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眼眸微彎,笑得甜美,話裡都是刺,“不敢,我算什麼東西。”
陸砚禮聲音溫和從容,“現在妄自菲薄,不是你讓我喊你寶貝的時候了?”
夏茉嘴角僵了下,將臉轉向車窗,不看他,“你拿我當笑話。”
陸砚禮:“沒有。”
“你有。”夏茉同他理論,“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卻故意不告訴我,你就是在看我笑話。”
陸砚禮道:“不是一開始便知道,是你在老宅給我發語音消息我才聽出是你。”
在那之前他們都沒聊過幾句話。
夏茉在心裡憤憤,輕緩口氣,“這和一開始就知道有什麼區別?你瞞了我那麼久。”
陸砚禮沉默片刻,說:“這麼久才告訴你,是我不對,但我從未把你當笑話。”
“那是什麼?”夏茉下意識問。
陸砚禮嘴唇微動,正要說話,夏茉突然害怕,趕緊打斷他,掩耳盜鈴似的逃避,“算了,你不要說,無所謂了,不重要。”
陸砚禮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們應該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他語氣平靜,從容不迫。
相較於她此刻內心的復雜情緒,他看起來格外冷靜,像是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夏茉不由惱火,“我和你開誠布公,約你見面的時候,你有和我開誠布公嗎?你還不是一直找借口回避,不願意同我見面?”
陸砚禮:“我沒有找借口回避,我拒絕和你見面時,說的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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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茉噎了一聲,仔細回憶。
他拒絕和她見面時,說的是覺得見面後她會失望,會嚇得落荒而逃。
結果確實是如他所說。
“那你為什麼後來又主動約我見面?”
夏茉突然開始恨他,恨他明明選擇隱瞞身份,卻不一直瞞下去。
她情願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就那麼稀裡糊塗的把他當成沒見過面的網戀男友。
總好過現在這樣,每天見到他就尷尬,又不得不繼續在他手底下工作。
而這都不是讓她最難以接受的,最痛苦的是,她曾在工作焦慮壓力之餘,將L當成她的精神寄託,可那個她習慣傾訴心事,分享生活,無所顧忌任意調戲撩撥的L再也不會出現了。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就好像是深入骨髓,硬生生要把它從身體裡剝離的時候,一定會撕心裂肺。
卸載掉軟件後的這兩個晚上,每到夜深人靜,她心裡都空落落的,失去的恐慌將她籠罩,以至於她甚至想過,如果那天沒見面就好了。
陸砚禮目光一動不動的注視她,“為什麼主動約你見面,你不清楚?”
夏茉問:“我清楚什麼?”
陸砚禮笑了一下,語氣低沉,“你裝什麼糊塗?”
夏茉這次真沒裝,她真沒懂陸砚禮說她清楚什麼。
她眼睫微抬,茫然的看著他。
四目相視,陸砚禮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直視她眼睛,眼神燙人,嗓音沉穩,“有人不停給我下誘餌,我沒禁住誘惑,上鉤了。”
夏茉不吭聲了。
車廂裡陷入一陣沉默。
夏茉低頭翻了翻包,從包裡拿出充電寶和數據線,給手機充上電。
主動給葉瑤瑤發消息,告知葉瑤瑤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差不多一個小時能到家。
又看了看朋友圈,把今天給她朋友圈評論的好友都回復了一遍。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不停編輯消息,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總之就是不能闲下來。
最後手機上實在找不到能回消息的人了,夏茉抿了抿唇,往他瞥一眼,恢復員工對老板的客套,“陸總,我剛從船上下來,頭有些暈,我先睡會,您有事就叫醒我吩咐。”
她這反應在陸砚禮意料之中,嗯了聲,眼睫微垂,“你睡。”
夏茉側過頭,臉頰貼靠在座椅上,面朝的方向和陸砚禮的位置完全相反。
陸砚禮眸色幽幽,薄唇緊抿,沒說什麼。
夏茉說要睡覺,其實根本不睡著,閉上眼,嗅覺似乎更加敏覺,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氣息,酒精味太濃,她忍不住想,他今天喝了多少酒,需不需要為他準備醒酒湯。
看他的樣子,似乎沒醉。
可是大半夜的衝出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她往車裡拖,顯然不符合他平日裡的作風。
酒精會放大人的衝動,所以他今天的酒,多多少少是過量了。
一個小時後,車停在夏茉家公寓樓下。
夏茉睜開眼,側臉看向陸砚禮。
陸砚禮雙眼閉著,夏茉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看了他幾秒,側身準備推開門下車。
“今天和你在古鎮坐船的是什麼人?”陸砚禮在她身後突然出聲,語調平平,聽不出什麼情緒。
夏茉沒回頭,手指放在車門拉手上,回他,“朋友。”
陸砚禮繼續問:“什麼朋友?”
他雖然語氣平淡,但問題一個接一個,問得夏茉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朋友就是朋友,還能是什麼朋友呢?”夏茉笑著問他,“陸總,您問這個做什麼?”
陸砚禮看著她,車窗外燈光斜落在他身上,僅照到他半張臉,掩在昏暗下的側臉藏下所有情緒。
“不會又是你的相親對象。”
夏茉被他說中,莫名心虛,說話底氣不是很足,“這是我的私事,應該不需要向陸總匯報。”
陸砚禮嘴角噙著一絲淡笑,“既然覺得這是你的私事,那你心虛什麼?”
