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沙啞地說:“因為你送的,會讓我覺得別有用意。”
她徒勞地張了張唇,想解釋卻又沒有任何足以說服他或自己的說辭。
-
渾渾噩噩回了學校,在那天過後,喻幼知沒有再去找過賀明涔,而賀明涔也沒有來找過她。
誰也沒有給誰打過電話。
隻期盼著時間也許會治好這些間隙,也許等再過段時間,他們又會像之前每次的冷戰過後那樣,又借由某種借口和好。
喻幼知無數次想過給他打電話,卻又害怕在電話那頭再次聽到他生日那天對她說的話。
席嘉卻在這時候先聯系上了她。
她還沒回國,約喻幼知出來談話。
喻幼知不明白她打這通電話來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在英國逗留多久。
於是一見面的時候,她第一句就是問席嘉什麼時候回國。
席嘉倒也直白:“等你和明涔分手我就回國。”
“我們分手你就有機會了嗎?”
席嘉睨她:“不然呢?”
喻幼知微微笑了笑,語氣平靜地反問她:“那為什麼你比我早認識明涔這麼久,卻還隻是他的青梅竹馬?”
“你!”
Advertisement
席嘉朝她瞪眼,然而面前的女孩兒隻是微垂著眼,一副乖順的樣子。
英國的天氣很冷,喻幼知穿了件淺色的羽絨服,將自己裹得蓬蓬的,隻露出了一張被凍得有些紅的臉,顯得無辜又安靜。
席嘉看著她那副清純無害的樣子,無比譏諷地說:“我還以為你真是什麼白蓮花,要不是我告訴明涔真相,你打算耍他到什麼時候?”
果然是她告訴賀明涔的。
既然她都知道了,喻幼知也沒打算瞞,直接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不用你管,總之我不能再看著明涔這麼被你繼續耍,”席嘉說,“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你怎麼還好意思繼續跟他在一起?”
喻幼知不為所動地說:“就算他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那也應該是他來跟我說分手,你沒資格代勞。”
席嘉一下子被她的話噎住。
“你要是約我出來就為了說這個,那就別浪費時間了,我還要上課,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席嘉趕緊上前攔住她,居高臨下地問她:“我找你當然不止是為了說這個,你知道明涔在打工吧?”
喻幼知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他在哪裡打工嗎?”
“不是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嗎?”
“不是,他偷偷多打了一份工,”席嘉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
接著大小姐原地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過來了輛轎車。
喻幼知跟著席嘉上了車,車子開出校區,最後穿過好幾條街區,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
但是餐廳的門口掛著歇業的牌子。
席嘉說:“這家餐廳歧視亞洲人,不接待亞洲客人,但是招亞洲員工,而且時薪給得很高,原因你應該想得到,有種族歧視的客人在這裡可以對亞洲員工進行各種非身體性質的的羞辱,很多同胞明知道在這裡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但為了時薪還是選擇在這裡打工。”
喻幼知睜大了眼。
“我真的沒想到明涔有一天為了多賺幾個英鎊跑到這裡來打工。”
席嘉深吸口氣,又接著說了下去:“我之前拜託了一個白人朋友假裝是客人進去點餐,他說他看到明涔被客人當面叫chink,問他現在中國人還抽不抽鴉片,後來明涔跟客人打起來,老板叫明涔給客人道歉,他不願意,老板就把剛做好的蘋果派砸在了他的頭上。”
“我已經跟反亞洲人協會舉報了這家餐廳,所以這裡暫時關門了,明涔在這裡已經打了很久的工了,你都不知道嗎?”
喻幼知咬唇,艱難地搖了搖頭:“……他沒跟我說過。”
席嘉語氣激動:“就算他沒說過,你也應該能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吧。”
喻幼知啞口。
她確實察覺到了,可是那個時候他們在吵架,在冷戰,她以為是他們吵架的緣故。
“他爸爸在學校附近給他買了地段最好的公寓,其實他根本就不需要跑到這種地方來賺錢,如果不是因為跟你在一起,”席嘉瞪著她說,“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為了多賺點錢,被人淋了一頭的蘋果派!你也在這兒待了這麼久了,也應該知道因為膚色被歧視是什麼感覺,然而他還得顧忌你的感受,甚至都沒告訴你!”
“你是怎麼對他的?你連一開始接近他的理由都不單純!他憑什麼被你騙成這樣,又憑什麼為了你在這裡吃苦?”
說到這裡,席嘉哽咽起來,蒙著淚眼對她控訴:“我那麼喜歡的人,憑什麼被你拖累成這樣啊?”
