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把手中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這廝果然是醉了,喝完之後竟然順手扔了杯子,一把拉過蘇遠林,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蘇遠林聽完之後沒有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晃晃悠悠的他交給了熊醫生。
我好奇,追著蘇遠林問:「祁壬那賤人和你說了什麼。」
蘇遠林就是不告訴我,任我扯著他的衣服撒潑。
最後敵不過我鬧他,卻隻是點了點我的嘴唇:「男人間的秘密,你不用知道。」
好吧。
夕陽漸漸降臨,我靠在蘇遠林肩上,眯著眼睛,看一望無際的大海,離島最高處的燈塔,手中穿過八月的季風。
熟悉的風景,
熟悉的人,
十多年之後,我們終於踏入彼此的世界。
那縷煙煙,終於拂上遠林。
(完)
番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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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出租車的音箱裡正響起一首老歌,陳奕迅的《十年》。
祁壬聽見前奏的時候就認出了這首歌。
多年前校園裡,他和孟煙煙聽著學校廣播站單曲循環這首歌,在月光下的操場上一遍又一遍遛著彎。
兩人吐槽打屁,甚至還偷偷買過酒,坐在操場看臺上對瓶吹過。
恣意妄為的十年前。
十年。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
而他和煙煙,好像已經不止一個十年。
從小學時候遇見孟煙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擁有了此生最好的朋友。
他小時候發育緩慢,在一種春筍般生長的小小子中,像個營養不良的小豆丁,理所當然地被惡劣校霸盯上,逼他交出零花錢。
他反抗,卻被壓在地上摩擦。
大姐大孟煙煙就是這時候從天而降。
一看就是老熟人了,那幾個小混混看見孟煙煙拿著板磚出來,立刻撤退,不過邊撤退還邊叫囂,說遲早打斷孟煙煙的腿。
孟姐冷哼一聲,抄起一塊新磚頭就要追上去。
祁壬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孟姐霸氣側漏,照顧起小朋友來卻溫柔細心。
祁壬看著給他受傷的手上藥的孟煙煙,輕聲說:「下次不要再出頭了。他們要不到錢,會走的。」
孟姐一個用力,掐斷了棉籤。
祁壬「啊」了一聲,開始抱著手哀嚎。
孟煙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開始對小豆丁進行洗腦:「怎麼能這麼想呢。就要和他們剛,他打一下,就還十下上去,不信打不服!」
祁壬低頭小小聲:「可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啊……」
孟煙煙危險地眯起眼睛:「怎麼,你看不起女孩子?」
「不不不,我是說,萬一打不過遇上危險怎麼辦。」
「不要緊,孟姐罩著你!」
小女孩學著外婆的模樣,像撸貓咪一樣摸了摸小豆丁的頭。
小學結束,他和孟煙煙的友誼緣分竟然還奇妙地繼續著,兩人上了同一所學校分到同一個班,並且在隨意排位的情況下成了同桌。
十幾歲年紀的男孩子瘋長,祁壬自然早已不再需要孟煙煙的保護,不過他還是非常自覺地叫孟姐,求孟姐罩著自己。
孟煙煙挺著小小的胸膛,拍上他的肩膀:「沒問題,孟姐罩你!」
2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
他對她的感覺。
高中畢業之後?
大學裡不再形影不離之後?
