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我,先是一愣,然後攀著我的胳膊,爽朗地笑:「杜澄姐姐!好久不見,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怎麼樣!」
楊念月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看著眼熟。直到那人開口,叫了一聲「易導」,我才想了起來。
那是一個剛入行的年輕演員。
「不好好演戲就要回家繼承億萬家產」的富二代人設。
此刻他正自然地牽著楊念月的手,和易原聊著最近電影圈子的動態。
楊念月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衝我笑了笑:「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我們找了一個茶水鋪子。
剛坐下來,大家天南地北地說著八卦,誰都沒有提起駱洺。
直到一個擔著貨架子的商客路過。
擔子裡是一些玉镯子、玉墜子,一看就是這裡的特色商品。
山上客人少,他便和我們四個兜售:「一個二百,看看,成色很不錯的。」
楊念月撿起了一個玉墜子,突然說:「這個,我見過。」
我拿了一個在手裡,竟然也覺得眼熟。
碧綠色的,微涼。串了一條細線,可以掛在脖子上。
念月拿出二百塊錢,給了那個商販。
她把墜子擱在桌子上,嘻嘻笑道:「真巧,真巧。這墜子啊,讓我想起一個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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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和駱洺訂婚不久,沒有任何理由地,駱洺那邊單方面提出解約。
本來就是商業聯姻。
駱家和楊家在共同推進一個大的項目落地。
這麼一來,不是打楊家的臉嗎?
楊家人自然不樂意。
而當時,楊念月對駱洺還是有點喜歡的。
她覺得,怎麼會這麼突然呢?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對。
於是她沒和任何人打招呼,自己來到了駱洺的別墅。
她是想把事情說清楚的。
駱洺的管家認識這位楊小姐。
她給念月開的門,先是說駱先生這幾天不見客。
念月沒聽,徑直走了進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她推開。
明明是晚上,卻一點燈都沒開。
她好半天才適應了這樣的昏暗。
一片漆黑中隻有一點紅色的光。
是駱洺手指上的煙。
楊念月說:「我第一次知道駱洺竟然還會抽煙,而且抽得這樣兇。」
桌角一個煙灰缸,上面堆滿了煙蒂。
還有剩下的半瓶紅酒,和一個玻璃杯子。
她進來的時候,駱洺很快抬起頭來。他的眼睛中彷佛有某種火花閃過,但轉瞬間就熄滅了。
念月嘆了一口氣:「於是我當時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在等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我。」
她雖然有些失望。
但還是慢慢走過去。
駱洺喝得有些醉了,她想給他披一件毯子。
然後就看到他的左手裡緊緊攥著什麼,一根細線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念月好奇,便拽著那根細線往外扯。
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玉墜子。
15
「那玉墜子,一定是他在等的人送的。」楊念月把玩著她剛剛買下的這個墜子,說,「當時,我就徹徹底底放棄他了。喜歡我的人那麼多,我要什麼有什麼,難道會追在這個姓駱的後面做舔狗嗎?」
我想起來了這個玉墜子。
我那時候剛和駱洺在一起。
他來四川出差,帶著我一起。
我沒事,一個人在賓館裡無聊。
在網上搜了搜旅遊攻略,剛好附近有一個道教名山,就想上去看一看。
我是一個人去的,在一個賣紀念品的小商店裡面看到了許多這種墜子和镯子。
賣商品的老板口若懸河。聽說我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馬上揀了兩個墜子給我,神秘兮兮地說這裡面有什麼女娲娘娘的靈力,相戀之人一人一條,一輩子不會分開雲雲。
我被他說得暈頭轉向,真的買了兩條。
回去給了駱洺一條。
還把老板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女娲言論原封不動地傳達給了駱洺。
結果他隻是哦了一聲,說這都是騙人的。
我也確實從來沒見駱洺戴過這東西。
後來過了幾天,腦子轉明白了,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犯傻。
一條二百塊,兩條四百。
幹什麼不好,吃頓火鍋也是好的麼。
結果被紀念品店宰了一頓。
我把那條墜子裝在袋子裡,就沒放在心上了。
過了不久,不知丟在哪個地方。
或許是從四川回來的時候,忘記帶走。
總之之後,再也沒找到了。
我沒想到還會再聽到這個墜子的故事。更沒想到,駱洺竟一直還留著這個東西。
易原見我愣神,拍了拍我的手,說:「你也想要這個嗎?」
我搖搖頭:「我隻是聽說過一個關於這個墜子的傳說。」
商販還沒走,聽我這樣講,來了興趣。
他又拿出兩條,喜滋滋地展示在我們面前:「小姐以前來過吧,我們這墜子是女娲娘娘補天石落下來的石頭,男女戀人配上一對,那是一輩子都不會分開。青城山走上這麼一次,絕對要帶回去兩條。」
一模一樣的話術。
畢竟上當過一次,這次我已經沒興趣了。
倒是易原聽了以後,手機掃碼轉了四百塊錢,塞到我手裡一條。
「好兆頭呢,」他說,「神仙的事情,要信的呀。」
