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被玻璃杯碎片劃傷了手。
故意的,試試態度。
封延再不來,我手上的傷口就要愈合了。
還好他給我送飯來了,看著我手上的傷口,他啞著嗓子問:「怎麼弄傷了?」
我神情淡淡:「撿碎掉的玻璃啊。」
封延面色突變,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到他白著一張臉。
看吧,故作深情的人總會有這樣的特點。
自己被自己感動。
又或者自己被自己虐到。
封延找來創可貼,拉著我的手不斷道:「對不起,泱泱,對不起,你原諒我,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多像個神經病。
貼好創可貼後,封延沒走,反而坐在我床頭,他開始講我們小時候的事。
從第一次見面他看到我從窗前探出個頭來,我對他揮揮手,說未來的丈夫,下午好啊。
講到我過家家非要扮演他媽,用橡皮泥給他炒蛋炒飯吃。
但他媽從來不會給他炒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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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會餓著他。
還有我們在森林裡迷路時,我一瘸一拐地背著崴了腳的他走出森林。
高中時他第一次牽我的手,讓他臉紅心跳了好久。
甚至是高三畢業那年,他曾經還看過很多婚紗……
他話好多。
一直講個不停。
我聽累了,打斷他:「所以呢,封延,最後你還不是放棄我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眼圈都紅了。
一瞬間,他像是散了魂魄,輕飄飄地走出暗室,但步子卻格外沉重。
34.
從上午九點到晚上九點,足足十二個小時,封延都沒來過。
我餓得前胸貼後背。
這時,耳邊傳來程琳的聲音:
「姐。」
我以為是幻聽。
她又說了一句。
「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在這裡。」
我瞬間爬起了身。
這個暗室裡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隔音極強,但我……我能聽到程琳的心聲。
「聽我說,姐姐。
「你那裡是不是有個落地鐘。」
我看向墻角的落地鐘。
「如果有,去把指針調到十一點二十七。
「然後打開落地鐘下面的櫃子。
「我把這狗逼拖住。
「你聽到的話現在就行動。
「快!」
我立馬走到鐘前,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
調到十一點二十七。
我聽到了開鎖的聲音。
原來下面的櫃子一直是鎖住的。
打開,我看著裡面,說不出的震撼與激動。
落地鐘連著墻壁,櫃子裡面是一條不知盡頭的通道。
我沿著通道鉆出去時。
頭腦裡隻有一個想法。
封延真他媽是有病。
35.
一身泥濘地鉆出洞外時,我打量四周,突然才意識到這居然就是封延和他媽居住的別墅,而這個洞直接通往了別墅外的灌木叢中。
我從灌木叢中站起來,剛準備走,身後傳來封延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泱泱。」
我僵硬地回過頭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我後方不遠處,正直直向我走來。
或許啟動那個鐘,他那邊會有相應的反饋。
我撒腿就跑。
可怎麼跑得過封延,眼見要被他追上,我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泱泱。」
封辭書厚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的眼淚瞬間浮了上來。
和封延不同,封辭書喊我時,永遠都那樣珍重小心。
我幾乎是同時張開手,緊緊地抱住他。
他渾身驀地僵住。
「還好……」我哽咽道,「還好是你。」
身後追來的封延停下腳步。
立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們。
他沒說話,像是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生機,隻是無意識地立在那裡。
封辭書將我扯進他的身後,我感覺到封延的視線一直愣愣地落在我身上。
「草草草草,封延是什麼人渣界的博爾特嗎?
「一瞬間就消失了。
「狗就是狗。
「我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話說他不會發現了吧?
「真警覺啊這狗逼,希望封辭書已經和我姐碰上了,可別讓封延這狗逼先發現啊。」
人未到,焦急的聲音先傳入我耳中。
果然,氣喘籲籲的程琳追著封延趕到。
她一看我沒事,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正要指著封延暴躁開罵,我前面的封辭書先開口了。
「封延,你知道的,」他說,「我曾經練過拳擊。」
我看到封辭書脫下西裝外套,解開手腕處的襯衣扣子。
他將西裝外套丟給我。
我隻是低頭接過那麼一瞬間的功夫……
他的拳頭已經打上了封延的臉。
封延直接彈了出去。
封辭書走過去,扯住封延的領子。
我第一次看到封辭書露出那樣可怕的神情,像是恨不得殺了眼前的人。
「封延,」這兩字像是從他牙縫中擠出來似得,氣息裡帶了生殺。
「我從前,就不該那麼輕松地……將泱泱交給你。」
36.
