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琊》, 本章共3638字, 更新于: 2024-12-23 13:55:55

後來,便是十裡紅妝。


這場名存實亡的婚姻裡,唯一的犧牲品是我的母親。


後來南朝出兵,柔然軍聽聞消息,跑了個沒影。


一切好像都像母親說的那樣。


迎刃而解。


無數人為之奔走相告,無數人慶幸哭泣,無數人收獲了滿意的答案。


沒有人知道母親的想法。


或許猜到了,但也隻是勸她:「反正要嫁的都是那個模樣,嫁哥哥還是嫁弟弟不都一樣嗎?」


母親的眼裡泛著淚花,她搖頭又點頭。


她說:「是啊。」


可終究是不一樣。


我的父親,待她並不好。


多少次午夜夢回,她捧著那個繡著「清」字的香囊,想著的隻是我阿爹。


可他寥落於塵世。


唯有半點檀香,能從深夜裡,幽幽解人半點相思。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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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親對峙過後,我讓紅露把他綁了起來,關進了柴房。


其實他沒有武功,綁了也很簡單。


站在父親身後,助他謀反的是偌大的南朝,是無數簪纓世家。


其實他本人,也隻是個滿嘴禮義廉恥的草包罷了。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這麼不公平。


有人天生貴胄,卻仍然要拼殺出一條血路,好護衛身後所有的人。


有的人卻憑借著血脈,輕而易舉地有了為他擁護鋪路的一切。


我阿爹,我阿娘。


都為了託舉這世間而犧牲了自己。


可總有人踩著他們的血與淚,登上了至高榮位。?


重來一次。


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但母親臨行前同我說了,要我乖乖等她回來。


我一向很聽話。


這次也是。


我讓紅露把父親關進刑房,嚇唬了他一晚上。


又坐在公主府前,看門前的車來車往,抱著雙膝等母親。


有人看見我,讓我別苦等了。


「有人看見公主殿下了,她還未到化州呢。」


我搖了搖頭。


母親說她今日一定會回來。


那是她臨走前,我們坐在鳳梧院前拉鉤約定的。


「在阿娘回來前,保護好自己好不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燕燕的健康和快樂最重要。」


「就躲在宮裡,不要出來,其他的一切,等阿娘回來再解決。」


那天的星星和月亮,都見證了我們的約定。


可我沒忍住,悄悄在母親回來前收拾了碧珠和父親。


但是沒關系。


我知道她不會怪我。


烽煙滾滾,南朝和父親已經布局了多年。


那些被安插在各地的布防和眼線,都需要母親去一一撬掉。


她很累,也很辛苦。


沒關系,燕燕會幫她。


直到夜黑了下來,露出尖尖的月牙。


我才等到了母親。


她騎著那匹和她一樣氣派的烏骓馬,帶著我最愛吃的桂花糖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翻身下馬,懷裡還帶著化州新綻的桃花香氣。


