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那邊急等著要銀子是其一,秦姨娘更擔心齊夫人反悔把金簪要回去。
秦姨娘讓人把金簪當了,賬上的銀子才鋪開,沒那麼處處掣肘。
周府除了銀子的問題,在別的事情上並不安生。
新姨娘和外男攪和在一起,周府上下全都知道,就連細節都傳得人盡皆知。
尹天瑤為此日日以淚洗面,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
周青遠心情本來就不佳,得知府裡下人都知曉這件事更是惱羞成怒,覺得自己不管走到哪裡都被人戳脊梁骨,顏面掃地不過如此。
這段時間隻要和周青遠碰上的下人,都少不了被斥罵。就連溫柔嘴甜的芳姨娘都沒討到好處,周安正與齊夫人也不敢輕易和兒子說話。
數日後。
天方灰蒙蒙亮,齊夫人與周安正對面而坐,桌上擺著幾碟小菜和兩碗白粥。
別看寒酸,這已經是府裡能拿得出來最好的了。
周安正夫婦吃了幾口,這頓早飯也不能說難吃,隻是心情不佳,吃起來著實索然無味。
“老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半個月了,府裡什麼情況您不是不知道。”
齊夫人拿起筷子,沒吃兩口東西就放回桌上。為了銀子開銷,齊夫人已經愁了一陣。
秦姨娘管家,有什麼事不敢去找周青遠,就隻好找到她這裡來。
“我知道府裡艱難,可是又能怎麼樣,上年府裡做人情的一千兩,是府裡所有的存銀,為了供兒子尋最好的先生念書,我們都花了不少錢,而今真是黔驢技窮。”
周安正嘆了口氣,他和齊氏不是有私房不願拿出來,而是手頭真沒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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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能夠養出來一個探花郎,除去周青遠自己用功,他們也花了不少心思栽培。
早知道在墨氏身上討不到好處,前年就不應該把所有的銀子都拿來做人情。
可世間哪來這麼多早知道。
“所以我才要和老爺商量,府裡不能繼續鬧下去,還請老爺和我去勸勸青遠這孩子。”
齊夫人對墨氏沒有什麼好臉色,但是隻要周府日子還想往下過,就得把人請回來。
“笑話!那個女人不知道敬重自己的夫君,讓青遠下不來臺,難道還要讓我兒請她回來?”周安正對墨錦溪的去留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墨氏如此作為是不守婦道。
她就知道老爺不會輕易同意,齊夫人嘆了口氣:“那老爺除此之外有什麼妙計?”
周安正一時語塞,向墨錦溪低頭,求她回來,確實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唉,我們等青遠下早朝回來,再一起勸勸他就是。”
近來周青遠除去在同僚面前,對人都冷著一張臉。
這日下早朝回府,下人把茶奉上就利索退下,唯恐走慢一步就要挨一頓罵。
周青遠書房的桌案上放著一塊碧玉筆洗,是墨錦溪入府第一年送他的生辰禮。
這方筆洗出自名匠之手,周青遠很是寶貝,要不是怕摔壞了,他非要拿到翰林院去擱在桌上用,好讓同僚都看看。
周青遠要去端茶盞,看見桌上的筆洗,沒好氣地把茶盞擱回桌案上。
那個醜婦,就連這麼好的筆洗都舍得送他,他不信醜婦對他毫無情意。
醜婦如此折騰,不過是想要他跟她道歉,白日做夢!
這都十日過去,想來不用想多久,那個女人就會回府上哭求讓她回來。
周青遠心裡如意算盤打得響亮,還想著和墨錦溪置氣,直到墨錦溪和他道歉。
他還做著美夢,周安正和齊夫人就找了過來。
周安正夫婦進書房,就看到桌案上擺著的碧玉筆洗,兩人不是頭一回見,但還是會眼前一亮,這讓夫婦二人更加肯定來時商量好的事。
“父親,母親,你們怎麼過來了?”周青遠見父母過來,忙起身請二老入座。
齊夫人坐了下來,對視一眼後齊夫人就笑著開口:“好孩子,我們知道你忙,是有要緊事才過來叨擾你。”
最近府裡沒有一件好事,能讓齊夫人笑著和自己說話,周青遠不用想都知道什麼事。
“母親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周青遠有些垮臉,但對母親,還是給幾分薄面。
“自打墨氏回娘家,府裡就亂糟糟的,秦姨娘是能管家,說到底還是沒錢,我們不能一直靠當東西過日子,府裡又有多少東西能當?”
齊夫人下意識抬手去扶鬢角,周青遠這才注意到,母親的發髻上已經沒什麼首飾。
近來周青遠覺得自己頭上一片綠,對誰都沒好臉色,卻不是不知道府裡諸事艱難。
看見齊夫人寒酸的打扮,周青遠暗暗咬牙,但凡墨錦溪舍得拿錢出來,何至於此!
到這種時候,周青遠不知反思自己,還在譴責他人。
見自己兒子不接話,齊夫人給周安正遞了一記眼神。
【
第95章 周青遠:求和?我不要面子的嘛
來之前他們都商量好了,周安正輕咳一聲,拿出周青遠老子的氣勢來。
“是啊,我們知道你在置氣,不願意低頭,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兒,必須讓墨氏盡快回來,我和你母親都想過,墨氏無非氣不過,隻要你去墨家接人,這事也就過去了。”
周青遠以為他們說這麼多,是讓他示弱,寫封信給墨氏,好言相勸她回來。沒想到他們想的竟然是,讓他上門去求和!