喻幼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學校的。
她隻記得在那之後,她主動給賀明涔打過去了電話,說想跟他談談。
然後她就接到了賀明瀾的電話,賀明瀾告訴她,她拜託他寄過來的那支打火機,上面刻著賀璋的姓名首字母。
喻幼知心底升上一個猜測,卻又不敢說出來,隻能愣愣地對賀明瀾說:“可是那支打火機是我媽媽在家裡自殺以後,我在家裡找到的。”
賀明瀾良久沒有說話。
再之後賀明瀾轉了話題,說他已經從父親那裡知道了,原來父親這段時間斷掉了他們的生活費。
“你和明涔這段時間是怎麼生活的?”賀明瀾語氣擔憂,緊接著嚴肅了語氣說,“把卡號告訴我。”
“不用了,”喻幼知忍著哭腔說,“明瀾哥,我想回國。”
她的那雙肩膀實在太年輕了,這麼多的東西,她真的撐不住。
第62章
喻幼知約賀明涔在公寓見面。
自從他們從公寓搬到學校宿舍後,就再也沒回來過這裡。
賀明涔到的時候,公寓燈光久違的明亮,他恍了一下眼睛,看到喻幼知站在開放式廚房裡,燃氣灶上擺著煮鍋,料理臺上放著切好的蔬菜和青蔥。
他默了很久才開口:“你在幹什麼?”
“煮面。”喻幼知說。
等做好面後,她又擺好盤,最後端給了他,說:“遲到的長壽面。”
賀明涔盯著那碗面半天,沒拿起筷子,聲音變得澀滯:“……什麼意思?求和嗎?”
“我說了生日吃長壽面是我的習慣,以後隻要我幫你過生日,就會給你做長壽面,你今年的生日……勉強也算是我幫你過的吧,”喻幼知頓了頓,說,“你不想吃也沒事。”
他沒說什麼,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開始吃起來。
溫暖的面條入口,好像把這些日子那一肚子的怨氣全都給蓋過了。
吃過面後,喻幼知正打算去洗碗,賀明涔攔下她,說:“待會兒我來洗吧,我們談談。”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本來他們往常坐在這張沙發上的時候總愛黏在一起,不是他抱她,就是她往他懷裡鑽,就沒老實過,坐姿也從來沒端正過。
然而現在卻各坐一方,互不越界。
賀明涔的語氣很淡:“你現在是真愛我,還是在演戲?”
“你生日那天我就說了,”喻幼知輕聲說,“我演技沒那麼好。”
他眉眼一緊,咬著下唇,眼裡情緒混雜。
掙扎許久,賀明涔艱難開口:“那從現在開始,一心一意對我,能做到嗎?”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不去計較她之前的目的,隻要現在她是真的愛他,從前的種種就算了。
然而她沒說話。
賀明涔的心一點點沉下來,然後聽到她說:“那以後我們可能還會繼續吵架,這樣也沒關系嗎?”
不等他開口,她又說:“因為我,你這段時間也很辛苦吧?”
爭吵這種行為原本消耗的就是兩個人的精力,沒有人從每次的爭吵中獨善其身,在她感到精疲力盡的同時,他當然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們還沒那麼成熟,還沒有學會怎麼樣去控制負面情緒的滋生,也沒有學會怎麼去體諒對方。
她的語氣平靜,然而賀明涔卻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她說:“要不我們就算了吧。”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轟然塌陷,突然就空了一大塊,她不是那種會將分手這種事掛在嘴邊來博取男朋友關注的驕縱個性,如今說了,就不會是開玩笑。
賀明涔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他盡力維持著冷靜,可微微顫抖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一些情緒。
“你把我叫來公寓,難道不是求和嗎?我已經給了你這麼大的臺階下,你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沒開玩笑。”她說。
“給我理由。”
“太累了。”
“因為跟我在一起太累,所以才要給賀明瀾打電話訴苦是吧?”
喻幼知瞳孔微張。
“他給我發信息,讓我多注意你最近的心情,”賀明涔冷笑兩聲,“我還要怎麼注意?我為了打工,這學期都快要掛科了,你能和賀明瀾煲電話粥,卻固執得卻像個啞巴一樣不肯聯系我。”
“那你又聯系過我嗎?”喻幼知忍不住反駁,“每次吵架以後就是好長時間的不聯系,這種感覺就跟上刑一樣你知不知道?”
她說著說著嗓子就啞了,埋頭啜泣起來。
從一開始她的做法就錯了。
光是聽席嘉說賀明涔在那家有種族歧視的餐廳打工的事,她就已經受不了了,自責和心疼已經快要把她的整個人都給吞噬掉。
小少爺曾經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當初她隻是想把他從高處拽下來,然而此刻她隻是後悔自己把他給拖下了水。
如果沒有她,他現在該過得有多好。
賀璋的阻攔,甚至於那隻來歷不明的打火機,席嘉也好,賀明瀾也罷,都比不過她對他們之間的那種遺憾和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