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輕輕地笑了一聲:“上學很重要,但萬一有哪天覺得學習壓力太大,喘不過氣來,真的想休息一天呢?外界給了你足夠的壓力,就不需要家裡再給額外的壓力了吧。我知道你早退之後會打電話給我,如果是突然想去哪裡玩了,我就陪你一起去。”
聽完後,渺渺有點羞澀的蹬腿。
她跟玫崽說的沒有錯,她的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而全程旁聽還聽到了小姑娘在蹬腿(幅度很小,沒蹬著他椅背)的司機,對話裡頭的“衛渺盟”和“丹修”之類的話聽得他暗暗稱奇,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會幻想了!
……
抵達黎宅的時候,是眼睛紅紅的佣人將她迎進去的。
黎家底子厚,佣人也如同世家僕,是知根知底等同親友的存在,好些看著黎雨簫長大,看著他從天之驕子變得病恹恹的,以往會打球滑雪的陽光少年,如今不僅瘦骨嶙峋,皮膚還蒼白得可以在光照下輕易看見血管。
黎少爺昏迷在床,這些朝夕相對的佣人比二房的親戚還要擔心他,更加希望他好起來。
渺渺前腳剛踏入宅子,就聽到黎雪笙壓抑著悲痛的喝斥:“這是我哥的房間,不許你們亂碰他的東西,不是誠心來看病人的就給我滾出去!”
“黎雪笙你真沒禮貌,我們肯定是擔心雨簫才來的。”
“不就是拿了本筆記嗎?雨簫醒著的時候,從來沒藏著掖著,很願意教人的,拿他一本筆記怎麼了。”
渺渺張望,就看到說話的兩人直接被轟了出來,一臉悻悻然。
想來這兩人就是黎雪笙之前跟她提過,總是惦記著她家的二房親戚了。
他們長籲短嘆著:“雨簫命不好,他妹妹也是個不懂事的。”
“翻一眼手帳都炸毛,太小家子氣了,雨簫醒著的話肯定會教訓她。”
說完這話後,那人嘴角一揚,跟兄弟交換會心一笑的眼神,卻說著遺憾的話:“可惜他看樣子是醒不過來了——雨簫是黎家醫術最好的嘛,他說自己沒救,那就真的沒活路了,怎麼就成我們盼著他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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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的話,就好像聞著血氣而來的禿鷲一般,帶著常年食腐浸染上的臭味。
渺渺聽到這話,氣得腦袋嗡的一聲。
她以前其實不擅長吵架。
所有爭強好勝的心用在了看網文上,愛看打著[女強]、[打臉]和[復仇虐渣]等等TAG的爽文,看冷靜理智罵人不帶髒字的女主角大殺四方,武能左右開弓摁著反派的臉一頓猛抽,文能有理有節的把反派堵得一句話都還不了嘴,痛快極了。
在學校受丁點委屈,三個哥哥會給她找場子。
她最輝煌的戰績是抄起掃帚將欺負大哥的狗男女從醫院趕出去。
事後又急又難過,不敢回房間讓大哥看到自己哭,就在走廊抹眼淚,最後是被二哥和三哥哄好的。她一著急想撕逼,該出手的腦子擱那看戲,不相幹的淚腺就先跳出來刷存在感,其實她不想哭也不愛哭的。
這時,著急的渺渺也先是紅了眼眶。
不到一秒,還沒醞釀出眼淚,她就先狠狠一咬下唇,用疼痛強迫自己把眼淚憋回去。
哭你個頭!
不準哭!
渺渺深吸一口氣,板起小圓臉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過去,回憶自己以往看過的打臉橋段……
這時候,那兩個嘍啰也注意到了迎面走來的渺渺。
隻是不以為意。
渺渺努力過了,可惜超兇的表情依然沒有殺傷力,兇起來隻能嚇住她大哥。
她冷哼一聲,說出充滿戲劇性的臺詞:“既然我來了,黎雨簫就絕對不會死!”