還是,在很早的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從前。
祁壬弄不清楚。
他隻知道,當大學入學不久,孟煙煙和他眉飛色舞談起那個人的時候,他心裡的某一處,好像小小地疼了一下。
真的隻有那一小下。
卻再也沒有愈合過。
這些年,他和孟煙煙的關系早已經不是大姐大和小弟的關系,他們是兄弟,是朋友,是死黨,在涉及某些專業上的問題的時候,甚至還是最好的對手。
他也終於不用再稱呼她孟姐這個诨名,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的名字。
煙煙。
她終究還是成了他抓不住的那縷青煙。
3
舟山離島那場畢業旅行,煙煙醉成那個樣子,來ṱűₛ到蘇遠林面前,借著酒瘋說她心底可望不可得的愛戀。
他在餐桌的那一端默默看著,甚至有一瞬間陰暗地想到,拒絕她吧。
拒絕她後,他是不是就可以伸出手,摸到那縷煙。
可他舍不得。
作為最好的朋友,她的苦,他一清二楚。
他比誰都希望她能幸福。
於是他走上前,借著帶她走的借口激那個人。
他成功了。
看著蘇遠林和煙煙遠去,他自嘲地灌了自己半杯酒。
所以就這樣吧。
小祁啊,你可真 TM 偉大。
他對著月光舉起空杯——
敬你,敬純潔,敬友誼。
敬這個人人愛而不得的 The Fuking World。
4
可事情的急轉直下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等他聯系上煙煙的時候,她已經從學校回了家鄉。
她什麼也不說,隻讓他替她帶回畢業證書。
他還是從她同去舟山的舍友那裡問出了一二。
畢業典禮後他坐最早一班飛機回到家鄉,當著她的面問了清楚。
聽完所有的事情後,他鐵青著臉,要去找蘇遠林那個混蛋,煙煙哭著攔住他。
她說,就這樣吧。她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她的話,他攥著拳頭聽著。
好吧。
但誰也沒想到,命運能開這麼大一個玩笑。
煙煙發現自己懷孕了。
有些事情,作為男生,到這個份上,話就不好說了。
而且他從煙煙的眼神裡,也知道了她的決定。
那就陪著她吧。
5
五年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五年裡,他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從一個手忙腳亂的女孩,逐漸變成今天溫柔與強大並存的媽媽,和女人。
燃燃很可愛,繼承了她精致的五官和古靈精怪劍走偏鋒的性格。
有時候在公園,他抱著燃燃,聽她碎碎念吐槽工作上的煩人事,覺得,時光停在此刻也不錯。
停在此刻,他們是一家人的錯覺。
這些年他看她為了應付任務般地接觸過幾個男生,當然往往都沒什麼下文。
他不知道她的心底,是否還想著那個人。
他和她的關系,已經從兄弟、朋友,逐漸變成家人。
那麼,是不是能再往前進一步?
等出完這次差,就踏出那一步吧。他對自己說。
可原來這世上最愚弄人的四個字,叫作陰差陽錯。
6
他抱著燃燃在病房裡,幼稚地和蘇遠林爭小孩子的寵,看著煙煙和那人眼波之間的流轉交融。
他知道,這一步,終歸還是踏不出去了。
命運兜兜轉轉,終究是該走的走,該留的留。
7
婚禮上,他裝作喝醉的樣子,晃晃悠悠走到煙煙和那人身邊。
就像當年畢業旅行的那個晚上一樣,他一仰頭,半杯酒一飲而盡。
他隨手扔了酒杯,拽過蘇遠林的領帶,在那人耳邊說了一句話。
他說,你一定要對她好,否則,我隨時等著。
他和蘇遠林都清楚這是一句不成立的威脅。
而蘇遠林明白了。
所以他沒有說什麼,隻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8
《十年》的最後一句唱完,祁壬睜開眼。
已經到了機場航站樓。
他下了車,轉頭看向這片他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城市的天空。
這次申請外派出國,再回來,就不知道是否是下一個十年了。
所以最後,還是——
那就這樣吧。
就像當年他一時興起,看見班上的女同學玩塔羅牌,也起哄讓人家幫他算了算。
女同學讓他閉上眼睛默念一個人的名字。
出來的結果是:你們是可以當 soulmate 的人,親密到不一定要婚姻約束。
他當時為 soulmate 這個詞暗暗驚喜。
原來,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後半句。
所以,那就這樣吧。
他笑了笑,轉頭走進航站樓。
尾聲
值機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他轉過頭,看見了婚禮上見過的一個女孩。
好像是蘇遠林的妹妹,叫作劉鹿。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機票:「這麼巧,你也去墨爾本?」
窗外又是一片藍天。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