封延被警局帶走了。
涉及非法拘禁罪,他確實要去吃牢飯了。
他沒有掙扎,也沒有抵抗,整個人都過於平靜,像是在囚禁我之前就預料過這樣的結果,所以現在選擇坦然面對。
走前他看了我一眼,我和封辭書站在一起,離他很遠。
他無聲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我看懂了。
他說:「泱泱,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會知道。
明明他心裡最該清楚,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媽媽鬧到了警局,程琳冷眼看了好會兒,對他媽諷刺道:「您也別覺得冤枉什麼的,畢竟當年您要是不造那個暗室,封延至少現在也找不到地方囚禁別人。」
他媽媽的臉驀地煞白。
她跌坐在地又哭又笑,畢竟這事一出,封延徹底和家主的位子無緣了。
她所有的期盼和寄託都沒了。
我想起程琳剛才對我的解釋。
「我隻想得起來那暗室是封延和他媽住的別墅,具體在哪裡我根本不知道。
「所以隻能在每個地方都對你說一遍。
「對……也隻能心裡說。
「我才不敢打草驚蛇咧,怕這個瘋子傷害到你。
「思來想去,以他現在的能力也隻有用這個屋子關住你。
「關你的屋子,書中是側面提起過的。
「他媽修的,為了關他禁閉。
「封延他爸死得早,所以他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封延身上。小時候隻要調皮犯錯,就會被關在裡面。
「那密道是封延被關著的時候挖的,雖然他很狗,但這點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點本事在身上。
「他還把這條密道改成了機關。
「這個暗室是關兒時的封延用的,我沒想到居然還留著。
「失算失算。」
我走了神。
這樣一想,封延的童年並不是我淺淺看到的那樣,我曾經以為自己足夠了解他,現在看來他有著太多我不知道的過去。
我突然想起他為什麼那麼喜歡《一葷一素》這首歌。
因為那句歌詞。
「你又可曾來過我的夢裡,一定是你來時太小心,知道我睡得輕。」
封延其實一直都很想他的父親。
他七歲時過世的父親。
程琳看出了我的走神,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臉。
「不許同情壞人!」
我搖搖頭。
當然不是同情,再慘的遭遇也不是他用來傷害我的理由。
我隻是很感慨,如果封延的童年再幸福一點,或許他也不會如此偏執地想要抓住我身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愛了吧。
十一點二十七。
我想起那座鐘啟動機關的時刻。
11 月 27 日。
我和封延第一次見面,也是訂婚的日子。
37.
出了警局後,我還沒吃晚飯。
封辭書要帶我去附近的酒店,別誤會,單純地去酒店吃飯。
程琳打了個哈欠:「我就不去了,應付封延那個崽種真讓我元氣大傷,我要回去用睡眠修復元神了,88。」
假話。
實際上是。
「程泱泱!!你給我爭氣!聽到沒有!!
「多好的機會!
「深夜,經歷過危險,寂寞男女……不對,單身男女相約酒店,一觸即發。」
……這是什麼支離破碎的發言。
「總而言之,今晚不成功。
「你就不用回家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是我家。
程泱泱最後給我扔下一個你好之為之的眼神,騎著小黃車揚長而去。
由於酒店並不遠,我和封辭書決定走路過去。
我正躊躇著該怎樣開口。
封辭書先說話了。
「泱泱,抱歉。」他居然向我道歉。
我不明其意,根本不知道他有什麼對不起我。
恰恰相反,是我該對他說一聲「謝謝」的。
我連忙擺手:「別別別,我都是被你救的,你哪兒該抱歉啊。」
他偏過頭看我,眼裡盛滿認真。
「不是指這個,」封辭書輕輕搖了搖頭。「曾經,我居然以為你和封延在一起才最合適。」
說到這裡,封辭書頓了頓,好一會兒,他突然抬起手,然後揉了揉我的頭。
我聽到他輕聲嘆道:「抱歉啊。」
我心跳得飛快。
又莫名有些生氣。
他永遠都是這樣,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如果不是從程琳那裡聽到真相,我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他有多喜歡我。
我心裡發堵,於是悶悶道:「我從前也以為封延是最合適我的人。」
他一愣。
我繼續說:「可最近我有了特別喜歡的人,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會考慮對方合不合適,我隻知道和他在一起,我就心跳加速頭腦發熱,連周圍空氣都是甜的。我想和他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封辭書腳步停了片刻,他掩下雙眼的黯然,抬頭又是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
「哦?」他嗓子都沉了些,「找到喜歡的人了啊。」
半晌,封辭書輕飄飄地開口。
「恭喜。」
我氣得咬牙。
封辭書,你到底在顧忌什麼?
我隻能恨恨道:「但那個人明明也喜歡我,還喜歡了我很久很久。他卻什麼都不說,總是把我推給別人,他以為那樣就是對我好,我討厭他!」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意有所指,徹底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