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今早我在來的路上刷到那個視頻,已經私信博主刪除了。
「你不用擔心隱私泄露的問題,後續我會跟進。」ȳȥ
難得能聽見顧詠歌說句人話。
可這件事已經發酵了,再做些什麼,有用嗎?
我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這種事情,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冷處理就是最好的辦法,你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麼了。」
顧詠歌頓了頓,眉心微微蹙著,表情著實不太愉悅。
「你們『這一行』?」
他抓住我話裡的字眼,重復了一遍。
「那你不如說說看,哪一行能對這種事不在乎?」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情緒裡隱忍著怒火。
「算了。
「李濯,我怎麼差點忘了,你從來都不會聽我的話。」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趁著顧詠歌給我開藥,我沒忍住,又打開手機,點開了熱度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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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好。
一條評論徹底把我給點炸了。
12
我怒氣沖沖地回到了我的小出租屋。
這房子不大,隻有一室一廳。
平時,客廳是我的地盤,我在這裡直播,也在這裡睡覺。
臥室則是徐烈活動的地帶。
我直奔徐烈的臥室而去。
「徐烈,你他媽開門。」
我強忍著怒氣,把門砸得邦邦直響。
門裡面傳出遊戲的音效,子彈聲和擊殺聲連綿不絕。
是徐烈正在直播。
我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徐烈的說話聲:
「你們說他呀,害,我們是室友。
「大哥們把火箭也走一走,我平時直播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二點……」
他極為熱絡地招待著直播間的訪客們。
我更生氣了。
因為,我剛剛在顧詠歌診室裡,看見徐烈用他自己直播的賬號,親自去那條視頻下面評論,說認識我,還知道我是誰。
他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一時之間,網上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在了我身上。
我想「冷處理」這件事的夢,就這樣破碎了。
我點進徐烈的直播間。
果不其然,從他評論了那句話之後,直播間的人數一直在飆升。
大家都是來吃瓜的。
徐烈就是利用了觀眾的心態,故意用我搞節目效果。
多麼可笑。
我以為的好兄弟,居然也要在這個時候吃我的人血饅頭。
他甚至都沒有問過我一句。
我真服了,我的命也是命!
怒從心頭起,飛起一腳,我直接踢開了他的臥室門。
13
臥室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我迅速戴好口罩,遮住臉。
徐烈驚恐地轉過身,對上我陰森的視線。
「那個……」
他勉強笑了笑,咽下口水。
「你進我房間怎麼不敲門啊,我正開著直播呢。」
我冷笑:
「我當然知道你在做什麼。
「是不是大哥們的火箭把你美得找不著北了?什麼話都往外說。」
徐烈一哆嗦,他站起身,對著攝像頭說:
「大家看,這就是我的室友,也是昨天新聞裡的另一個當事人……」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沖上去,一拳掄在了徐烈的臉上。
直播公會倒閉後,徐烈被女朋友甩了,吃不起飯,餓到隻能喝酒,半夜因為胃出血進了醫院。
而我把剩下的錢都拿出來,給他看了病。
徐烈當時哭得跟條狗似的。
我安慰他,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也說,我是他一輩子的好兄弟。
「……你不是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嗎?讓好兄弟蹭蹭熱度怎麼了?李濯,你別太清高了……」
徐烈捂著臉,咬牙切齒地說:
「你不是要熱度嗎,我給你。」
我緊接著又是一拳。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直播間肯定炸了。
徐烈撲上來,我以為他要打我,本想閃身,卻忽然覺得臉上一空。
——徐烈拽掉了我的口罩。
14
不僅如此,他還對著攝像頭大喊:「我的室友叫李濯,是個主播,這就是他的真面目!」
我的臉就這麼暴露在公眾視線之中。
我對著攝像頭,大腦一片空白。
仿佛在屏幕之後,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看著這出鬧劇。
徐烈更加得意: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這個室友喜歡男人!沒準他在鏡頭裡那個狀態,就是在享受人家帥哥給他打針呢!
