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魔宮大殿的門顫顫晃悠,魔女思思在門口探頭探腦。
她本是一株不起眼的菟絲花,當初我墜入魔族時,染了幾滴血在花瓣上,因此萌生靈智,與我有幾分心性相通。
思思悄悄溜進來,小聲道:「尊上,那小娃娃真是您生的呀?」
我收起木雕,神色平靜。
「下凡時身不由己,誰知道司命那混小子居然編出這種劇情。」
思思推測:「他一定是話本子看多了,人界的禁書還有更離譜的呢!」
我睨她:「你怎麼知道?」
思思嘿嘿笑,轉移話題:「尊上,長老們求見您。」
我將面具扣在臉上,「宣吧。」
先天魔物死的死,封的封,如今的魔族,大多是天地間怨氣與罪孽所化。
他們從不掩飾貪婪與兇狠,質問我道:
「方才神族隻身闖入魔宮,已是壞了規矩,尊主卻放任其自由來去,敢問是何緣故?」
「大戰時機未到,此刻沒必要殺。」
領頭的大長老上前逼近,他有一丁點稀薄的上古大魔血脈,朝我釋放威壓。
「尊主閉關多日,到底是在修煉,還是暗中與神族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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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翹著腿坐在白骨椅上,似笑非笑。
「你在懷疑本尊?」
大長老目光陰翳,伸出幹枯尖銳的五指向我襲來。
「真面目都不敢露,你究竟是何來歷?」
我沒動,任由他震碎面具。
「是你!最後一位……」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為知曉真相的每一個——」
我單手拂在他頭頂,低語道:「都被我殺啦。」
魔族德高望重的第一高手,頃刻間在我掌下化作一團血霧。
面具碎片在我手中重新聚合,我沒有戴,但再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看我。
「諸位長老,還有何異議?」
大殿跪倒一片。
「願為尊主馬首是瞻。」
等他們屁滾尿流地退下,安靜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殿門再次被急匆匆推開。
我不耐道:「找死麼?」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赤淵木著臉走進來,雪白的長袍上淅淅瀝瀝淌下水跡。
「你兒子尿我一身。」
09
這爺倆兒算是賴上我了。
我大口喝著涼茶壓火氣,看赤淵慢條斯理給小孩換尿布,又脫下自己的長袍搓洗起來。
「當了幾千年神君,連最簡單的凈衣訣都不會了嗎?」
我薅住他脖領子。
赤淵從容承認:「我是逃婚跑出來的,命簿情節沒走完,不敢回天界復命。
「所以呢?」
赤淵推開我的手,抱著孩子在床上安詳躺平。
「煩請魔尊對我負責。」
「……」
我當過神,也當過魔,就是沒這麼無語過。
我黑著臉:「我是不是說過,下次再見,我會殺你。」
「你說的是在戰場上,若我擋你的路,才殺。」
赤淵往裡挪了挪,拍拍空出的床榻:「不擋你,快來睡覺。」
「……」
我想不通,不過千年未見,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那桀驁不馴的武將弟子呢?
我那雕花刻木的文藝男孩呢?
床上這狗日的,腦子裡隻有睡覺。
久久咿咿呀呀朝我伸手,我走過去,倚在床頭逗了逗他。
小孩兒爬過赤淵的胳膊,窩在我懷裡拱來拱去,弄松了我的衣衫。
布料滑落,露出肩頭一朵桃花烙印,赤淵眸光暗了暗。
我謹慎地盯著他:「你在想什麼?不許想!」
赤淵勾了勾唇,摟住我的腰。
「憑什麼不許?我情劫尚未歷完,我可以想。」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這是欺師滅祖。」
赤淵混不吝道:「那又怎樣?」
「師父。」
他把撒嬌的久久拎到一邊,自己擠進我懷中,低聲呢喃:「師父,師父……」
我錯了。
凡間那三天三夜我不該重現給他看的。
論臉皮,我不如他。
被壓倒時,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前。
「你想好了,若是再搞出個久久,我就宰了你。」
赤淵低笑一聲:「不會,那藥沒有第二顆了。」
身上清涼,我腦子也清醒了一點。
「你認識那個卷走我全部家底的藥販子?」
「嗯,他是司命喬裝假扮的。」
赤淵坦誠道:「他特意在命簿中使用你的名字,就是為了引你上鉤。」
好、好、好。
一個拿師父寫桃色劇本,一個傾情演出。
我可真是收了倆好徒弟。
赤淵抬手覆住我的眼睛,貼近耳鬢廝磨。
「你的蹤跡隻有我和他知道,沒有告訴第三人。」
10
一連幾日,我被這對父子纏得死死的。
久久喝我的血,赤淵榨我的……
本尊快挺不住了。
恰好魔界又闖進了不速之客,我連忙跑去歡迎。
「不要臉的魔族!原來是你搶走了赤淵!」
一位白裙神女柳眉倒豎,仰頭指著我大罵。
我無力地揮揮手:「他還在我榻上睡著,你快把他扛走。」
我是真心實意想甩掉這個粘人精,但落在旁人耳中,這簡直赤裸裸的炫耀。
神女揚手一掌襲來。
「魔族宵小,膽敢挑釁於我!」
我閃身避開:「好兇,你就是那個強取豪奪的人間公主?」
神女冷哼,傲然道:「我乃天界帝君之女,今日你我結怨,明朝神族將士便會踏平魔界焦土。」
我來了興趣:「你今年多大?」
神女蹙眉:「三千歲。」
我掐著手指算了算:「青元這小子動作挺快嘛,成完親就有子嗣了。哎,他娶了幾個老婆?你是哪一個生的?」
神女何曾聽過這般言語,氣得雙眸通紅,攻擊不要命地朝我襲來。
「大膽!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直呼我父君的名諱!」
我左右躲閃,寢宮的東西被神力砸得粉碎。
「當初本尊叱咤風雲的時候,你爹還是玩泥巴的小娃娃。」
神女大罵:「胡言亂語!我父君乃古神弟子,最後一位先天神祇將神格傳襲於他,身份至高無上,你算哪顆蔥?」
眼看一道掌風要招呼到我臉上,我不躲不避,軟綿綿朝後仰倒。
從內殿趕來的赤淵緊緊抱住我,朝神女斥道:「瑤華,住手。」
神女怔怔望著他,淚盈於睫。
「赤淵上神,你當真被魔族迷了神智嗎?」
赤淵揮手,施法術將廢墟般的宮殿恢復原狀。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瑤華眼淚流下來,威脅道:「我會上報父君。」
「隨你。」
我伏在赤淵懷裡嚶嚶:「公主可是加戲咖,連司命都要把她寫成官配,我得罪了她,帝君不會饒了我的。
「好害怕,上神哥哥會保護我的吧?」
赤淵忍著笑:「會,我會保護你。」
瑤華氣得快要撅過去,咬牙切齒瞪我一眼,憤然離去。
我站直身,恢復正常,覷了赤淵一眼。
「論輩分,瑤華要叫你叔叔,論年齡,你更是年長幾千年。
「招惹小姑娘為你傷心,你這不是老牛吃嫩草?」
赤淵冤枉:「我可沒招惹過她。」
赤淵抱起兒子,歪頭看向我:「明明我才是被啃的嫩草。」
我齜牙咧嘴,面目全非。
「你嫌我老?」
赤淵笑:「不敢。」
久久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爹爹,你幾歲了?」
我捏了捏他的小臉。
「你爹我,與天地同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