我們四個喝完茶水,就準備回去了。
楊念月和男明星正在熱戀。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和易原不久後會結婚。
念月說,也許真有女娲娘娘的這個說法,我和易原一定會順順利利的。
等易原拍完了這場電影。
我們兩個訂下了婚禮的日期。
但其間也並沒有完全那樣順利。
他從美國那邊飛回來。
路上突然遇到了車禍。
還好人並沒有什麼大事,隻是虛驚一場。
我匆匆開車趕過去,最後和朋友一起把他送到了醫院。
婚禮延遲了一個月。
小型的,隻請了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
他說:「杜澄,我愛你。」
我說:「我也是啊,易先生。」
16 駱洺(3)
杜澄是喜歡我的。
我很早就知道這件事。
畢竟她連說謊都不會。
從她費盡心思地為我準備那些我喜歡吃的東西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了。
恃寵而驕,說的大概就是我這樣的人吧。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會離開我的。
可是我卻忘了, 人都是會變的。
從她說出和我再無關系的那一刻起,我真的慌了。
我很快和楊家那邊提出了終止聯姻。
兩家的事業聯系得很緊密, 被我這樣一鬧,算是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我被叫回南方,長輩們不停地施壓。
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我不能把杜澄說出來。
否則按他們的手段, 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她。
我開始瘋狂地投入工作。
一方面是想要堵住南方那邊的嘴。
另一方面,是想要暫時地忘記杜澄。
起碼有一段時間,這個策略成功了。
我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的覺,剩下時間都在開會、出差。
幾個大項目落地, 還有一些生產線拓展到了歐洲。
我和助理小陳去倫敦視察新的工廠。
早上我在酒店醒來, 侍者把早餐和報紙送到房間門口。
我一邊喝著咖啡, 一邊翻開報紙。
很偶然地瞥到了一眼娛樂版。
「女星杜澄和著名導演易原的婚期已定。」
我的咖啡灑到了地毯上。
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
她當時,知道我和楊念月訂婚的消息時, 是怎樣的感覺呢?
是和我現在一樣的慌張嗎?想要瘋狂地、瘋狂地找到她,告訴她, 拜託,可不可以不要結婚。
陳助上來找我確認下午走訪企業的議程。
我把報紙推給他。
他跟了我好幾年, 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 問我:「駱先生, 那後面英國的安排先取消?你要回國嗎?」
如果我不回去,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 就算我回去了,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猶豫著。
又問陳助:「你說, 我難道把她綁了嗎?」
回國的途中我忍不住查找杜澄的消息。
有許多娛樂雜志轉發。
她和易原的戀愛經歷,從認識、到相愛。甚至還有小道消息流出的婚紗照。
她這段時間發展得很好。
表演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已經有人開始預測她為下一個電影節影後的有力競爭者了。
看著她和易原在一起的照片。
我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厲害。
和陳助的對話又一次在腦子裡浮現。
我應該把她綁回來。
這隻是把偏離了航線的事情糾正罷了。
我吸了很多煙。
自從她走後,我的煙癮就犯了。
易原現在在美國參加電影展。
當他回國後, 我要陳助設計一場車禍。
這之後,我會親自去找杜澄。
我要把一切和她說清楚,我們可以從頭開始。她以前不是喜歡我嗎?
而我,也愛她啊。
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
不應該再有第三個人的。
陳助少見地勸阻了我。
但我還是下了決心。
一切安排好了後,我也去了現場。
易原的車會經過一段山路,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
我的人放了障礙物, 他的車側翻後,會引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他的車撞上, 人受了傷, 隻要按下按鈕,一切就結束了。
可是我竟猶豫了。
我下去看。
易原在車裡昏迷著。
他的手機不停地響。
是杜澄。
我拿起來, 接通。
有一段時間,駱洺的助理甚至以為我會轉正。
「雖就」她要易原回應他一聲。
我想叫她名字一下的。
我很久沒和她說話了啊。
可是我卻無法開口。
我的聲音梗在了喉嚨裡,發不出來。
大概, 這時候, 她不想聽見我的聲音吧。
為了要自己不那麼狼狽。
我隻好把電話掛掉。
易原的車裡掛著一條墜子。
我也有一條。
那是當時杜澄去青城山旅遊,買回來的。
說相愛的人在一起,一輩子不會分來。
起碼這句話沒有在我的身上靈驗。
陳助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進行下一步, 後面可能會有車上山。
我說,算了吧。
就讓這個墜子應驗一次吧。
雖然幸運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