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僅一個恍神, 就不知她的思路又發散到了何處。然看著她可憐失落的模樣,也忘了多想,連開口解釋道:“不是, 阿書莫要誤會。”
謝書抬眸, 瞥了眾美人一眼,而後看著他, 唇微嘟, 眸光水潤潤。
季淮心覺何處不對,然在她這幅神情下,便什麼也想不起來,本能地順著她道:“好,是孤不對, 未能及時將她們送離。”
謝書繼續盯著他。
季淮思慮一瞬, 上前笑道:“隻要你,不要美人。”而後微彎腰, 湊近謝書, 眸色明亮溫柔:“隻喜歡阿書。”
謝書唇角不自覺開始上揚,戲也作不下去了,隻傻傻笑著點頭。
幾位美人被迫看完太子與其夫人的柔情蜜意, 聽到季淮說不要她們時,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而後齊齊跪了下來。
這聲勢稍有些大, 謝書想不注意都難。她投去目光,見中間的一位柳葉眉的姑娘,對著他們行了個大禮,再起身時,神色幾分可憐:“殿下, 娘娘,莫要趕我們走。陛下派我們來伺候殿下和娘娘,若被送回去,我們會沒命的。”
謝書微怔,聽她看向自己繼續道:“我們不敢肖想殿下,隻求能有一處容身之處。”
“我們定會盡心竭力地服侍殿下和娘娘。”另一位女子也出聲懇求道。
謝書彎了彎手指,一時無言,下意識將視線投向季淮。
恰巧季淮正看著她,似也在等她答復。
殿下……這是讓她處理?謝書轉回眸光,清了清嗓子:“本宮不缺人服侍。”她看向季淮,笑問:“殿下缺嗎?”
季淮的眸中笑意一閃而過,他看向幾位美人,收了笑容:“無須擔心,孤會同父皇說明緣由,不會讓他要你們性命。”
幾位美人沉默一瞬,終是俯身道:“多謝殿下。”
待她們離去後,季淮走向謝書,垂眸定定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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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書被他盯得不太自在,不禁問道:“殿下為何這般看我?”
“阿書方才……”他唇微勾:“似與往日不同。”
謝書:“那殿下喜歡麼?”
“不叫淮淮了?”季淮反問。
問題被踢過去又踢回來,謝書與他對視片刻,忽邁步上前,踮腳與他面對著面:“淮淮,你喜歡嗎?”
她眉眼彎彎。季淮同她相視,竟覺得像是回到她醉酒那日,有些難以招架。
謝書見季淮依舊盯著自己不言。她估摸著兩人間的距離,覺得時機正好,於是臉向前,吧唧一下印上季淮的薄唇。
空氣隱約凝滯。謝書沒閉眼,季淮也靜睜著黑眸。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對望,直到謝書發現季淮眸色越來越暗,她猛地一下起身,後退。隔著距離,抬眸笑望他:“淮淮,我們親.吻的最新時間更改了。”
季淮的眸色依舊很深。聞言,他勾起唇,緩緩向前。
謝書一步一步後退,直到她被逼得背靠在樹幹上,明明耳珠已經紅透,卻仍挺直脊背,笑看季淮,眸中不見絲毫羞意。
季淮伸手將她圈進懷中,垂眸在她紅透的耳根上掃了一眼,對著仍在強裝鎮定的謝書勾唇,道:“那就再更改一次。”
音落,他雙唇落下。不再是雙唇相貼、淺嘗輒止,而是一步步地攻城掠地,溫柔地輕咬舔.舐,直到將女孩吻得喘不過氣,他才將唇離開,與她額頭相貼,四目而視,自己卻是氣息均勻,甚至笑問:“還要再改嗎?”
謝書在喘著氣,聞言連連搖頭。
季淮眸中暗光一閃而過,笑容愈發奪目,聲音輕柔:“好啊——”
他低下頭,唇再次落下。
謝書瞪大雙眸,想要發聲。唔唔殿下…你言行不一!
