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趙鈺和李靜松深知我犧牲巨大。
又是各種珍貴禮物,又請我吃飯吃酒。
上好的竹葉青。
趙鈺撅了他爹埋了五年的竹葉青。
我給喝迷了,膽兒賊大。
所以看到酒館外,月色裡翩翩而來的葉傾,我歪歪倒倒上前,踮腳將手臂橫搭在他肩膀上,沖他笑。
葉傾真是好看,月下嬌花一般。
眸色幽深,蘊藏著整個高遠的夜空。
酒壯人膽,我半點兒不怕。
我十分不正經地用手背輕撫他的臉,笑得流裡流氣,「嘿,葉美人,真是生得好生嬌艷——嗝——」
我踉蹌一步,他伸手扶我。
我老興奮了,扯著他衣襟,回頭吆喝:「兄弟們!來把葉美人抬到小爺屋裡去!小爺我要好好疼疼他!」
「來了來了!」
「抬抬抬!」
幾個醉鬼跌跌撞撞站起來往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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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催促:「快快快!」
突然手背一痛,接著腰間一緊。
「哎?」
涼爽的秋風撲面打來,好似祖先給了我兩耳光。
打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他惱怒又無助地嘶吼:「……是你先招惹我的,為什麼總招惹我……都是男子,我要拿你怎麼辦……」
……男子?
我女的啊!
第二天醒來,我好好睡在自個兒床上,頭痛欲裂。
除了喝酒,啥也沒想起來。
收拾妥當先去書院,又去葉府。
今兒葉傾尤為陰沉可怖。
我不敢靠近。
「那個……葉、葉大人……」
「結巴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葉、葉大人今日未上朝?」
「休沐。」
「喔、喔喔。」我躊躇不前並試圖逃跑。
「過來。」
得,隻能硬著頭皮走近,規規矩矩坐下。
這距離一近,才看到他嘴角破皮了。
「葉大人嘴上的傷怎麼回事?」
他抬頭,幽幽看我一眼。
我被這一眼看得渾身冒雞皮疙瘩。
「被一條小狗的尖牙咬的。」
啥?
狗咬的?
不是,葉傾發什麼瘋要把嘴湊過去給狗咬啊?
我尷尬笑兩聲:「這狗挺不知好歹啊。」
葉傾不置可否,遞來毛筆:「默《論語》第十則。」
「……」
33.
七月七,乞巧節。
葉傾送了我一個骰子花燈,骰子每一點都是紅色的。
我很喜歡,掛在我屋裡的房檐,看它隨風搖曳,心裡很是歡喜。
34.
寫詩作詞我是不會,但我的字越寫越像樣了。
我爹捧著我的字笑得合不攏嘴。
「得感謝人葉傾啊,我兒子也是個文人了!」
孔嬤嬤咳了兩聲,瞪我爹:「是女兒,什麼文人兒子?」
「嘿嘿嘿嘿,女兒兒子都一樣,都一樣。」
「來,小姐,藥喝了。」
我皺眉:「嬤嬤,這藥喝了小半年了,能不喝了麼?」
「不行,得堅持喝滿兩年。」
我屏氣一口幹了。
我本不打怵的,但這一連喝這麼久,天天一碗實在是有點犯惡心了。
「別人家丫頭想喝還沒這福分呢!」
我摟了摟無甚變化的胸,又被嬤嬤一巴掌打掉手。
「姑娘家家的,摸那兒幹什麼?」
我還是不服氣,摸著痛處叨叨:「長那麼大幹什麼,又不奶羊羔子。」
「呸呸呸,說什麼渾話呢!」
孔嬤嬤回頭又罵我爹娘教女無方去了。
我連忙溜人。
趙鈺興沖沖拉我去聽了一個故事。
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繪聲繪色講了我和葉傾歡喜冤家般的打情罵俏。
我:「……」
什麼跟什麼!
沒兩天,楊文旭又捧來一本書,我翻看了。
也是我和葉傾從看不順眼再到眉目傳情的話本子。
我的天啊!
後來,去參加一些宴會,那些公子紈绔世家小姐們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連葉闌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勁了!
看得我渾身毛毛的。
葉傾倒一如往常,爾雅清逸,自有一番風骨:「清者自清,不必理會。」
也對,葉傾一個當官的都不在意,我在意作甚?
35.
臨近秋闈,京城湧入一大批學子。
各種口音匯聚。
各個客棧全都住滿了人。
大街上「之乎者也」頗多。
中秋節過後,就要考試了。趙鈺他們溫習功課到了緊要關頭。
葉傾是監考官,很忙,停了我的課。
我瘋玩了幾天,還帶上了我那小表弟。
皇帝舅舅的兒子。
今年十歲。
剛從武當山下來。
我叫他小道士,他氣得吱哇亂叫。
會試結束,楊文旭一出考場就暈了,被家裡人急急抬了回去。
李靜松和趙鈺兩個學武的除了面如菜色其他都還好。
葉闌被小廝扶著,虛弱得好像隨時會昏過去。
小表弟心有餘悸:「幸好我不考科舉。」
我居高臨下瞥他:「好像還挺慶幸,這些可都是你未來的股肱之臣。」
小表弟蹙眉:「看來文人該多練武,強身健體,這麼弱怎麼為國效力?」
我:「……」
好像不無道理。
36.