“……”
“……”
其中一個親戚:“你是雨簫的誰?”
另一個親戚:“他女朋友?我見過她時常出入醫館找雨簫。”
男親戚搖搖頭,不贊同的說:“不至於這樣敗壞他的名聲。”
……
是他女朋友怎麼就敗壞名聲了,渺渺有被冒犯到!
不過她是誤會了。
親戚說的這句話,其實是把渺渺看成初三左右的女孩兒,和黎雨簫年齡差距巨大,說她是他的小女朋友,那是違法又有違倫理道德的事。
渺渺冷笑一聲,試圖通過音效增加自己的威懾性:“他之前把能治好自己的藥交給了我,就等到這種時候用,他說隻有在危急關頭,某些人才會暴露出他們醜惡的真面目,我是來送藥的!”
語畢,想不出更有殺傷力的話的渺渺便抬腳往裡走,不再搭理二人。
哎,這小詞編的,很有網文內味了。
雖然罵人的部份不太合格,但她出現在這裡的邏輯能自洽,讓他們慢慢後怕去吧!等黎老師病好了,由他來親自收拾這些壞人!
渺渺對自己的撕逼很滿意。
然而,下一秒,房門再次被打開。
打開門的是臉色陰沉得能殺人的黎雪笙,她一言不發地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抬起纖細白皙的手,如老鷹出爪般逮住了他的頸項,輕松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離地有五釐米!
渺渺和另外的極品親戚被震在原地。
而他驚恐地抓住她的手腕,卻掰不開她的箝制。
“跟我鬧兩句,我看在爸媽的份上給你們留兩分薄面就算了,你他媽的連這麼小的女生你也欺負?”
“啊……嗚……”
發不出聲來的親戚想說。
他剛才明明一句話都沒跟那矮子說!
哪裡來的欺負她!
就在他拼命想分辯的時候,黎雪笙猝不及防地松開了手,讓他整個人重重的砸到地上,狼狽不堪的大口呼吸著,而黎雪笙滿眼厭惡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彷佛碰到了汙穢的髒東西:“現在,立刻,馬上滾出我家,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黎雪笙長了張高雅柔美的臉。
隻是見證了她剛才一波連招後,在場無人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實性。兩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黎雪笙雖然對醫術一竅不通,但因著家學淵源和人脈的關系,自小集遍中外武術,以前還拿過不少獎項,一個人揍他倆完全不是問題……
再被她如利刃般的眼冷冷地瞥了一眼,兩人立馬夾著尾巴灰溜溜的滾了。
現場鴉雀無聲。
渺渺也不敢說話。
“抱歉,讓你見笑了,我有沒有嚇到你?”黎雪笙回過頭來,這時她也沒多餘心思裝柔弱了,隻是見到渺渺時,眉眼仍舊柔軟了下來,現出尖銳鋒芒下的脆弱。
“沒有,當然沒有。”
渺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隻能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用最原始的方法給她力量,讓她知道有人關心她,和她站在同一戰線:“剛才你好帥啊。”
渺渺真不好意思說,她在數分鍾前,還在心裡覺得自己手撕反派,打臉打得十分到位。
結果人家立馬表現了什麼叫教科書級別的超兇。
黎雪笙剛才一直在繃著。
在外人面前,她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一面,而她也擅長強硬,對誰都是一派軟硬不吃的尖銳作派,這也導致她雖然出身世家,但至今婚事一直無人問津,敢來跟她相親的,也大多是不了解她的歸國二代,或者頭鐵覺得自己能用男性魅力徵服她。
哥哥倒了,她不能倒。
隻是當渺渺撲進自己懷裡的時候,感受到她擁住自己的重量與溫度。
籠罩在心上的堅冰,被沉甸甸的砸開一道。
“渺渺,”黎雪笙的聲音是壓抑過的微微顫抖:“我哥他一直醒不來,我沒辦法了,沒人有辦法……”
剛才輕松手撕反派的漂亮姐姐依賴著自己,一股責任感從渺渺心胸中油然而生,她加深了這個擁抱,語氣特別堅定地告訴她:“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雨簫哥他有辦法,但是我得把藥喂給他,你願意相信我嗎?”