「李濯就是個變態,和他住在一起這麼久,我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對我做什麼。
「他有一次喝多了跟我說,他的前男友好像也是個醫……」
不等他說完,我直接切斷了電源。
顧詠歌是我的死穴。
我不允許任何人做出對他有影響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下。
「徐烈。」
我捏緊拳頭,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句話。
15
一拳接著一拳。
我忘了我打了多少下,也忘了徐烈的回擊又有多麼猛烈。
我隻知道,當我拿著自己僅剩的行李,準備走出那間小小的出租屋的時候,眼前全都是血。
徐烈虛弱地靠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腫得像個豬頭。
他哼哼唧唧,叫住了我:
「李濯,你別怪我。
「要是怪,你就怪你自己喜歡男人吧。
「你那次跟我出櫃,我嚇得不輕,一直擔心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所以今天你跟我斷了,我雖然難受,但也終於踏實了……」
這種想法真是可笑至極。
就因為我喜歡男人,所以,我就一定會喜歡他?
我回過身,忍不住嘲諷他:
「託你的福,我今天算是在全網公開出櫃了,謝謝啊。
「我喜歡的人,從來都隻有一個。」
我向徐烈發出最後的警告。
「對了,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嘲笑愛的人,一定會因為愛哭泣。
「可能這就是你當時被甩的原因吧。畢竟像你這種傻逼,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歡,無論男女。
「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徐烈被我的目光嚇到了。
他瑟縮了一下。
我轉過身,跨出大門,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顧詠歌雙手插袋,正等在樓梯下面,仰著頭看我。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見了多少。
16
我渾身一僵。
顧詠歌……是跟著我過來的?
我下意識覺得,自己此時並不適合見到他。
偷偷把青紫的拳頭藏在身後。
我撇開視線,埋頭朝著樓下沖刺。
「站住。」
顧詠歌低沉的聲音將我定在原地。
媽的。
這該死的、來自前男友的壓迫感。
17
我跟著顧詠歌回到了車上。
他搖上車窗後,我們之間的氣氛顯得更詭異了。
「你跟著我幹嗎?」
我打算來一招先發制人。
顧詠歌那雙好看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輕輕地叩著。
「順路。」
我哽了一下:「你是不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兒騙呢。
他微微翹起嘴角,終於說了實話:
「你沒拿處方。
「剛好我值班結束,看你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怕你醫鬧,我就跟出來了。」
我:「……」
所以,就這麼「跟」了一路?
顧詠歌,你別太荒謬。
他打量著我的傷勢。
顧詠歌忽然把頭湊過來,俯下身,差點碰到我的腿。
我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坐直身體。
「你幹嗎!」
他沒回答,而是翻出了車裡的小醫藥箱。
眼前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挽起袖口,翻找傷藥的動作優雅,如同在對待什麼工藝品。
顧詠歌拿出碘伏棉簽,掰斷,貼上了我的額頭。
我吃痛,又忍不住發出植物的叫聲。
「草。」
剛才怎麼不覺得有這麼疼。
明明顧詠歌的動作很溫柔。
此時此刻,他離我很近。
在顧詠歌的近距離凝視下,我的傷口忽然開始火辣辣,那股灼熱,似乎有蔓延到脖頸的趨勢。
是傷口辣得慌,還是臉在發燙?
可顧詠歌像是渾然不覺,極耐心地給我處理傷口。
他比我專心多了。
「收拾行李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你打算今晚去哪住?」
我不以為意:
「去火車站,去睡橋洞,大不了去睡你們醫院。」
越說越激動,我在顧詠歌的車裡唾沫橫飛。
「活人還能被尿憋死?老子就不信了。」
顧詠歌嘆了口氣,放慢了手上的動作。
「唔,確實會憋死。
「突然排尿會導致神經過度興奮,膀胱排空越快,血液就越往下走,腦供血不足,會造成排尿性暈厥。」
我:「……謝謝科普哈。」
等顧詠歌擦完藥,他忽然將話鋒一轉:
「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