
不然,第二日我醒來,怎麼腰酸背痛,連翻身上馬都差點摔了個踉蹌。
我醒來時,謝成安還在睡。
我答應景明出徵,便沒有與謝成安再多說什麼。
我留下一紙和離書,便率兵到了邊境。
一晃眼,都五年了。這仗打了五年,如今,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而今日,我便要班師回朝了。
「阿娘,阿娘,你瞧外頭好熱鬧,都是來歡迎咱們 的,好威風啊。我阿娘是鎮國大將軍,可真威風。」
沈家寶趴在轎簾處,激動地晃著我的胳膊,對這京城的一切都無比新鮮。
反觀之,我就沒有這個心情了。
想當年,我嫁進侯府之時,就聽到了關於謝成安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傳聞。
當初不以為意,直到在邊疆打了五年的仗。
現如今,誰知道我是不是回來要給前夫奔喪的,怪難受的。
沈家寶人小鬼大地撐著下巴,窩在我懷裡問:「阿娘,方才你睡覺時,我聽見了他們在議論你。他們說你嫁過人,是個病秧子。也有人說,當今的皇上未登基前,是你的相好,選秀的女子都是照著你的模子找的。」
「嘿嘿,」沈家寶鬼機靈地沖我眨眼笑:「那我阿爹是哪一個?」
這樣的話,她問過我許多次,我都是囫圇搪塞過去的。
懷沈家寶時,戰事膠著,我不敢聲張,怕動搖軍心。
就算是生產之時,也對外隻說養傷。
我瞞下了所有人,隻說沈家寶是我從軍中撿回來的棄嬰。
而沈家寶越長大就越像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何況是這爾虞我詐的京城。
我捏著沈家寶的臉,難得正經道:「乖崽,阿娘有事要叮囑你。」
沈家寶似懂非懂的點頭:「那你說吧。」
「這京城水深,咱們娘倆又都是旱鴨子,不宜久留。
「等我把事情料理了,咱們就走。但你要答應阿娘,在這裡,你不許外出。外頭啊,可都是壞人。」我嘆了口氣,接著說:「至於你阿爹,唉……他……唉……」
「阿娘不要唉聲嘆氣了,我都懂。」懷裡的小團子拱了拱腦袋:「我都懂的,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不問就是了。
「看來我阿爹是那個病秧子了,人死不能復生,再找一個就是了,我幫你留意著,下一個更乖。」
這孩子雖小,卻長了顆玲瓏心。
想到這裡,我更難受了,不知道這次回來,還趕不趕得上謝成安那個短命鬼的頭七。
我正傷心著,轎子一顛簸。
有士兵來報:「將軍,有人在遊街,擋了我們的路。」
我重重呼了口氣,把沈家寶安置在轎子上,掀了轎簾就前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