我實在不明白。
葉傾監考應該也挺累吧?
其他文官都是抬回去的,就算他學武之人身強體壯也該休息一二。
為何回到府上不休息,竟叫人來喚我去考校作業?
給我留的作業——一百篇大字我才寫了兩篇。
我爹在之前練習的大字裡好不容易挑了一百篇,還讓我路上不小心散落一下。
我捧著被雨水打濕暈開的大字到葉府,膽戰心驚等著他檢查考校。
他卻說:「將《三字經》背與我聽聽。」
「……」
大概累傻了吧,忘了布置了什麼作業。
瞧他眼下青黑,眼裡布滿血絲,像一朵嬌花淋了雨水,打蔫兒了也別有一股令人憐惜的楚楚動人風致。
「背十遍。」
「……」
第一遍沒背完,他已經睡著了。
我悄悄撐著桌子,嘗試溜走。
「周雪生,還有九遍。」
「……」
我隻得老老實實背完。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睜開眼睛了。
剎那芳華。
像是一幅千裡江山的曠世奇作徐徐展開。
美麗絕倫。
「教你寫字吧。」
「……」
37.
楊文旭眾望所歸,進士及第。
等著殿試定一二三名。
葉闌趙鈺李靜松竟然也考上了,最好的是葉闌,二甲一百多名,另兩個是三甲同進士。
簡直是喜出望外的結果。
兩家人高高興興提親去了,爭取湊個雙喜臨門。
得,以為考完了能好好聚一聚,結果他們忙著終身大事。
而今年除了秋闈,最大的事莫過於太子拜師了。
皇上欽點葉傾為太子太傅,行教導之責。
一時間,葉家風光無限。
聽說原本就提親者絡繹不絕的葉府,如今媒婆倍增,連外地的也紛紛湧來。
已經到了要在門口擺桌暫歇喝茶的地步了。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我還要去葉府學識字,就很苦惱。
我曾委婉問過皇帝舅舅:「這學認字要學多久?」
他說得聽老師的。
我又問葉傾:「葉大人,小子學字還要學多久?」
葉傾掀起眼皮:「雪生不準備三年後的會試嗎?」
「……」
不是,我會試什麼呀會試?
我不是學認字的嗎?
怎麼就要會試了?
「不是,葉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舅舅隻讓我學認字……」
我在他冷淡地注視下閉了嘴。
「男子漢大丈夫當立高遠之志才是,雪生準備混沌度日嗎?」
我腦袋有些發僵。
我為什麼一定要考科舉?
考科舉就是高遠之志了?
我不可以當將軍嗎?
「我可以……」重操舊業。
「不可以。」
「……」
我話還沒說完呢什麼就不可以了?
聽了一腦門治國安邦上策下策,我暈頭轉向回府了。
我果然不適合走文人的路子,我還是走武將的路子比較好。
所以我求皇帝舅舅同意我去御林軍。
38.
孔嬤嬤罵我爹娘更狠了,我爹一見我就訴苦。我娘一見我就扁嘴要哭。
我看著孔嬤嬤給我準備的一櫃子羅裙就頭暈。
李靜松他們忙著公務,又忙著終身大事,沒空搭理我。
所以我更愛往葉傾那兒跑。
他雖然總陰鬱不愉地盯著我,像要吃了我似的,還不放棄讓我背四書五經準備會試,但還會問我累不累,可有受傷,吃得飽不飽。
會去護國寺小住求了平安符給我,送我精鐵護腕,還送我純銅的護心鏡。
給我準備護膝,狐貍皮毛的披風,傷藥等等。
我才發現,葉傾針線活還挺好,護膝和披風竟然都是他做的。
某一日還會端來藥膳或者煲的湯。
如此賢惠體貼,我竟然有些酸,不禁陰陽怪氣:「嘖,哪家姑娘嫁給葉美人,可真是享福了。」
他望著我,平靜又幽深。
我住口:「小子無狀。」
39.
趙鈺和李靜松相繼成親,葉闌也有了婚約,楊文旭也快了。
他們嘲笑我要打一輩子光棍。
到現在為止,說親的一個沒有。
聽說李靜松想撮合我和他夫人的表妹,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我悄悄松了口氣。
葉闌偷偷問我:「你該不是真有龍陽之好吧?你真喜歡我哥呀?」
我揪他頭發:「你倒不如回去問問葉大美人,這麼大年齡不成婚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葉闌一臉慎重:「這麼些年我哥一直對婚事避而不談,他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大伯和大伯母也拿他無法,不成婚是不知緣由,但絕不可能喜歡你,你是男人。」
我:「……」
我咬牙切齒地勒他脖子:「我就喜歡男人,你哥正正好,長得又美,還會做飯。」
「吹什麼牛,君子遠庖廚,我哥怎麼可能會做飯!」
我:「……」
40.
又是一個元宵節,葉傾送了我一個繪有白雲的花燈。
我把它和彎月燈骰子等收進房裡,特意搬了個櫃子放。
每晚睡前都要提出來左看看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