“絕無可能!”周青遠激動地站起身,“我修書一封給她也就罷了,絕無可能登門道歉!她走之前不是嚷嚷著休夫?她難道想過給我留臉面?既如此我為何要顧著她?”
說起當日的事,周青遠不免情緒有些激動,本朝從沒有休夫一說,是墨錦溪羞辱他在先!
“休夫一事就罷了,我就當她是氣上頭什麼都不管,那讓暗衛對我動手一事怎麼說?我臉上的傷還是兩日前才好全,父母親就讓我上門去求和,兒子的臉面往哪裡放?”
周青遠急得要跳腳,讓他求和,不是熱臉貼冷屁股?
父母親從來都疼他,周青遠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讓他低頭!
齊夫人與周安正被他吼地頭疼,忽然有些明白他和墨氏是怎麼走到今日這一步。
齊夫人低聲嘆了口氣:“當日也是你動手在先,她一個女兒家,在妾室和下人被你動手打了,才讓暗衛還手,你們倆都有不對的地方,這會倒不知道怪誰。”
她還想好言相勸,周安正說話就直白許多。
“你們誰有錯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把這個人領回來,她的嫁妝,應當留在我們周家。”
周安正想到那流水一般的嫁妝被抬回去墨家,就覺得肉疼。
那天倘若他在府裡,絕不會讓墨錦溪順利把所有嫁妝都拿回去。
嫁妝二字無疑踩到周青遠的痛處,今日所有的一切,就是因為嫁妝而起。
“她仗著主母的身份,欺辱阿瑤至此,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發妻被那樣對待,她就是故意要阿瑤活不下去!她一開始帶著粗使嬤嬤去阿瑤屋裡,分明早有準備!”
說到激動時,周青遠又想起那日難堪的情形,氣不打一處來。
事後他想過,當時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反觀墨錦溪,她事事應對得宜,就連暗衛都跟著在暗處,可見她知道什麼。
周青遠審過壯漢,他的身契拿捏在周青遠手裡,問他什麼,他全都交代。
問了幾個問題下來,周青遠就發現壯漢和自己差不多,對後來事情為何鬧成那樣一無所知。
不過周青遠問出來一件事,壯漢是在後門被人打暈帶進府,醒來就在尹天瑤屋裡。
此事細節太過詭異,說墨錦溪毫不知情,周青遠不信。
“阿瑤如此可憐,全是墨氏那賤人計謀所害!分明是她主謀一切,如此心狠手辣的醜婦,她耍了一通威風就罷了,還要我去墨府求她?絕無可能!那麼做把阿瑤置於何地,她豈不傷心?”
周青遠對發妻被人碰過一事心生膈應,但多年夫妻之情到底在那。加上尹天瑤的事實屬意外,並非她有意背叛,周青遠沒辦法去苛責發妻。
他們被墨氏那個醜婦耍的團團轉,周青遠拉不下臉低頭去求那個女人回來。
說到底,他和阿瑤才是受害者,墨氏什麼好處都得了,還在那裝受了委屈的樣子,叫人惡心。
周青遠此刻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回避自己要去接回墨錦溪的事。
周安正夫婦沒想到兒子對墨氏的態度這般深惡痛絕,但想到墨氏做的事確實讓人氣惱。
可不管怎樣,墨氏都得回來,一家子再不和睦,周府都不能少了這個人。
“我兒,為父知道你的委屈,被一個女人打了臉,還是下人動的手,實是奇恥大辱,可為了府裡,為了你自己的前程,一切還需忍讓,難道你連自己的仕途都不要了?”
為了讓兒子‘回心轉意’,周安正隻好拿他的仕途說事。
雖是老生常談,但仕途最能牽動周青遠的心神,也隻有這才能讓他低頭。
“是啊,遠兒,好孩子,你且求她回來,助你仕途步步高升才是要緊事。墨家是什麼門第?不過是卑賤商戶,待你官拜前朝大員,要踹開墨家女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墨家敢如何?”
齊夫人拉著兒子的手,目光殷切地看著他,眼裡包含著對兒子的期盼。
書房門窗緊閉,屋內沒有點燈,白日裡屋裡光線暗沉,三人的面孔皆不怎麼能看清。
“母親說得不錯,墨家算什麼?等兒子官拜大員,哪裡還用對他們低聲下氣?”
周青遠拳頭緊握,他去墨家求和,不過是權宜之計,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點犧牲不算什麼。
周安正夫婦在兒子松口後才松了口氣,總心裡慶幸兒子懂事。
去墨家一事,周青遠捋了利弊,但何嘗不是迫不得已?秦姨娘沒接手府裡的事之前,他管過府裡的事務幾天,府裡如今的情況,沒有墨錦溪斷然不行。
今年他在官場上若打點得當,升遷就是板上釘釘的事,為了仕途,墨府他必須走一趟。
下定決心,周青遠倒沒了之前的架子,讓人備上些禮,吩咐門房速速備馬,當日就快馬加鞭去墨家。
周安正與齊夫人親自送他到門口,目送兒子打馬走遠,齊夫人感動地抹了抹眼淚:“兒子到底長大了,知道斟酌利弊,是好事,就是此次去墨家,實在委屈了他。”
管家站在齊夫人邊上,聞言看了自家老夫人一眼。
他是府上家生奴才,是從國公府跟過來的,打點府裡的事無不盡心,他把周府的利益放在首位,可聽老夫人這麼說,還是不禁眉頭一皺。
周家分明是算計墨家女的嫁妝,好處佔了偷笑就是,佔便宜還一副自己多委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