她彎起眼睛,人消瘦了許多,卻依舊露出了熟悉的溫和笑容。


「燕燕,阿娘回來了。」


我再也忍不住,蓄著眼裡的淚水,如乳燕投林般撲入她的懷裡。


這些天來一直勉力支撐的軀殼,在此時,忽然有了歸屬之感。


人說,有娘的地方就是家。


天大地大,縱然歲月寬廣,世事無情。


但隻要有一方懷抱,便足矣。


17


母親奔波在外,終於平定了一切。


外祖父勤政數年,終於在王朝暮年使得北朝有了回光返照的機會。


母親便是用了這數年來布下的一切,撬掉了南朝的滲透。


也許這一次。


叛亂不會來得那麼快。


北朝殘存的生機,還能綿延數年,還能護佑北方六鎮乃至中原地區百年的安康。


母親牽著我的手,往公主府中走。


我沒有問她任何事,也沒問她具體的細節。


這一次,我們終於沒有了後顧之憂。


稻草人,是南朝的酷刑。


凌遲,是北朝的刑罰。


公主府的刑房裡,曾見證著無數敵國奸細的鮮血和慘叫。


而今日,它迎來了自己最慘烈的客人——父親。


不,或許不能稱他為父親了。


這個男人,自為人丈夫起,從未做過一天稱職之事。


從前,母親看在阿爹的面子上,敬了他三分。


但如今,不必再留情面了。


母親削去了他用來流連花樓的物什,又喚來西域獵犬撕扯他全身的血肉。


獵犬發情,在籠子裡見到人便瘋了,不管不顧。


母親平靜地看著李嘉修嘶啞吶喊,翻來覆去地罵她。


她隻問了一句話:「李嘉清是你殺的吧。」


李嘉修頓住的工夫,她已厭倦地轉身離開。


其實答案盡在不言中。


母親在巡查中抓到了南朝的探子。


嚴刑拷打中,那探子吐露了一切,還說了一樁舊聞。


昔年我阿爹之死,其實是李嘉修的手筆。


他本不用死的。


可李嘉修嫉妒他尚了公主,嫉妒他事事都比自己好,嫉妒他是南朝皇帝最為器重的孩子。


他一邊放不下未婚妻,一邊放不下榮華富貴。


最後成了首鼠兩端的小人。


到最後,除了他,沒有贏家。


母親派了人,去閩地,給慘死的福微姑娘重新立了墓。


她本不叫福微,那是李家人隨便擬的一個名字。


至於真正的名字,湮滅在舊事塵埃裡,無人得知。


後來我聽說,父親被砍去了四肢,挖去了眼睛和鼻子,做成了人彘。


他被扔進了茅廁,被活活折磨了四十九天。


而後,母親又把他送回了南朝。


聽聞南朝世家,有些家主最愛這種醜怪之物,自以為曲折離奇,邀友共賞。


父親淪為了賽犬時的彩頭,被各種獵狗追逐撕咬。


可他始終沒死。


母親殺了碧珠,又用她留下的藥,硬生生地保住了他的命。


後來,南朝皇帝興起,瞧見了他。


一向喜好淫褻臣妻的他,看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盛在小小的容器裡,一下崩潰了。


至於後來南朝怎樣的亂法。


遠在北朝的我們,也就不得而知了。


但我跟母親說:「阿娘,等燕燕長大了,一定會為您收復這片失落的土地。」


畢竟,我的身上還流淌著南朝皇族的血脈。


母親沒說什麼。


她隻是笑著揉了揉我的頭。


「好啊,阿娘等你。」


18


後來啊。


又過了很久很久。


母親一直沒有再尚驸馬,我也沒有再住進宮裡。


我們一直相伴數年。


看外祖父無憾而終,看舅父在母親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


北方六鎮的兒郎,仍然世代習武,依然為府兵,但卻並不經常打仗了。


因為在解決南朝的埋伏後,母親又披甲上陣了。


這一次,直將異族打回了陰山老窩,嚇得他們數年不敢再出來。


世間逐漸過起了平安的日子。


可我的心裡,仍然殘存著一個疑惑。


終於有一天。


我沒忍住開口問了母親。


「阿娘,當年南北朝聯姻,你分明是可以拒絕的,你為什麼沒有拒絕?」


「舅父說我們還可以僱佣一支草原的軍隊,來勉力應付一番,北朝分明是可以支撐的,無須……」


無須你的犧牲與血淚啊。


你大婚時,我阿爹的屍骨還未下葬。


聽聞你忍淚燒了他,沒有讓他在世間留下任何痕跡,卻也沒給你留下任何念想。


