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葵把球拋向半空,握拳擊球,回過頭來又道:“對了,說起錢,今天有個詐騙電話可囂張了。”
沈昂問:“有多囂張。”
“說是北京一個什麼基金會的,可能編了,覺得我成績好要支持我,哈哈哈!”
沈昂面上忽然一愣。
“要說我打排球進步要支持我,我說不定勉強能信。”
葵葵又發了一個球,回過頭來,看見沈昂面色有些僵硬。
“學長,你怎麼一臉痴呆。”
沈昂回過神,擺擺手,“沒什麼,想起一樁事兒。”
沈昂腦子還有點亂,剛要轉身走,又忽然對她說:“我說,你留心點,那基金會說不定是真的。”
葵葵噗嗤一笑,“什麼?那我讓他給我買別墅,明天能到我名下嗎?”
沈昂沒說話,擺擺手往球場另一邊去了。
這世界真是瘋了。
這麼低級的騙術連沈昂都能騙到。
葵葵又笑了幾聲,剛準備繼續發球,餘光忽然瞥見場邊一團反光。
是沈昂的手機。他剛才指導她握球,順手把手機放在場邊了。
葵葵無奈,俯身走過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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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沒有任何偷窺別人隱私的習慣,但她走過去時,恰好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具體什麼消息葵葵沒有看見,她隻是隨意掃過一眼,整個人便直接僵在了原地。
那久違的、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覺。
如幽靜冰冷的溪水,沿著她的身體迅速攀升,讓她在春天溫暖的陽光下,渾身發涼。
給沈昂發信息的人,名字是:
許頌寧。
第41章
高三那一整年, 葵葵和許頌寧完全斷了聯系,曾經兩個相連的名字,在葵葵心裡已經徹底分開。
她以為再看見時, 她會震驚會難過, 但至少會體面一些。
可是沒想到, 在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下午,再次看到與他相關的信息,她竟然直接紅了眼眶。
她很好奇, 聯系別人, 為什麼不聯系她呢?
她其實也有好多好多話, 想跟他說。
校外奶茶店。
這會兒同學們都在吃晚飯, 奶茶店裡沒什麼人。
三個人坐在外面小方桌上,葵葵和葉吟嬌並排坐在, 對面是滿臉緊張的沈昂學長。
“那個, 我……”
葉吟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直接說, 你為什麼認識那樣的公子哥。”
沈昂嚇得冒冷汗, 抬頭看見葉吟嬌那略顯蒼白的小臉,又有點害怕,“我都說, 你別生氣,還在姨媽期呢。”
天知道,他沈昂高低也算個大院子弟,小時候在院兒裡算不上呼風喚雨,但至少也是半個孩子王, 哪裡被這樣興師問罪過。
但是在葉吟嬌面前,他實在不敢造次。
“我,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
葉吟嬌與葵葵對視一眼,哼了一聲,“高中同學。”
“不是,你們別誤會,我們是同學但是不熟!”沈昂抹了一把汗,“準確來說,許頌寧跟全班同學都不熟,這個,畢竟他家……你們懂吧?”
葉吟嬌:“不懂。”
“他父親是不能隨便透露的人。”
“那懂了。”
葵葵無力笑了一下。
沈昂繼續道:“其實我們高中畢業過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來往,我隻知道他高考的時候狀態不好,沒考完就暈倒了,但還是考了第一。這是真氣人吶。”
葵葵皺眉,“他高考暈倒了?”
“對,當時幾輛救護車在學校旁邊,那可大場面。”
葵葵點頭,“原來如此,我那天路上買花耽誤時間來晚了,一點也沒看到。”
“什麼,你當時也在?”
“嗯,要是多等一會兒說不定能遇見你。”
旁邊的葉吟嬌聽不下去了,又拍拍桌子道:“直接說重點,為什麼現在還有聯系!”
“哦哦。”沈昂回過頭,“這個嘛,說來也很古怪,好像是這學期開頭那會兒吧,不知道怎麼回事,許頌寧突然給我發來一條消息。當時給小爺嚇死了。”
葉吟嬌:“給你發什麼了?”
沈昂搖頭,“我不能說。”
葉吟嬌:“不能說?連我們都不能說?”
葵葵也皺起眉。
沈昂點頭。
葉吟嬌起身就要抄家伙,嚇得沈昂從座位上彈起來,葵葵趕忙把她按住。
“我們不逼你,我就問你一句。”葵葵神色復雜,看著沈昂,“沈昂學長,你和許頌寧的對話,和我有沒有關系?”
這可真是問到點子上了。
沈昂面如土色,小心翼翼瞥著暴怒的葉吟嬌,咽了口水。
“和,和你有能什麼關系?”
葵葵微愣,得到這個答案,心又悄悄沒入了海底。
“嗯,好。”
隻不過是遇見一個認識許頌寧的人,她竟然天真的以為,還能和他有什麼關系。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從奶茶店出來,葵葵再也忍不住,給程小安打了電話,約他去蘭桂坊的一家清吧。
她承認她沒出息,讓一個男人耍了感情,一兩年了都還走不出來,讓人笑話她也認了。
程小安開車過來的時候,看見一片昏昏暗暗的燈光下,葵葵正趴角落裡的桌子上,手邊堆了七八個酒瓶。
她倒還挺會選,選一些草莓、綠豆口味的啤酒,不知道是圖好喝還是宣泄情緒。
“鬱葵葵,這是幹嘛呢?”
