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宋一舟扭頭就走。
我酒意上湧,顧不了姜歆,下意識追了上去。
他腿有點長,走快了我還真有點跟不上。
「宋一舟!」
我氣喘籲籲拉住人的手腕,又被甩開。
我急了:「宋一舟,你生什麼氣!
「宋一舟……
「你再走我就不追了!」
我正要停下,前邊的人突然轉身將我拽進一側的小巷子。
宋一舟胸膛起伏,把我雙手扣在頭上。
他距離我很近,近到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想要藏住噴薄而出的酒氣。
巷子太暗了,隻有兩盞昏黃的路燈。
宋一舟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他盯著我的眼睛,漂亮的眼尾都有些緊繃:「她是你喜歡的女生類型?
「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你還躲著我?
「你知不知道我收到你的消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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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一哽,像是要哭出來。
「我沒躲著你……」
「還說你沒,整整一周都不見人影,我就這麼嚇人?
「那天晚上你不是也同意了,你不是也很快樂?」
「我……」
我被他思緒帶著走了一會兒,覺得不對。
「不是,你有什麼資格問我躲沒躲你?說得好像你沒人陪一樣!」
宋一舟一愣:「我什麼時候……」
「那天,你喝醉了,不是有人扶你陪你呢嗎?!」
宋一舟手上緩了勁兒,不知在想什麼,面色柔和下來。
「那天……你看見了?
「哥,你介意?」
他松開我的手,轉而向下摟住我的腰。
我撐在他胸前,想要拉開距離看他。
可酒意上湧,此時看這人眼前仿佛重影。
真是……煩。
酒壯慫人膽,我拽住他的領口迫使他低頭。
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惡聲惡氣:「上次沒試好。
再試一次。
14
我們就近去了一家酒店。
前臺小姐姐看著我們,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姨母笑。
我來不及臉紅,就被人扣在電梯裡吻住。
「唔……別,會有人……」
「老公能擋住你。」
我被他親得發蒙,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好會親。」
「哥,喝了多少啊?」他聲音很輕,眸中欲望幾乎深成旋渦。
臉騰地一燙,我被他託抱起來。
玄關處的空氣發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
結束後,宋一舟讓我趴在他的身上。
手在我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拍。
這姿勢,像抱孩子。
酒意消散,羞恥感上湧。
我想滾下來,但被人捏住後頸。
……已老實求放過。
「一百二十斤。」
「該長點肉了。」
「哦……」
我哭得鼻子還有點堵,甕聲甕氣,「那天……是誰?」
宋一舟沒想到我還記得這個人,沒忍住笑了聲:「那是我大學舍友,人家才是真直男。」
我也坦誠:「我剛剛就是工作聚餐,地址本來是要發給編劇的。而且我也沒有要相親,那天是我故意那麼說的,因為……」
宋一舟咬了一下我的耳朵:「因為那不是蚊子包。」
「剛剛那個人……」
「是我前女友。」
宋一舟順著我脊柱撫摸的手頓住。
他沮喪地「靠」了一聲。
「還不如是相親呢。」
「……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談戀愛的時候也掏心掏肺過。
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我們畢業那年。
我沒有一頭熱選擇直接做編劇,而是想先去了解這個行業的實際運作模式,便去了一家影視公司做文學責編。
當時還覺得自己運氣好,恰好趕上一個 S+的項目。
幾次工作下來,制片人覺得我能力不錯,便也開始讓我負責一些核心內容。
那部作品,從前期籌備、攝制到後期,歷時整整兩年時間。
兩年,每天睜開眼就是項目,半夜手機開振動握在手裡,怕的還是錯過項目消息。
在後期統計署名名單時,我們一起去提前慶功。
就是這場慶功宴。
酒過三巡,其中一個出品方張總站在我身後,意味深長地捏了捏我的肩膀。
他託人約我吃飯,說隻要我跟他,這部作品我的署名就能放在片頭。
還是文學責編那一欄的第一位。
幹這一行的,忙活到最後,就是為了這麼個署名。
這是之後做更多項目的敲門磚,是我們自己作品積累的證明。
但在很多情況下,這些署名位都被投資人或者關系戶佔了。
真正幹活的打工人很可能隻能在片尾隨便一個位置署名。
含金量就大打折扣。
那時我聽出他的意思,頓時怒火中燒:「我有女朋友。
「即便沒有,我對你的提議也不感興趣。」
張總喝了酒上臉,他紅著臉,神情猥瑣:「我知道,那個小演員嘛……你跟我一次,我讓她也有戲拍怎麼樣?」
他拍拍我的背。
「你還年輕,什麼都不懂。這一行就是隻要張得開腿,你們就都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諷笑:「你做夢。」
我年輕氣盛不懂轉彎,當時不僅不從,還沖他開了嘲諷。
他沒放棄,還想繼續騷擾我。
我就直接給他錄了音。
結局就是,這部我第一次付出全部精力的作品沒了署名,當時的工作丟了,姜歆也要跟我分手。
她有些愧疚,神情都是害怕:「江澍,你也知道,我們這行最好的時間就那麼幾年,如果得罪了人……
「我有個女主角的試鏡,現在正在等結果。
「我們分手吧,對不起。」
我當時正懷疑人生,聽她這麼說心裡憋了氣,但又不好多說。
於是答應得痛快:「好。」
姜歆從椅子上拎起包,想要走,又回頭看我。
「江澍,你知道嗎?