*
幾個美人被送離東宮,謝書不知季淮是如何同皇帝言語,然此後一段時日中皇帝與皇後都未再提此事,謝書便覺得事情已告一段落。
直到年關再至,皇後聲稱趁著年前讓宮裡熱鬧熱鬧,而後招來無數妙齡女子,齊聚怡佳庭。
謝書就坐在皇後身邊,看著冬日滿庭的“春色”,隱隱明白了皇後的意圖。
不久後,姑娘的目光向一個地方看去,謝書抬眸便看見從庭外走來的幾位俊美青年,有幾位面生些,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或皇帝的哪位皇子。然剩下幾位,卻是一個比一個熟悉。
季管陶,季召,還有季淮,甚至是她的兄長謝聲。
這下皇後的意圖真是再清楚不過了,再過片刻,皇帝也到了怡佳庭,謝書去了季淮身邊,皇後同皇帝說著話。
她將在場貴家女,簡單同皇帝介紹了一番。待她言畢,皇帝看向她問道:“既然如此先替管陶選一位正妃,你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
皇後朝庭中掃過一圈,而後笑回:“臣妾覺得蘇家的姑娘不錯,容貌端正,品行溫婉。”
皇帝:“蘇原之女?”
“正是。”
皇帝未言,隻氣息微沉地打量著她。
皇後有所感,卻神色依舊,自若地繼續道:“還有柳家女兒,伶俐可愛,很是不錯。”
皇帝終於收回打量的目光,點頭道:“那就她吧,屆時朕替他們擬旨。至於蘇原的女兒……”他語氣微頓,目光向下,最終停在季召身上。
他看著季召空空的左臂,隱嘆息一聲,後道:“就許給召兒吧。朕見他們平日往來較多,約莫也有些情意。”
皇後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攥起。蘇原身為尚書令,與他結親,身後算是多了一大助力,然皇帝將蘇妙儀許給季召,這好好的一顆棋……就這般廢了。
想著皇後面色不顯,仍是笑道:“陛下說得是。”
她方說完,就見孟若珍向這邊來。
看著孟若珍,皇後掃過不遠處季淮身邊的謝聲,腦中亮光一閃,之前已有的念頭再次浮現。
於是當孟若珍走近時,皇後忽轉頭同皇帝道:“陛下覺得若珍同謝聲如何?”
皇帝聽出皇後的意思,便也抬眼看向兩人,而後道:“這事皇後做主便是。”
孟若珍靠近便聽到皇後同皇帝的對話,她心中一跳,下意識掃向謝聲。
而謝聲正看著這邊,一時與她四目相對。憶及在涼庭發生之事,一股澀意湧上心頭,她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對著皇後撒嬌笑道:“姑母,我還小,想再多陪您和我阿爹幾年。”
“你都及笄了還小?”皇後似是無奈:“你看這庭中多少女兒想嫁給臨安侯,姑母和陛下為你做主,你竟還不想要?”
謝聲約莫也聽到這邊的動靜,抬腳走來,便聽孟若珍笑道:“我同臨安侯不合適。姑母您知道我脾氣的,半點受不得委屈,而那臨安侯之前是個武將,武將一般心粗,恐我到時候同他打起來。”
“姑母……”見皇後不言,孟若珍輕晃了下她的手臂。
皇後愈發無奈,然對這個侄女也算是真心疼愛,本欲松口時,見謝聲過來,便隨口問了句:“侯爺如何覺得?也以為若珍同你不合適。”
謝聲自是不能這般答。他看向孟若珍,孟若珍卻轉過眼眸,於是他收回視線,躬身道:“孟姑娘說得對,微臣隨性多年,恐委屈了孟姑娘。”
一問兩人沒一個願意,皇後再想也隻得作罷,她搖頭道:“算了,既都不願,本宮也不做那惡事。別好心將你們湊在一起,屆時還得你們怨恨。”
“姑母說得哪裡話,孟珍怎會怨恨姑母?”孟若珍笑道:“不過,還是多謝姑母了。”
等解決完其他三人的婚事,皇帝終於想起季淮。
他招手讓季淮過來,問他:“眼下可有中意的?你的東宮總不能真隻有太子妃一個。上次朕給你賜美人,你言這般有傷太子妃和謝家臉面,恐讓謝道連同皇家生了嫌隙。可即便為了顧及謝道連,一年不娶早已足夠,朕的兒子娶個妃子,哪還總有顧及一個臣子臉面的道理?”