我靜靜看著母親。


她卻朝我笑了下。


「燕燕,你知道項羽的故事嗎?」


「項羽自刎烏江?」


「對。」她笑著點了點頭。


「阿娘年幼時不懂項羽,不懂為何楚霸王要自刎於烏江。那時我想,英雄逞一時的義氣而死,不算英雄。可後來,當自己也處在那個位置時,我才知道項羽的千難萬難。」


「為你而死的不是別人,是牆前屋後的那個調皮小子,是春日裡笑著為你煮酒的叔叔,是你看著長大的一個個子弟。」


「他們發誓為你效忠,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不會反駁,他們在沉船裡笑著看你,大聲讓你別難過,江東子弟一代出一代,都是你楚霸王的手下兵。你看著他們的面孔一張張定格在夕陽裡,看著兄弟的屍骨兩端,看著曾經的笑臉變成了死氣沉沉。折戟沉沙啊,折戟沉沙,短短的四個字,道出的卻是千難萬苦。」


「北方六鎮的兒郎,已經死去太多太多了。」


母親笑著抹了把淚。


「我年幼時和他們一起練武,一起在泥地裡摸爬滾打。一起吃同一碗飯,直到後來,我還在,他們卻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矮小的墳包。」


「無數次生死搏殺,是他們用生命護住了我。我說了不要他們向前衝,但他們一個個卻嬉皮笑臉, 說我活著也是一樣。」


「他們死時,有的還未娶妻,有的還未摸過姑娘的手。有人把傳家玉佩遞給了我,讓我一定要埋在村口那棵大槐樹上, 他們幼時曾在上面瞭望過遠方……」


母親雙目含淚。


「他們, 是為我而死。」


我沉浸在母親的這段話裡, 久久不能回神。


我站了起來,鳳梧院裡又栽了新的竹子,此刻風聲搖動,葉影婆娑。


這風一路從史書裡的烏江水面蕩來,搖動百年後院前的葉影。


也搖動了我的心弦。


我終於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世界微塵裡,吾寧愛與憎。


縱然是一粒小小微塵, 也要感悟世間之情。


「在歷史的滾滾長河裡,也曾有人橫刀展臂,想要挽救腐朽的王朝,使時光倒流、盛世重來。」


老樹逢春,人們稱之為枯木回春。


瀕死之人神採奕奕,人們稱之為回光返照。


可沒有人會認為他們會活下去。


「一代又一代的人,目送著江河日落去,目送著這座大船沉淪,目送著昨日流水不可留。」


「但是沒關系。」


「從大河之上成長起來的民族,永遠不會缺英雄。」


總有人會以血肉之軀長燃火光,照亮世間。


我阿爹是這樣的人, 我阿娘是這樣的人。


我, 也會是這樣的人。


番外


李燕爾十八歲那年,結識了懷朔鎮的小將軍。


兩個如風似火的年輕人湊起來,將北朝搗了個天翻地覆。


他們的鐵騎, 巡查了整個北朝的貪官汙吏。


讓無數人下了詔獄, 也讓無數冤情昭雪。


在她二十三歲那年。


她遇到一個穿越者。


她問穿越者:「我的母親是長公主, 我的外祖母是北朝皇後, 我的身體流淌著南北朝皇族的血脈。這一生,憑什麼要我屈居人下, 我憑什麼不能掙一掙那最高之位呢?」


我的外祖母,乃是河東有名的美人,當年以三嫁之身下嫁給北朝皇帝。


「謹英」「南北朝後,有詩意滾滾的北黎, 有賢明四方的北齊,有以善治國的南明。」


「上下三百年,是男人的時代, 並不是女子的時代。」


「那麼再往後呢?」


「再往後,有一名女子, 從陋室而出, 深入宮廷, 先嫁人皇,再嫁太子,執掌大權。她的名字, 必將為後世傳唱。」


「往後數年……那麼久嗎?我不相信。」


李燕爾笑了聲,不再糾纏,縱馬入南朝。


穿越者看她鮮衣怒馬的身影,仿佛看見了三百年來滾滾的南北朝麗影。


她們生來如此恣意放狂, 不見後世三寸金蓮的畏畏縮縮。


英雄的時代,才剛剛來臨。


謹以此文致所有歷史長河中的英雄,致所有永垂不朽的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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