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鬧了好一陣,顧沉眉眼漸漸舒展,摟著我的手微微收緊:
「我一開始,和顧言的關系還可以。
「我媽很喜歡顧言,總是讓我多照顧他。我記得小時候他也很喜歡來我家玩。
「我媽媽手藝很好,喜歡自己弄點兒甜點。顧言愛吃雞蛋布丁,她總是會給顧言做。我就站在她手邊,聞著雞蛋和黃油的香味,等陽光照進來。
顧沉家破人亡的第二天就出了一場車禍,被醫生宣布隻能終身和輪椅做伴。
這些年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念頭就是報仇。
多諷刺。明明被害死的是一個對自己很好的長輩,顧言卻隻看見了林語的「痛苦」,絲毫沒有感恩之情。
真是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我扣住了顧沉的手:「為了那種白眼狼,不值得。你就當你那個聰明乖巧的堂弟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他戀愛腦晚期長出的胎盤。」
顧沉:「嗯。其實我已經不難受了。」
「真的?」我挺高興地晃了晃腿,「什麼時候想通的?」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底像是磁石,要把我完全融進那雙深邃的眼眸裡。
聲音化在傍晚的暖風裡:
「你出來看我的時候。
「你坐在我腿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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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顧言是個胎盤的時候。」
老實說,最後一句有點兒煞風景。但沒關系,我知道顧沉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
這些,就是他笨拙,但是真實的心裡話。
我把頭靠在他肩窩處,偷偷沖著他的脖頸吹氣,故意放軟了聲音:「所以,今晚一起睡……啊啊啊!」
顧沉這家伙居然直接推著輪椅往前走,我差點兒栽下去!
顧沉語氣淡淡:「走吧,我送你回你的房間。」
後面四個字擲地有聲。簡直就是一個大寫地剛正不阿。
柔軟的唇瓣抵住了我所有的話。大概是剛才鬧了太久,顧沉的唇齒間沒有煙味,隻剩下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
好小子,學壞了。
我軟著腿坐回自己的床上,還在回味剛才的滋味。
顧沉突然調轉輪椅,坐在門口明暗交界的地方,靜靜地看著我:「你不會的,對吧?」
我撓撓頭:「當然不會,我開玩笑的。」
顧沉似乎是笑了,點點頭:「那就好。不然我會忍不住打斷你的腿,把你鎖起來的。」
靠,這什麼殘暴發言?
見我一下繃直了身子,顧沉笑了笑:「我也是開玩笑的。我舍不得。」
他揚唇一笑:「睡吧,晚安。」
好家伙,我好想搞到病嬌了。
不愧是反派大佬,更愛了!
腦子裡剛鬧出這個興奮的念頭,突然聽見機械音響起。
很氣急敗壞的聲音:「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15
我愣了一下,回憶起那些穿書文的套路,試探性喊了一聲:「系統?」
對方更氣了:「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男主角就要進監獄了!」
「不用謝,這都是他罪有應得。」
「不行。」
在聽到這兩個字之後,我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空,然後完整地看見了「我自己」。
準確地說,是看見了「婁禾」重新睜開了眼睛。
「婁禾」環顧四周,皺緊了眉頭:「不是說好這個世界的任務我不用做了嗎?煩死了。我又不喜歡男的。那個顧沉有什麼好的?還不如林語呢。」
呸,沒品的東西!
我下意識伸手想要給他一拳,徑直穿過了這個身體之後才後知後覺回過味來——我好像,已經變成阿飄了。
系統的語氣也很不耐煩:「出了點問題,沒想到這個莫名出現的靈魂和這具身體這麼契合,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在和那個反派談戀愛。你先把他給頂了,把男主角救下來。」
我瞪圓了眼睛,驟然想起第一次相遇時沒有在意的細節。
難怪顧沉這麼快就接受了我的新身份,我還以為是因為,他完全相信測謊儀。
原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確定自己已經把原本的「婁禾」解決掉了。
系統冷笑一聲:「顧沉本來就是危險的反派。但是沒關系,那個笨蛋好像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隻要裝裝樣子,讓顧沉把男主角放了就行。」
他們說的笨蛋,不會是我吧?
