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要打你,”顧蜜如說:“我什麼時候打你了?”
司獻春因為屋子裡彌漫著的飯菜香氣,還有和噩夢當中完全不同的顧蜜如,稍微清醒了一點,卻沒有放開顧蜜如的手。
他下意識地開口,問出他昨天晚上的疑惑。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睡了?”
顧蜜如:“……”
系統:【我就說他是個釣系!嘖嘖,領口都要開到肚臍眼了,這個小排骨他很不安分啊!】
顧蜜如在腦中呵斥了系統一聲,正要說“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等你好了之後就分開睡”嗎?
結果司獻春又來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是去跟別人睡了嗎?”
顧蜜如:“……”
好一個夫君質問他“紅杏出牆”成性的夫人。
系統發出一些滋滋啦啦的聲音,估計是憋笑憋的。
顧蜜如就覺得不應該給它升級什麼人性化的情緒數據,人工智能會嘲笑人能是什麼好事?
顧蜜如覺得她今天穿得這身雪白的裙子上面,現在全都是血,冤出來的那種血。
像竇娥一口老血噴紅的白練裁紙制出來的裙子。
她可以改名叫竇蜜如。
“沒有,我昨天就睡在你的隔壁,一個人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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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蜜如伸手搓了搓自己的眉心,鑑於原角色的累累前科,顧蜜如不在乎被別人誤會,卻在乎司獻春因為這種事情不安,再長一點自毀值什麼多。
於是她解釋說:“我如果跑去跟人睡,何必一大早又跑回來給你做飯吃。”
“趕快起來吃飯吧,”顧蜜如微微嘆了一口氣,掙開了司獻春抓著她的手。
司獻春這會兒徹底清醒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像質問一樣。
但其實司獻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和誰睡。隻要她不變回以前那樣,不打他不罵他就好了。
早飯吃得還算平和,吃早飯的時候顧蜜如順便把這些天在做的事情告訴了司獻春。
“過幾天我會把這個宅子給賣掉,”顧蜜如說著拿起另一雙筷子,給司獻春夾了一塊子的青菜。
她繼續說:“然後搬去在東街上面的那個鋪子裡面。”
這炒時蔬是今天早上顧蜜如起大早去早市上面買來的,非常的鮮嫩。
這種植物有一點類似於後世的油菜,據說在山裡面長著,是鎮子裡面大娘進山採的,顧蜜如買回來的時候還帶著露水呢。
用豬油一炒,炒到蔫蔫的時候盛出來,吸飽了豬油還有鹽,脆脆的很好吃。
司獻春已經習慣了顧蜜如給他夾菜,夾起那塊青菜吃掉了。
對顧蜜如說的話沒有什麼反應。
顧蜜如又問他:“你還記得城東的那間鋪子嗎?就是我們成婚的時候,你家裡面撥給你的那一間。”
司獻春抓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他當然記得。
那間鋪子被顧蜜如的表哥給搶去了。還有他在巡州城裡面的一個成衣店……也被顧蜜如賣掉了,錢全部都給了他表哥去賭。
司獻春雖然在有些事情上是很生澀的,例如男女情愛人情世故。但是他又不傻,甚至對於經營鋪子也稍微知道一點。
他母親手上有一些產業,記賬和查賬的時候是從來不會避著他的,甚至會教他一些算賬的技巧。
這兩個鋪子都是他母親當初成婚時候的嫁妝,位置都很好,不管做什麼生意都是能維持生計的,是母親好容易給他爭取來的……
顧蜜如敲了一下碗邊對他說:“不要胡思亂想,那鋪子之前確實是給了我表哥,但是我已經把它要回來了。”
“這些日子正在重新裝修,以後我們把宅子賣了,就搬到那間鋪子裡頭去住,你覺得怎麼樣?”
司獻春抓著筷子的手卻並沒有因為顧蜜如的寬慰而松開,他沉默了一會,連飯都沒有吃。
顧蜜如也就停下來等著他,她在想著現在讓司獻春換地方,好像確實是有一點難,他才剛剛恢復一些。
要是司獻春接受不了的話,顧蜜如就在和徐攬翠借一點錢,等到他能夠適應了再賣掉宅子。
不過司獻春沉默了好一會兒,卻不是像顧蜜如想的那樣不能換地方。
而是開口問顧蜜如:“那我們……以後要和你表哥住在一起嗎?”
司獻春問出來有一些艱難,問完之後他就像被抽空了力氣一樣,垂著頭不再說話了,也沒有去看顧蜜如的神色。
司獻春也很震驚,自己竟然能夠問出這種問題。但他真的很不想跟顧蜜如的表哥在一起生活,他又無處可去……
他怕一切又回到原點,顧蜜如的表哥……不是什麼好人。當初他們兩個的親事,就是顧蜜如的表哥幾次三番登門,非要把顧蜜如許給他。
顧蜜如的表哥當時說得很好聽,也非常積極,從司家要了很大一筆錢,保證顧蜜如絕對不會成婚以後跑掉……
司獻春回想起從前那些事,又忍不住想起了他的母親。
他實在太想念他的母親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司獻春隻希望一輩子都跟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
“為什麼要跟他住在一起?我會把他趕走。那間鋪子要回來了,以後我們兩個就在那兒做生意,然後後面用來居住。”
顧蜜如語調和緩地對司獻春說:“我知道你想什麼,這間宅子賣掉的錢,也不是要拿去給我表哥賭博,而是拿去給你買藥。”
顧蜜如臉上稍微帶著一些笑意,有一些欣慰地看著司獻春,誇他道:“你這樣挺好的,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這樣我們之間就不會有誤會。”
“大夫說你還要吃一陣子的藥,調理你的風寒入體,免得年歲大的時候會得一身寒病。”
顧蜜如又拍了拍司獻春的手,對他說:“趕快吃吧,一會兒都涼了,豬油炒的菜涼了就會腥。”
司獻春聞言稍稍放下心,但是很快心卻又提了起來。
為了給他看病連宅子都要賣了?
