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明初用舉動證明了他的不甘心。
正當我脫下繡著珍珠的大帔,摘了沉得要命的鳳冠,想要以最好的姿態跟每個人告別的時候。
對!記住這個時候!
反正我記一輩子!
無數的大內侍衛將我的院落圍住。
笑死,他以為會嚇到從小習武的我?!
根本……有在怕的啊!
這估計是明初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了,隻見他十分有牌面地走了出來。
我大眼珠子轉了轉,頓時虛汗直冒。
淦!這不是要滅口吧!
在我的瑟瑟發抖裡,明初掀唇以不可抗拒的姿態道:「去把皇後的服制給太子妃換上。」
「你不講信用!」
我想逃,可逃不掉。
明初羽睫微顫,咬了咬唇:「算是吧。」
「明初,你是君子,君子不能不講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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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能留下你,朕不做君子。」他眼尾微紅,眼中的偏執顯而易見。
烏泱泱的一群人圍了上來,我隻能死死地抱住柱子嚎得像隻哈士奇。
眾人都拿我束手無策。
不料明初帶著三分譏諷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對宮人吩咐道:「讓她哭!哭累了,拖進去——
「侍寢!」
我:?!不是吧,不是吧,你家皇後的制服是秒拋的?!
「明初,我們說好的。
「我最恨別人騙我,你別叫我恨上你!」
明初唇微張,神色變得惘然。
正當宮人又滿血復活想要來拉扯我之際,明初忽然出聲:
「住手,讓她走。」
說著,他上前抱住我,身子抖得不成樣子。
「阿蓉,你就仗著我愛你。
「舍不得,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不知為何,他的話說得極為平緩,可字字如針扎得我心一陣陣絞痛。
那日,明初送我離開的。
我設想過無數次我離開時的樣子,卻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地躊躇不定。
為什麼……
或許,是明初背影單薄到叫我覺得孤獨吧。
10
我在塞外待了些時日。
確實也是夢想的日子,策馬揚鞭,篝火圍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隻是沉浸在爽朗之餘,我總會想起明初。
想起他拿帕子細細地替我凈手,想起他耐著性子陪我去看那塵土飛揚的馬球賽,想起他那雙不再有光的桃花鳳眸。
「想什麼呢?」背後有人狠狠地捶了我一下。
「爹?!」我如臨大敵,老頭為了培養我,褲腰帶都快勒沒了。
現下裡打了水漂,可別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不是來教訓你的。」我爹擺擺手,示意我少安毋躁。
「說起來,爹也沒資格教訓你。」
我:這糟老頭子壞得很!居然想打感情牌!
「爹其實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走。你跟爹一個性子,跳脫慣了,寧願戰死也不想跟隻雀兒似的活在深宅大院裡。說實話,你這些年的才幹爹也是看在了眼裡,足以繼承爹的衣缽為王朝效忠。」
「爹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爹……」老頭哽咽了一下,大半輩子鐵骨錚錚的漢子落了淚,「爹這一輩子為國為民,從沒存過半分私心。但獨獨在你的事上,爹存了私心。」
「阿蓉,爹就你這麼個女兒,別說戰場兇險九死一生,光論女子為將這條路就夠難走的了。爹不想你死,更不想你這麼難。
但爹也知道你的野心,真是普普通通的正妻是困不住你的。隻有皇後的位子,或許……能叫你拿出渾身解數對付。
」
「但現在,爹也想通了。」老頭將袖裡的東西塞給我後長長地舒了口氣,眉目間也多些釋然。
可我卻一怔。
我爹給我的不是別的,正是虎符。
我爹站起來,看似瀟灑地擺擺手:
「是你的就得是你的,攔,是攔不住的。」
剎那間,我發現那個向來獨斷專行的老爹真的老了。
我握著虎符,眼中透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爹,虎符是誰讓你給我的?」
憑我爹再能打,他也不可能扇爛所有言官的嘴。
我爹未曾停頓:
「陛下。
「對了,你還有第二條路。鄭內官在薩洛河對岸還沒走遠。又或者你拿不定主意的話,可以去問問他陛下為什麼會這麼選。」
我笑了:「老頭,我費勁巴拉跑出來,你以為我還能心軟?」
要是換做平日,老爹聽見我這大不敬的言語定然要給我一拳頭。
可這次,他隻是在笑:
「所以說,阿蓉,這是選擇。
「怎麼選,你的心會告訴你的。」
11
我還是去見了鄭內官,他沒說什麼,隻是遞給了我一本冊子。
我直呼他這行太輕松了,傳話都不帶說話的!
鄭內官拍了拍他那被蚊子叮成豬頭的臉,用他的瞇瞇眼暗罵我是資本主義的毒瘤。
我笑著抽走冊子,然後「哐哐」兩拳叫他看著更富態。
鄭內官:論不當人還得是你啊!
冊子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不過用得細心,每頁都平平整整,沒有散亂。
至於字,一看就是明初的。
我進府的時候,基於貴女,管家還是綽綽有餘的。隻是有一點,那字寫得跟人猝不及防被踹了七八九十腳似的。
我雖然糙,但張飛都會繡花,我這會繡撲稜蛾子的自是比他更有心一點。
於是我便央著明初給我寫,可他也忙,為了解決根本便親力親為教我寫字。
他同我說,字如其人。
我斜楞他,問他是不是容貌歧視。
他搖了搖頭,深沉道:「不,你欠揍。」
我不服,但是面對著明初那手張弛有度的小楷我無 fuck 說。
終於,在加班加點地改造後,我的字有了幾分明初的雛形。
我得意地拿給他瞧。
他看著相像的字卻笑得出了聲。
他同我講:
「阿蓉,這叫夫唱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