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母親最近好點了嗎?」
我看著面前的女人,小聲問護工。
她臉上仍帶著年輕時的溫柔美麗。
陸青幾乎完美地遺傳了全部的優點。
而現在,她的眼角已鑲上密密的皺紋,曾經水靈靈的眼睛失去了光澤。
隻剩下善良到接近遲鈍的柔光,裡面像是藏了許多苦澀的東西。
我意識到,此時的母親,像是被人收藏到過期的珍品。
我用手輕柔地拂開落在她臉上的頭發。
旁邊的護工諂媚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對我說:
「最近夫人的狀態都挺好的,就是挑食,不愛吃主食。」
我摸了摸女人消瘦的臉龐,不急不慢地開口:
「是你故意克扣虐待還是挑食呢?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
便宜爹為了管教我,在母親的病房門口安排了幾個保鏢。
美其名曰「保障安全」,其實就是為了拿母親要挾我。
如果不是上輩子,護工看我是麻雀不是真鳳凰之後暴露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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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還真以為是母親積怨成病。
護工聽完,臉上笑容破裂,快要維持不下去,但還是強撐著繼續辯解:
「少爺,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虐待夫人,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是嗎?
「可是我之前閑來無事,在這裡裝好了監控,最近打開看了下。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當然是我詐她的。
「少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告訴老爺,求求你了。」
女人看著護工靠得稍近,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身體小範圍地顫抖。
「你滾出去,現在不要讓我在這裡看到你。」
護工還想繼續過來求情。
我將桌子上的杯具打翻,掐住她的脖子。
「我還不想對女人動粗,但是我不介意你成為第一個。」
我松手放開,護工見我的表情不似作假,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連地上的玻璃碎渣都沒在意。
我平靜地將地上的碎渣打掃幹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躺在床上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摟住她消瘦的身體,最小碼的病號服在她身上都顯得空蕩。
「對不起,對不起……」
21
「顧燃?」
沒想到在醫院等電梯的間隙,都可以碰到陸青。
即使是周末,他仍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
「好巧啊,你是生病了嗎?」
陸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了?
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桌面一般啞,臉上紅得像打了層胭脂。
「沒有,我來看媽媽。」
這裡的住院費每天都是按四位數計算的,普通人家裡是遠遠負擔不起的,所以他即使拿著高額的獎學金,還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衣服。
是因為這個?
我想到前世經常去陸青兼職的地方搞破壞,頓時有點無地自容。
我抬起手碰了碰他紅撲撲的臉,滾燙的觸感嚇了我一跳。
我解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強制性地圍在他脖子上。
「你發燒了,要去看醫生。」
陸青臉埋在圍巾裡,聲音很輕。
「不行,我等下還有兼職。」
說完,他腳步虛浮地往外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我真服了,這個人怎麼那麼倔呢!
我扯住他的手臂,他被我扯得有些踉蹌地摔倒在我懷裡。
他鼻尖熾熱的呼吸聲,環繞在我脖頸。
我強忍住不適,盡量溫聲細語:
「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看醫生,兼職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搞定。」
陸青聽完也不掙扎了,徹底放松在我懷裡。
他看起來瘦瘦的,但一個成年男子的體型還是讓我有點吃力。
旁邊的保鏢想過來攙扶,但是還沒碰到他,我的脖子就被他摟得更緊了。
我腳步往後一頓差點摔倒,危急時抱緊了他,平衡住了。
我好氣又好笑,任由他軟乎乎地摟住我脖子。
他可能燒得有些糊塗了,在我耳邊說:
「哥哥,我隻要你。」
22
「陸青,今天是來看媽媽的嗎?」
陸青傻傻地點著頭,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怕是燒得有點蠢了。
我惡劣地想著,顧家還會要一個傻子做繼承人嗎?
想法剛成雛形就被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而打斷。
……這個傻子。
「姐姐,他發燒了,幫他打個點滴吧。」
我示意旁邊的保鏢拿掛單號給護士看。
陸青雙眼緊閉,睫毛纖長,在光下打出一道陰影。
我無聊地數著他睫毛的根數,一邊數著,一邊忍不住動手拔了根下來。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護士小姐姐一臉責備地看著我。
護士將藥瓶放在旁邊,拍打陸青的手腕,語氣溫和:「手繃緊。」
陸青睜開眼,眼睛紅紅的,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明顯收縮了下。
手用力地掙開了護士的手,身體明顯地顫抖了起來。
「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我看著小姑娘在旁邊手足無措,嘆了口氣。
「陸青,你不要害怕,我保護你好不好。」
我悄聲在陸青耳邊說道。
聲音盡量放得很輕,像哄騙三歲的小孩子。
我蒙住他的眼睛,他也不掙扎,眼睫毛一眨一眨地在我手心滑動。
有點癢。
我沖護士眨了眨眼睛,示意可以繼續了。
一整套流程下來,陸青都表現得異常乖巧,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松開了蒙住他的手,想要去外面買點充饑的食物。
他現在發燒,最好喝點熱粥。
「你……要走嗎?」
我剛起身,就被陸青抓住了旁邊的衣角。
他另一隻掛著吊瓶的手,蒼白得幾乎透明,沒有一點血色。
馬上,這樣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他也要過上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我就心情頗好地摸了摸他的頭。
毛茸茸的,還挺舒服。
「給你買飯,你不是餓了嗎?」
「我不餓,你……陪著我!」
他幾乎是執拗地盯著我,像一隻餓狼盯著眼前的生肉。
「好了,我餓了。
「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我甩開了他的手。
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矯情。
23
我提著從外面打包好了的飯菜,當然隻有那碗粥是給陸青的。
「你是小青的朋友嗎?」
想來陸青應該經常來這裡,連這裡的護士都對他這麼熟悉。
朋友嗎?
「小青那孩子,為了照顧他母親,獨來獨往。哎,看到他這麼依賴你,你肯定在他心裡很重要。
我點了點頭。
可能是因為我長得比較有親和力?
「他母親病房在哪裡?」
護士沉默了一會兒,表情似是有些猶豫和凝重。
通常關乎到病人的隱私問題,一般是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水果,手指在無意識地摸索著。
「陸青放心不下,讓我帶點水果過去。我剛才順便在附近買了點滿天星,不知道阿姨會不會喜歡?」
我靦腆地低下頭。
陸青母親的資料不是很難查,但是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控,如果因為這件事產生了蝴蝶效應,得不償失。
護士松了口氣,沒有絲毫懷疑地開始坦白。
說到最後,她語重心長:「他母親脾氣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陸青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攤上個這樣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