「你對我很好,可你好像沒多喜歡我。即便開始談戀愛你對我的感情也很平淡,你考慮過我們的以後嗎?」
我喝咖啡的動作一頓,被她問住。
我確實沒有考慮過。
聽起來有些不負責任,可我總覺得那些未來還離我很遠。
這麼想來,她跟我分手也沒什麼不對。
可那時我們分手後,她也並沒有試鏡成功。
女主角內定了一個富二代。
而我彼時還一腔熱血想曝光張總為自己爭一口氣。
可就在那時,我姐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媽生病了,乳腺癌。
天都塌了。
失戀,丟工作,家人還生病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跟我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付出全部的工作好像隨便就能被放棄,曾經喜歡的人也能說走就走。
而現在,疾病也找上門來。
好像在某個階段,一切的不順利都長了眼似的,爭先恐後地撲上來。
我在挫折中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成長的陣痛。
在這個城市幾年,房租佔了大頭,積蓄空空如也。
我好像一直被裹在一個浮華的罩子裡。
在一個偶然的時間,罩子突然被人拿開了,外面是血淋淋的現實。
行業本就不大,我得罪張總的事不少人知道,風頭不過,工作就不好找。
但家裡急用錢,姐姐剛生了小外甥,經濟壓力大不說,也終究分身乏術。
於是我找了不少兼職。
盤子端過,外賣送過,寫過短視頻段子,也賤賣過自己的大綱文稿。
可能我們搞文藝的人都格外敏感。
倒霉的事兒可著往身上來,我就有些焦慮抑鬱,壓力太大,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一直到現在,我都會習慣性地吃藥。
後來,從前跟我合作過、對我印象還不錯的經紀人幫我介紹了一份工作。
這家公司在業內名氣並不響,但員工都來自老牌影視公司和大廠。
我在這斷斷續續做了幾部沒什麼水花的網劇網大甚至短劇,還趕上了行業寒冬。
但好歹賺的錢能糊口,也沒偏離我想做的東西太遠。
好在媽媽的病發現得早,雖然治療費用高,但總歸能治好。
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而我也在網上意外小火了一把,多了些兼職收入。
一切又向著好的地方發展了。
可我覺得這談不上峰回路轉,隻是我接受了。
那個懷揣夢想的少年,暫時被留在了 25 歲那年。
到現在再見姜歆,也隻剩下千帆過盡般的波瀾不驚。
當初或許誰都沒錯,隻是我們太年輕了。
這期間,張總也被曝出性侵演員,名聲一落千丈,被網友口誅筆伐。
那個當初我沒來得及曝光的錄音也成為我的命門。
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愧疚非常。
太愧疚了。
如果那時候我發出來了,會不會就沒有下個受害者了?
宋一舟拍拍我:「不要把無能為力的事強加在自己身上,那不是你的責任。」
我翻身下來,靠在床頭點了支煙。
眼瞼垂著,不去看他。
「喜歡輕如鴻毛,真心虛無縹緲。」
宋一舟一愣,聲音有些緊張:「江哥,你不會又要翻臉不認人吧?」
他拉住我的手,聲音懇求,「女朋友不行就試試男朋友,我不會輕易跟你分開的,好不好?」
他還沒來得及穿衣服。
隨著他的動作,被褥下滑,露出線條好看的腹肌。
可宋一舟卻一無所覺,隻是固執地要與我對視。
我定定神,深吸一口氣,反握住他。
「但我不想為了過去的事否定現在。」
哪怕隻是可能。
溫熱的肌膚讓心臟也變得熨帖,我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長久未感受到的安寧。
宋一舟眼睛瞬間亮了:「哥,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錯開他的視線:「但你還這麼年輕,我比你大 7 歲,而且我們就認識了這麼一段時間……」
宋一舟無奈:「哥,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