季淮微有些無奈:“父皇,兒臣也不是全為了顧及大將軍。兒臣喜靜,父皇後宮那般多妃嫔,應也知道,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多。兒臣隻是想趁還能選擇時多清淨幾年,不然日後想得清靜都難。”
見皇帝臉色開始松動,季淮繼續道:“等到了時候,兒臣自會納妃,父皇無須擔心。”
皇帝思慮一瞬,便嘆口氣,由他去了。
待宴會臨近尾聲,皇帝讓人將今日決策提及,被賜婚的幾人皆愣了一瞬,而後才想起謝恩。
然他們雖謝著恩,垂下面時,卻是神情各異,尤其是季召和蘇妙儀,兩人對視一眼,季召同她點頭,蘇妙儀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垂眸時晦暗一閃而過。
在回東宮的路上,謝書問及今日之事。她看到皇帝將季淮叫去,便知道定是說了什麼,本擔心了好一會兒,最後卻無事發生,不禁有些好奇。
“父皇讓孤納妃。”季淮走在謝書前方半步,若隨口道,然說完,卻將餘光落在謝書身上,等她反應。
若是以往謝書定是在心中黯然神傷,面上卻還要故作大度,然此刻她聞言便是臉色一垮,拉得老長,就差將‘我不高興’這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見狀,季淮不禁悶笑起來,心情莫名愉悅。他繼續注意著謝書的神色,慢悠悠地補充道:“孤未應。”
肉眼可見,謝書的臉色變好。舒展開眉,彎起唇,露出貝齒,臉上的‘不’字被去掉,變成了‘我高興。’
她笑著跑到季淮面前,踮起腳尖就在他臉上嘬了一口。
是真的嘬了一口,季淮抬手擦了擦臉頰上的口水,見她眼睛彎成月牙,笑道:“殿下真棒,臣妾愛你。”
自稱了那般久的‘我’,此刻倒又成了‘臣妾。’季淮不知她口中的愛是否為真,然心底卻已不由自主地覺得欣悅。
於是他抬頭看向天光,再看著天光下的女孩,暗自想著,今日天氣真好。
*
這段時日,謝書終於找到與季淮的相處之法,也從一次次的相處中,試探下,逐漸明白季淮真正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是她真正的喜歡,不摻雜質,不帶愧疚,不通過委屈自己來迎合他的、對等的愛意。
掌握到方法,謝書心情放松許多,人也活潑起來,與以往相比大不一樣,與她相處之人皆能感受到她的變化。
其間感受最深之人,當然要數季淮。
例如,書房內,季淮正在看書時,謝書提著食盒噠噠地從門外跑來。
人未近,聲先入:“淮淮,我給你做了好吃的。”
進來後她將食盒打開,而後乖乖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捧著臉盯著他吃完。等季淮用完,她讓人將食盒收走,再季淮注視的目光下,一屁股坐到他懷中,摟著他的脖子,軟聲道:“你今天政務多不多啊。”
季淮垂眸,笑回:“尚可。”
“那你來給我畫畫吧。”說著謝書起身,站到他對面,咧開嘴笑容燦爛。
季淮凝視著她的笑顏,眸色漸漸溫柔,他招手道:“阿書,過來。”
謝書收起笑,依言走來,疑惑:“不畫了嗎?”
“不畫了。”季淮重新將她攬入懷中,抬手捏了捏她的臉,眉眼溫柔若春風:“已經不需要了。”
謝書沒問為何不再需要,她隻是點頭,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小聲重復:“對,不需要了。”
夜晚入睡前,謝書主動窩進季淮懷中,問他:“你還在寫書信嗎?”
季淮怔了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隻道:“睡吧。”
謝書輕癟了下嘴,繼而雙手雙腳地把他纏得更緊,哼一聲後道:“不說就不說。”她轉著眼睛。反正她知道地方,改日悄悄去看。
季淮被她八爪魚一般緊摟著,某個部位漸有些難受。他無奈地閉上眼,試圖後退一步,而後被某個不知危險的人,強勢地摟得更緊。
正當季淮努力平息,即將進入夢境時,謝書忽又開口道:“淮淮,過幾日我送你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