他到現在還是不懂顧蜜如為什麼會這樣,真的指望他回到司家要一些東西回來嗎?
可是母親已經故去,父親跟他之間毫無親情,至於他的祖母……司獻春抿住了嘴唇,垂下了頭。
他如果要不回來那麼多錢,到時候會怎麼樣?
顧蜜如還會變成從前那樣嗎?或者像她說的那樣,把自己賣給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司獻春一時間有些憂心忡忡,顧蜜如這一次是真的沒有猜出來他在想什麼。
就隻好事無巨細的,跟他把要回鋪子的過程,還有打算把這個宅子拆分開來賣這件事情說了說。
司獻春都隻是點頭,沒有再發表任何的意見。
他真的太好說話了。
顧蜜如吃過了早飯之後又去了徐攬翠那裡,她現在每天不光要幫忙殺豬和拆卸豬肉,還要給徐攬翠醬各種各樣的下水吃。
顧蜜如喜歡做這種事情,瑣碎的日常的,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活在這個世界當中的所有事,顧蜜如都是非常喜歡的。
伙計們也都非常喜歡顧蜜如做出來的東西,還有人想要拜顧蜜如為師,和顧蜜如學一手用刀的本事。
顧蜜如在徐攬翠那兒耽擱半天,下午總是要回來的,要扶著司獻春在廊下散步。
這種事情當然翠蓮也能做,不過翠蓮是不會去強迫司獻春多走兩圈的。
隻要司獻春表示要進屋,翠蓮就立刻扶著他進屋了。
顧蜜如如果扶著司獻春散步,就會盡力壓榨他的體力,他反正不怎麼敢忤逆顧蜜如,顧蜜如每一次都拉著他稍微走遠一些,鼓勵他離開回廊下面往院子裡去。
今天也是一樣的。
“梅花馬上就要落了,你如果再不去樹下看看的話,就連餘香也聞不到了。”
顧蜜如扶著司獻春,帶著一些強制性的拉著他,從回廊下了樓梯。
拐棍的拄在地上的篤篤聲有一些密集,是司獻春在盡力跟上顧蜜如的腳步。
顧蜜如半強迫著把他拉到了梅花樹下,然後松開了司獻春。
司獻春就靠著梅花樹站著,仰起頭看一樹即將敗落的梅花。
他身上擁著一件狐裘,不是什麼很上等的狐狸皮,是那種雜色的。
不過他長發如雪,眉目霜凍,這樣重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也相得益彰。
午後的風輕輕拂過,梅花樹上那已經到了花期的梅花,開始簌簌地飄落,落在司獻春的頭發上,像一朵朵開在雪雕之上的粉蓮。
司獻春一直抬頭看著,安安靜靜,那梅花落在他的臉上眉間,甚至是睫毛之上,他就微微閉閉眼,甚至伸手捻了幾片花葉,送進口中慢慢咀嚼。
顧蜜如一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喜歡,這幾日她折了梅花放在他的床邊,司獻春也是整日都盯著看的。
他比誰都想出來,比誰都想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賞雪觀梅。
顧蜜如見他吃花,問他:“好吃嗎?”
自己走到近前,也從枝頭上摘下一朵送進嘴裡。
“有點甜。”
顧蜜如伸手,把司獻春肩膀上落的花瓣掃掉,然後對他說:“我會做梅花糕,還會做梅花甜湯。等一會兒就讓翠蓮收了這梅花樹上剩的花瓣,晚些時候做給你嘗嘗。”
司獻春沒說話,隻是慢慢地轉頭看向了顧蜜如,好半晌都沒有挪開視線。
【現在親上去。說不定直接突破六十大關!】
系統又見縫插針地鼓動顧蜜如,還有理有據地說:【你看他這個眼神,這明顯就是求親親求抱抱的眼神啊!正常人誰會盯著一個人看超過五秒鍾?】
顧蜜如不太適應在腦中和系統對話,但是系統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閉嘴吧。以後也不要再說,這個世界不走那種線】顧蜜如在腦中說。
顧蜜如生命倒計時十二天,自毀值卡在了百分之六十一。
系統每天都在替顧蜜如著急,顧蜜如自己倒是沒有急。她大概知道司獻春什麼時候會掉自毀值,應該就是這幾天。
這需要一個契機,顧蜜如可以制造,但她要等著司獻春自己說。
兩個人在樹下站了一陣子,吹了幾陣梅花雨,然後顧蜜如就再次抓住了司獻春的手,說:“差不多了,我們慢慢走回去吧。”
司獻春回握住了顧蜜如的手,拐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著。
兩個人走了好一會,總算進了屋子。
顧蜜如給司獻春把身上的狐皮大氅解下來,掃掉頭發和肩膀上面的花瓣,抱著狐皮大氅轉過身,正要掛回牆上,司獻春突然間伸手按住了顧蜜如的肩膀。
顧蜜如背對著司獻春站著,微微挑了一下眉,對於他突然間觸碰自己的舉動有驚訝。
顧蜜如沒有回過頭,司獻春有一些懼怕和她對視,顧蜜如是知道的。
“怎麼?”顧蜜如背對著司獻春問。
“明天……能不能請人找我妹妹過來一趟?”
司獻春說:“我想在搬家之前,見一見我妹妹,好讓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