夏茉嘴硬,“我沒有。”
陸砚禮說:“有些事情,不是裝作沒發生,就真的沒發生,我需要一個合理的交代。”
夏茉沉吟片刻,“我不認為我需要給你什麼交代。”
夏茉直接開車門,車門紋絲不動,被總開關控制,陳誠不知何時下車,車廂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夏茉不得不回頭看他,如實回答他,“是,他是我的相親對象。”
陸砚禮眸色微沉,語氣還算平靜,“我不記得我們分過手。”
夏茉見他沉著臉,一副當場捉到她給他戴綠帽子的樣子,忍不住打怵。
“陸總,我們還是好好談談吧。”
她小心翼翼覷著陸砚禮臉色,陸砚禮眸色極深,臉色依舊冷冷地沒什麼表情。
夏茉看出他這是不滿她今天見相親對象,解釋道:“我今天不是和他相親,是偶遇。”
陸砚禮神色稍稍松動,等她繼續說。
夏茉坦然道:“他是我之前回老家的時候,家裡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當時介紹人直接把他帶到家裡,我那會根本沒有相親的想法,連他微信都沒加。”
陸砚禮臉色更冷,“現在加上了,是有和他相親的想法了?”
夏茉小聲說:“這是我的私事。”
陸砚禮冷冷道:“你躲我的辦法就是立刻找別的男人談戀愛?”
“我沒有。”夏茉解釋,“我跟你說了,今天和他是偶遇,我去逛古鎮,他工作的醫院在古鎮附近,下班後過去,恰好看見我,加他微信是因為他邀請我坐船,他買了船票,我在微信上轉賬給他。”
陸砚禮眉目舒展,嗯了一聲,接受了她的說法。
夏茉頓覺自己像是被他審問的犯人,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拿回主動權,“陸總,網戀這種事情,你是知道的,線上聊的很好,但線下見面,大部分會發現對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不合適,選擇不再繼續相處。”
陸砚禮知道她想法:“就因為我是你的老板,你覺得我們不合適?”
夏茉警醒,“陸總,您不會開除我吧?”
陸砚禮問:“為什麼要開除你?”
夏茉期期艾艾,“就……就是您剛剛問我的那句,我是不是因為你是我老板才覺得我們不合適。”
陸砚禮挑眉。
夏茉抿了抿唇,“您之前還問過我,如果您不是我的老板,我會不會接受您?”
陸砚禮好笑,“在你心裡,我是會為了和你在一起,就故意開除你的人?”
夏茉聽出他沒那意思,松了口氣,“陸總,您當然不是那種假公濟私的人。”
陸砚禮說:“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我不會將感情和工作混為一談,我談感情,不看身份。”
他意有所指。
既然要開誠布公的談,夏茉索性攤開了說:“您身處高位,自然不必顧忌太多,可我得考慮,和您在一起,萬一哪天您不喜歡我了怎麼辦,談戀愛時的狀態是藏不住的,同事們肯定能看出來我們在談戀愛,等到我們分手,沒人會說您這個老板如何,他們隻會說我痴心妄想,豪門夢碎。”
陸砚禮道:“你似乎總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結果考慮,事情還未發生,便通過揣測宣判結局。”
當初他和她剛在交友軟件上認識,她就每天揣測他是不是要開除她,每天都被壓力和焦慮籠罩。
夏茉說:“謹慎些總是好的。”
陸砚禮目光盯著她,“按照你的邏輯,我不合適,是你根據你的揣測,推演出我們感情破裂後,你所面臨的結果你接受不了。”
夏茉點頭,“是。”
陸砚禮問她,“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伴侶?”
夏茉說:“我想找一個普普通通,和我一樣的上班族,過著平淡又溫馨的生活,陸總,您太優秀,我自覺與您並不相配。”
“你怎麼知道平淡就一定會溫馨,你沒有按照你的那套站在故事的起點預判結局的邏輯推演過嗎?”
陸砚禮輕描淡寫,“你和你所說的普通人婚後也可能會感情破裂,你會面臨搶奪孩子,家暴,被財產轉移淨身出戶等潛在的不確定風險。”
夏茉一時說不出話。
陸砚禮嗓音溫潤,“你總把我想象的很可怕,在我身邊壓力很大,可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時候,我們不是相處的很愉快。”
夏茉抿唇不語。
陸砚禮循循善誘,“如果你擔心和我在一起會遭受非議,我們可以暫不公開,Summer,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試試。”
他喊她Summer,引導她把他當成L,而不是令她恐懼的上司。
夏茉沉思幾秒,“可是我擔心的不僅是流言蜚語,我更擔心萬一哪天你不喜歡我,分手後看到我就厭煩,不想讓我留在你身邊工作怎麼辦?”
陸砚禮:“在你心裡我的品性就這麼卑劣?”
“這不是卑劣。”夏茉說:“這是人之常情,沒人會喜歡前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著,看得人心煩意亂,肯定想把人撵得遠遠的。”
陸砚禮:“難道喜歡又追不上的女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待著,還整日和別的男人相親,就不會看得人心煩意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