畢竟是來歷不明的藥物。
黎雪笙沒有絲毫的懷疑,飛快點了點頭,補充道:“我哥肯定也相信你。”
語畢,她就將渺渺迎了進去,並且讓守著的僕人出去等著,該幹嗎幹嗎。
黎雪笙說爸媽不在本城,正在坐飛機趕回來了。
“我們都沒想到會病發得那麼快。”她紅著眼睛解釋。
渺渺拿出放在書包裡的錦盒。
打開盒子,沒有想象中的仙霧彌漫,就是特別樸實的三顆藥丸。
宿清跟她說,七天吃一顆,不方便把病人帶到他們面前來的話,到時候就取一點血樣,看看需不需要加大力度,一般來說,十四天吃掉三顆藥丸也該治好的了,不是大毛病。
黎雪笙抹著眼淚問:“這是哥給你的?他有藥怎麼不早吃啊?”
“他說他另有安排。”
渺渺現場編小作文。
反正先把病治好了再說,藥從何而來,又是何藥,那重要嗎?都不重要。
以她對黎雨簫的了解,他也是個特別實際的人。
隻要真真切切地救了他,為她在雪笙面前圓了這個權宜之計的小謊,應該不是問題。
“要全部吃掉嗎?還是吃一顆就好?”
黎雪笙問。
床上的黎雨簫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如紙,額角不時滲出薄汗。以往他雖然身負重病,但骨子裡的驕傲就像是最後一口氣,吊著他的殘破身軀和骨架,維持著最基本的風度儀態。渺渺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脆弱無助的樣子,想起《桃花運》原文裡,對他的死是輕描淡寫的,甚至當成一個寶物收割的爽點來安排。
隻是制造了機會讓黎雪笙脆弱,對男主角更加依賴,也讓他名正言順,不得不的接過黎雨簫留下的資源……
作者設定得很冠冕堂皇,仔細挑也挑不出毛病。
這病又不是男主角給工具人下的,要怪就怪命運無情的安排吧。
可是渺渺還是拳頭硬了。
她不喜歡這個劇情,筆給她,她要改寫!
“吃一顆就好。”
渺渺說道,隻是在如何喂藥上犯起了難。
由於閱遍無數因為不可抗力而打啵打炮的網文,現在她腦瓜子第一時間想起的也是把藥嚼碎了渡過去的狗血操作。
其實這個她真不太想,覺得把自己吃過的東西喂給別人吃有點惡心。
當然不是說病人惡心。
隻是……
就在渺渺要糾結完,毅然痛下決心的時候,黎雪笙很痛快地拿起藥丸,一手捏住病人的鼻子,一手捏住臉頰,迫使他把嘴巴張開,將小小的藥丸扔了進去,扔得極其精準,然後合上嘴巴,再次揉了揉臉頰,讓他皺著眉發自本能地將藥丸咽了下去。
一波操作行雲流水,不帶任何遐想空間。
這要是在網文之中推廣起來,會讓多少主角的感情線無法推進啊!
渺渺嘆服。
“這就好了嗎?還有其他要配的藥嗎?”
渺渺搖頭說沒有:“應該很快就起效了。”
那草泥馬……不,宿清是這麼說的。
以他們對大哥的崇拜程度,給的丹藥應該也很給力。
隻是黎雨簫昏迷著,兩人一下子也放不下心來,更沒心情談笑了。黎雪笙不想讓她跟著低落,主動找話說:“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吧,你逃課了?”
“我跟老師說家裡有事早退,其實本來也打算今天放學過來。”
渺渺坐到她身邊去,環抱住她的腰:“其實你不用找話題跟我聊也可以的,我隻是想在這種時候陪在你身邊。”
撕逼罵人的話不會,卻是十級撩妹情話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