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事態緊急,管家是跑著去請的大夫,人被請到府上用了不到一盞茶功夫。
大夫急急忙忙過來,氣都沒來得及喘,就給府上兩位主子診脈。
“老爺,還請借一步說話。”大夫為尹天瑤把脈沒花多長時間,一摸脈象大夫就了然了。
“她身子如何?”周青遠跟大夫來到外室就迫不及待地問。
“方才來的時候,我隔著窗看過貴府少爺的面色,少爺身體應是無礙,隻是受了驚嚇,但這位姨娘懷胎不久,胎像不穩,倏然落水,驚懼之下加上天寒水凍,腹中的胎兒是保不住了。”
前不久大夫才到周府為尹天瑤診脈,喜脈就是他診出來的,誰承想還沒過去半個月,這個孩子就沒了,診脈的人還是他,恰逢新春之際,如何讓人不心生感慨。
周青遠得知妻子腹中子保不住,隻覺得頭痛欲裂,如何安置這個孩子出生一事,他本來已經在籌謀計劃,沒想到這個孩子,最後沒福降生。
孩子保不住已是事實,餘下的事,卻還要冷靜下來安排處理。
“愛妾有孕小產一事,還望大夫能夠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待會主母那邊如果問起,還請大夫說明於氏是在水下受了傷。”
周青遠拿出五兩忍痛給了大夫:“這些錢,你隻管拿著。”
大夫出診的費用不過五十文錢,五兩銀子對於普通人來說不是小錢。
周青遠既然拿出五兩來,就是拿銀子堵他的嘴的意思。
大夫不是不識趣的人,深宅大院裡的事他沒有摻和的打算,欣然將錢收下:“老爺的話在下記住了,必定不透露半個字出去。”
不過最後墨錦溪也沒來問大夫新姨娘的狀況,隻因她處理完荷花池那邊的事,早已經過了子時,大夫早早就離開了。
墨錦溪故意拖著時間,等到醜時才到尹天瑤院裡來。
“老爺,荷花池那邊我仔細看過,看腳印,大少爺和於姨娘都是不慎失足落水,當時荷池邊沒有人,照碧春說的,她們是聽見大少爺的呼救聲,才過去查看,而大少爺說他是因為天暗不小心跌到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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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潔地說明了兩位主子落水的事,事發突然,其實也沒別的線索。
加上碧春和周耀柏的話都對得上,怎麼看三人落水都是意外事件。
“辛苦你了。”周青遠枯坐在暖閣裡,呆呆地看著桌上的油燈。
為了不打擾尹天瑤休息,他便到暖閣裡待著。
墨錦溪瞥了一眼他的面色,看來尹天瑤肚子裡的孩子沒保住。
“沒想到除夕夜會發生這樣的事,大夫過來診脈可怎麼說?”
墨錦溪在周青遠對面落座,略裝出幾分心力交瘁的樣子來。
燭光下周青遠神色微變,他沒抬頭,沉聲道:“柏兒隻是受了驚嚇沒什麼事,嬤嬤已經哄睡下了,於氏落水時驚慌無狀,在水下被銳物劃傷,養一段時間就好。”
平時周青遠在墨錦溪面前扯的謊也不少,偏偏今日格外心虛。
眼下墨錦溪沒有揭穿他的闲情逸致,頷首道:“既然如此,之後我讓廚房那邊多注意大少爺與於妹妹這的飲食,願妹妹早日痊愈。”
時候不早,墨錦溪略表關懷就離開了。
因為尹天瑤和周耀柏落水的事耽擱了不少時間,翠兒先一步回去幫墨錦溪準備沐浴的熱水,身邊隻玉兒跟著。
“夫人,奴婢看那位下身出那麼多的血,應當是小產。”
走到了沒人的地方,玉兒放慢腳步與主子走得近些,低聲提醒墨錦溪。
“我當然知道他們在扯謊,不過這個孩子已經沒了,我不關心。”
墨錦溪回想著碧春與周耀柏的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周耀柏也就算了,尹天瑤和碧春,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就算尹天瑤關心則亂,不小心滑倒,沒有理由碧春也跟著落水。
除非當時碧春緊緊扶著尹天瑤,她們在池邊查看時,有人在她們背後,推了她們,慣性之下,兩人才來不及反應,雙雙跌入水裡。
“奴婢看您神色似有心事,還以為您是芥蒂那位有孕的事情,是奴婢想岔了。”
玉兒暗暗松了口氣,主子不再為這個男人傷心是好事。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不過也沒什麼好想的,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墨錦溪扯了扯嘴角。
周耀柏果然心狠手辣,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周青遠與尹天瑤的孩子和他們一樣,都唯利是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過墨錦溪以為周耀柏是後來在尹天瑤的唆使下長歪了,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會耍手段,而且出手狠辣,看來他的狠辣是骨子裡就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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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碗姜湯就是你所謂的照料?