我嘗試了很多辦法。比如「遠遠地助跑沖進身體裡」「嘗試飄出去大聲呼救」。
不僅沒用,而且我不能離開這個身體一米遠的距離。
「婁禾」就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看著我:
「我勸你省點兒力氣。放心,我對顧沉那種硬邦邦的男人沒有興趣。」
見我沒說話,「婁禾」更來勁了:
「你知道我兢兢業業地走劇情,本來還覺得他人挺好的,挺能忍的。沒想到他直接動手。
「我前一秒還在走劇情,在背後罵他。後一秒他給我下毒。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渾身抽搐地倒下去。真是瘋得徹底。
「你居然沒有被顧沉弄死,我真是越想越好奇。喂,和我說說唄,反正確保劇情順利我就走。」
「劇情順利是什麼意思?」
我記得小說裡頭的劇情是顧言扳倒了顧沉這個大反派,拿到了他名下所有的資產。而顧沉因為不正當的競爭手段鋃鐺入獄。
至於「婁禾」這個角色,在凸顯完顧沉手段的陰狠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描述。
這什麼垃圾劇情!
「婁禾」看了我一眼,兩手一攤:「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顧沉是注定要孤獨終老的,監獄才是他的歸宿。
我:「……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你們這種降智小說是自己擁有一套法律嗎?」
16
「婁禾」信心十足,天剛亮就去了顧沉的房間。
他蹲在床邊,把頭湊到顧沉的手掌心,像我平時那樣撒嬌。
我心頭一涼。完了,「婁禾」肯定查看了我和顧沉之間相處的回憶,這姿態,這神情,連我都要愣三秒。
果然,顧沉睜開眼,笑容和平時一樣。
顧沉唇邊始終掛著和煦的微笑,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還會點點頭。
陽光、花園、掩映的綠叢……再加上這兩個湊在一起耳語的男人。
一切的畫面是那樣熟悉又和諧。
連我都恍惚了。好像自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婁禾」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仔細想過了,被綁架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了。他畢竟是你弟弟,我不想你背上這麼沉重的心理負擔。
放屁!
我氣得雙手叉腰,破口大罵:
「你倒是挺慷慨,顧言那個傻叉綁架我的時候怎麼沒有心理負擔?雙標狗,給爺爬!」
顧沉唇邊的笑意更深:「所以,你打算怎麼樣?」
「我們撤訴吧,不要告了。家和萬事興。」
「家?」顧沉重復了一遍,似乎是沒有理解。
「婁禾」握住了顧沉的雙手,單膝跪在他的輪椅前,模樣看著非常深情:「我們自己的小家啊。」
我的手從他們兩個人之間穿過,隻能站在一邊無能狂怒:「啊啊啊,你給我松開!誰要跟你有個家啊,這是我老公,你不要太……」
我話還沒有說完,顧沉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你的意思是,放過顧言,最好還放過林家,是不是?」
「婁禾」的表情有一瞬間僵硬,放柔了聲音: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想你把事情做得這麼絕。你這樣對顧言,伯母泉下有知,也不會開心的。
顧沉往後靠了靠,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抽回了手:
「我不僅不該把顧言送進監獄,相反,我應該被他送去坐牢。
「還有,我名下的產業也都歸他所有。
「這不就是,你們為我安排好的結局嗎?」
「婁禾」的表情徹底失控,看上去想逃,但起身之後雙腿像是使不上力氣,又栽倒在地上:「你、你做了什麼?」
「一點兒麻藥而已。」顧沉慢條斯理地亮出夾在指間的針,盯著「婁禾」,「隻要你們把他還回來,我可以不追究顧言的責任。」
「你、你怎麼認出來的?」
顧沉冷笑:「因為你的眼神很臟。他看我的時候,眼睛裡的笑意都要跑出來了。還有,他從來不會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他說話是粗俗了點,但很可愛。」
我又感動又好氣。
什麼叫「粗俗」?這是話糙理不糙。
說了,評價顧言這種人,我能用上什麼好詞?
顧沉把輪椅推近了一些,低著頭,表情陰沉,像是地獄的惡鬼,一字一頓:「所以,把他還給我。」
「你以為我願意幹啊!這個破任務我早就不想做了!」趴在地上的「婁禾」咬牙切齒,「這就給!一個瘋子一個缺根筋的蠢貨,你們倆真是絕配。」
顧沉微微頷首,表情甚至是喜悅的:「謝謝,我也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