程小安在她旁邊坐下,招招手叫服務生過來,又買了一小打酒。
葵葵轉頭看他。
程小安在高三那年長高了七八釐米,現在已經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孩,再配上那張金發碧眼的臉,每次來找葵葵時,都會被掛到表白牆上去。
學校留學生諸多,但都沒有他好看。
“許頌寧,你這個……”葵葵大哭,伸手抓過來一個酒瓶,往杯子裡咕嚕咕嚕灌了一整杯酒。
“混蛋,大混蛋!玩膩了就走!這算什麼!啊!這算什麼!”
葵葵把酒猛然塞進程小安懷裡,酒水漾出,浸透了程小安半截襯衫。
“诶诶诶,認錯人了,他是混蛋我可不是,別拿我撒氣啊。”程小安趕忙接過酒杯放到桌上,無奈笑著用四川話說:“你就是窩裡橫第一名。”
他一說方言葵葵就聽出來是他了,哭得更加傷心,抽泣道:“程小安,就怪你,今天又要抄二十遍,你這死小子可別落我手裡了……”
“你在翻哪年的老黃歷啊?還是說九眼橋自行車專賣店(四川大學)也搞這套?”
葵葵一聽,趴在桌上鬼哭狼嚎。
她哭得實在太狠,旁邊幾桌有人看過來,程小安趕忙擺手,“不是我幹的啊,不是我幹的。”
程小安嘆了一口氣,微微咬牙笑起來,“我說,冤有頭債有主吧?”
葵葵的手機就扔在旁邊,她和陳清霧兩個人的開機密碼、微信密碼、支付密碼……等等,程小安記得比電話號碼還熟。
輕而易舉打開,點進通訊錄,撥給那個她沒有備注又舍不得刪除的人。
程小安把手機湊到她耳邊,“打通了,說話!”
葵葵喝得暈頭轉向,迷迷糊糊中,什麼也沒聽見。
電話另一端又是那逼瘋她的冷漠。
與高二那年一模一樣。
她情願他大聲罵她幾句,讓她別再糾纏他讓她滾蛋,也好過他這樣不聲不響!
葵葵抓起手機,毫不猶豫開口罵了過去。
正是夜晚。
北京東城區,霞公府。
電話打過來時,許潋伊正在房間裡。
她看到備注上的名字,不禁愣住。
她想拒接,但猶豫了很久,還是按下接聽鍵。
“許頌寧!我恨你!”
電話裡傳來女孩的痛斥。
“我以前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我以為你清高自持,沒想到你和其他富家公子沒有區別,玩一個算一個!”
許潋伊屏住了呼吸。
“我高攀不上,自認倒霉!”
“我恨你!許頌寧,我永遠恨你!”
那個小女孩不知道是在什麼情形下突然打來了電話。
她哭得很傷心,罵得也很厲害。
許潋伊上次見到她時,還是在機場那次,她穿著一身藍校服,圍著粉紅圍巾,帶著黑框眼鏡,像卡通動畫裡的小人兒。活潑又可愛。
一聲聲謾罵聽得人心驚,還沒有來得及按下按鈕,對面已經搶先掛斷了。
可愛的小女孩在這場感情裡被傷透心了。
可是她弟弟這個傻孩子,又做錯了什麼呢。
許潋伊走到床邊,看見許頌寧那輕闔的雙目旁緩緩淌下一滴眼淚。
他虛弱得睜不開眼,氧氣面罩蓋住了大半張臉,但他並未睡著,能聽見那女孩的話。
許頌寧向來溫和堅強,小時候幾次大手術從沒掉過眼淚,那年摔碎了膝蓋也不喊一句疼。
但是這一兩年,他無數次陷入了崩潰。
除了因為過去那麼多年的努力作廢,還有家裡不斷的吵鬧動蕩,並且,還有那個女孩。
“小寧兒。”許潋伊曲腿坐在床邊,心疼得直掉眼淚。
他很難過,但她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好好安慰他。
前些天,許頌寧提出要出門一趟。
但他那身子坐起來都難,許潋伊說陪他出去,他不同意,又說護工陪他,他也不同意。
最後就隻能拒絕讓他出門,他一激動,又暈了過去。
其實這一兩年裡,許頌寧不是隨時都這麼虛弱。
比如一周前,他還能獨自走到琴房去彈琴,半年前,他還試圖說服於教授同意他去上大學。
但正如他選擇與葵葵切斷聯系的理由一樣,他的身體是個不定時的炸彈,隨時可能出現問題。
而他現在出現問題,已經不是暈倒這麼簡單,是極其容易再也醒不過來了。
又過了兩周。
某一天,陽光明媚,春風和煦。
許頌寧身子忽然好了一些。
一大早,劉姨看見他已經起床了,還自己去衣帽間換上一件乳白色襯衫和天藍長褲。
“呀,小寧兒。早啊。”劉姨放下手中的小託盤,把特制的牛奶和藥放到床頭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