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失眠了。
他的睫毛好長,笑起來時,隻是簡單提了提嘴角,剎那間我便聽見冰裂的聲音,好似萬物復蘇,冰雪消融。
於是我就這麼亢奮地睜眼到天明。
第二天我頂著眼下的青黑,刻意晚走,想多看一眼在整理教案的傅聞聲。
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他叫住我,遞給我一瓶水,問道:「昨晚沒睡好?」
「嗯,那個……宿舍有蚊子,被吵得睡不好。」
他突然伸手過來,揉了揉我的頭,低聲說:「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都到深秋了,哪裡來的蚊子?
他縮回手時,我看見他手腕上戴的手表,微怔了一下。
那個款式我很眼熟,先前還特地去搜過,官網報價 170 多萬。
能戴這種限定款的人並不多,數月裡卻讓我撞見了兩個,這是巧合嗎?
「發什麼呆?」
我反應過來搖搖頭。
「沒有。
「您的手表,是最近才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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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聞聲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東西,回答我:「不是,有小半年了。」
9
大概三個月前,我在酒吧救了個被下藥的女孩子。
過程有些曲折,總之我被那幾個流氓報復,最後發生爭鬥,砸了酒吧好些東西。
因為寡不敵眾,弄了一身傷不算,還被酒瓶砸破了頭。
失血過多暈厥的時候,有一個人把我接到了懷裡。
那時我眼皮沉重,徹底闔上之前,隻來得及看清扶我的那隻手腕上,戴著一塊名貴的表。
等我在醫院醒來,病床邊坐著的是室友。
他們告訴我:被通知來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人替我付過醫藥費了,連同酒吧的賠償也一並解決了。
但是那隻手表的主人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我問過很多人,他們給我的答案都不一樣,我對照得來的信息,將那些人都找了個遍,可沒有一個,是擁有那隻手表的。
10
周末我那幾個室友都回了家,偌大的宿舍,隻剩我一個留守兒童。
百無聊賴之際,我正打算看看新電影打發時間,手機就跳出來新的消息提示。
【傅聞聲:你的衣服我幫你洗了,晚上過來拿嗎?】
我這才想起來,醉酒那天,是傅聞聲幫我換的衣服,我還沒去感謝過他。
今晚倒也是個機會。
【來的。】我回。
我去超市買了應季的水果,這才打車去了他發給我的地址。
傅聞聲替我開門的時候,還系著圍裙。
他好像在做飯。
「留下來吃頓飯吧。」
出於私心,我連推辭都沒有就答應了。
傅聞聲住的是單人公寓,地方並不大,一室一廳。我看著廚房裡忙碌的高大人影,心想他擠在這小廚房裡,怎麼顯得有些委屈?
他手藝很好,我看著滿桌的鮮香,饞得不行。
他貼心地替我盛好飯,遞到我面前時,問道:「喝酒嗎?」
當晚丟人的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一幕接著一幕浮現出來,我趕忙拒絕:「不了不了。」
再也不喝了。
他似笑非笑地說了聲:「沒事,這回丟人隻有我能看見。」
我的臉不聽使喚,「唰」一下紅了。
11
最終我還是小酌了幾口,但一點都沒敢貪。
收拾完碗筷的我們,靠著陽臺消食吹風。
遠處的燈火映照下,我看到傅聞聲的側臉,輪廓特別分明。
這會兒不是上課,他沒有戴眼鏡,所以他的美貌不加掩飾,就這樣直白地闖入我的眼裡。
「看什麼?」
他偏過頭對我笑。
我心「撲通」一下跳空了。
傅聞聲在人前也笑,但那笑跟彼時的又不大相同。
課上見到的傅教授,哪怕笑起來,也讓人覺得他矜貴而難以接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看我時,眼裡的笑是溫和的。
「我該回去了。」
說完我又恨不得給自己來一拳,這可是跟傅教授獨處的機會,我跑什麼?
所幸他挽留了:「不多留一會兒?」
「我……」
頭發又被一隻手揉亂,傅聞聲低下頭,問我:「你是不是還記著那晚的事呢?」
豈止啊……
我怕是爬進墳墓裡都會記得,我曾經抱著一個男人的腿,哭著喊著求「老公別走」。
僅僅是再想起來,我都覺得人生灰暗一片,真的。
12
耳邊傳來輕笑聲。
「沒什麼的,我還覺得挺可愛。」
可惡!我堂堂一個接近一米八的猛男,被形容可愛,竟然生不出一點要反駁的意思來。
我怎麼辦,我完蛋了。
我大著膽子,問了他一個私人問題:「您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我啊。」
他唇角似乎彎了下,隨即兩指捏起我的下巴,給了我兩個字的宣告,「閉眼。」
他的話像有魔力,我照做了。
唇邊傳來軟軟的觸感,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收。
我睜開眼時,他已經退開了。
渾身酥麻如過電,我呆愣在那裡,像被點了穴一般,動彈不得。
他最終也沒回答我的問題,隻說:「我送你回去。」
我一路恍惚地晃到了宿舍,關上宿舍門後,我拎著剛取回來的衣服,靠著墻,腿一軟「啪嘰」就坐在了地上。
傅聞聲,這是什麼意思?
他也喜歡我嗎?
13
我不敢主動聯系傅聞聲,我也沒有跟室友提起,生怕說漏了嘴。
然而傅聞聲卻越來越不顧忌,近乎每日都約我吃飯,還經常給我帶小禮物。
有時回宿舍晚了些,就會被室友抓住問東問西。
「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堅決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最近滿面春光,還是說你……」室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一看就猜到他在想些什麼骯臟東西,忙把零食塞過去堵他的嘴。
戀愛我是想談,可我沒膽子去問傅聞聲那個吻是什麼意思。
我怕他隻是一時興起。
14
這種下課就黏在一起的日子,我過了又一周。
之後我終於按捺不住,想去找傅聞聲攤牌。
他始終沒有明說,我越來越憂心他吊著我。
事實證明,人越怕什麼,就真的會來什麼。
周五下課,他拒絕了我的見面邀請,說是有點事去處理。
那天我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迫切想要一個答案,竟然瘋到打車去了他住的公寓樓下。
可能真的是天意吧,我正要下車的時候,看見一個身材婀娜的紅裙女郎,正挽著傅聞聲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消失在了公寓入口。
我緊張得連指尖都在抖,一扇車門哆嗦著開了兩遍。
我想追過去問明白,可我沒有勇氣。
我就是這世上最沒用的膽小鬼。
我既沒有名分,也沒有立場這麼做。
其實我更怕的是,他真的有家室。
還是個沒有轉正的男小三。
我在公寓樓下站了很久,離開時將傅聞聲的置頂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