她讓阿九和十一偽裝成婢女說那些話刺激周耀柏,隻是想在他心裡埋下一顆種子,之後周耀柏察覺到尹天瑤腹中那個孩子的威脅,慢慢就會走上不歸路。
沒想到周耀柏如此心急,果斷出手斷送了尹天瑤腹中之子的命。
“不管夫人在想什麼事,隻要有能夠用得上玉兒的地方,還請夫人隻管吩咐。”
玉兒提著燈籠走在前頭為墨錦溪引路,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夾在夜風中讓墨錦溪有些恍惚。
上輩子玉兒在她身邊話不多,她埋頭於處理周府的事務,也沒怎麼和兩位貼身婢女有過多少說笑的時候。
想來上輩子無論是玉兒還是翠兒,她們都抱著這樣的忠心為她赴湯蹈火,為她這個糊塗主子喪命。
“我啊,隻想你們陪著我吃好喝好,今天在花廳你們忙著伺候,都沒好好吃東西吧?我差小廝出去買了好些吃的給你和翠兒,你們可得全部都嘗一嘗。”
玉兒腳步微頓,眼裡有了淚意:“奴婢哪能辜負夫人的心意。”
回到住處,墨錦溪沒讓玉兒她們兩伺候沐浴,把她們打發去吃東西。
泡在鋪滿花瓣的浴桶中,墨錦溪愜意地閉上眼。
腦海中冷不防閃過尹天瑤下半身衣擺浸滿血的情形,墨錦溪冷冷地睜開眼。
今日之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說起來,上輩子尹天瑤回府時,身邊沒有帶著孩子,看來這個孩子上輩子也沒保住。
對於尹天瑤小產一事,墨錦溪全然沒有害死一條無辜小生命的罪惡感。
一報還一報,上輩子尹天瑤那般害她,就算尹天瑤與周青遠萬劫不復都不夠。
再者,動手斷送了那個孩子的性命的是周耀柏,不幹她的事。
但凡周耀柏沒有那樣狠的心,尹天瑤的孩子也不會死。
說來也是可笑,尹天瑤與周青遠隻怕自己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的孩子,居然是被自己的親兒子害死的。
墨錦溪沐浴罷,才穿好寢衣,門外伺候的嬤嬤就前來傳話,說周青遠請她過去一趟。
得知周青遠叫自己,墨錦溪的臉冷了下來:“知道了,我換一身衣裳就去。”
今夜府裡出了大事,墨錦溪身為主母,在周青遠有話要說的情形下,不得不去。
她對尹天瑤和大少爺落水的事,表現得倘若太冷漠,少不得有動手之嫌,墨錦溪不想為他們狗咬狗的事惹一身腥,左右一時半會也難睡著,去就去。
“夜已深了,天這樣冷,有什麼話方才在跟前的時候老爺不說,這會叫您過去是什麼意思?”翠兒接了玉兒的班,陪著墨錦溪過來。
她心疼主子操勞年節的事,累了一日,還要應付這些事,吐槽起周青遠來,沒有嘴下留情。
“是什麼意思,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墨錦溪拿木簪輕绾著一個簡單的發髻,看起來隨性又風情萬種。
翠兒瞧著主子的背影,心下暗罵周青遠真是瞎了狗眼!
周青遠不放心尹天瑤,還留在尹天瑤的院子。
墨錦溪過去時,他手邊的茶幾長放著一碗紅棗姜湯,姜湯沒了熱氣,應當是放了好一會。
視線隻在姜湯上停頓了一瞬,墨錦溪就明白了周青遠深夜叫他過來的原因。
“你不是說會吩咐下人好生照料於氏和大少爺的飲食?一碗姜湯就是你所謂的照料?”
天知道周青遠看見廚房送來的姜湯時,被氣得火冒三丈。
“我不是讓人在姜湯裡頭加了品相好的紅棗,驅寒又益氣補血,哪裡不妥?大少爺與於姨娘不是落水受寒,喝姜湯不是正好?”
墨錦溪不解地看了看姜湯,又看周青遠,看起來很是無辜。
既然周青遠那麼喜歡裝,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陪他裝個夠。
周青遠一噎,被墨錦溪堵得說不出話。
落水受寒之人,喝姜湯對驅寒有益,墨錦溪還命人加了紅棗,應付落水受寒,確實足夠了,偏偏尹天瑤不單純是落水那麼簡單。
婦人小產,如若沒能好好調理身子,隻怕要落下病根。
沒法好好將養,就意味著身子恢復地慢,容易讓人發現端倪。
周青遠雙手緊了緊,心裡有苦說不出。
周府的支出大頭,如今都是從墨錦溪這出,給尹天瑤進補的錢,也隻能是從墨錦溪這出。
若私下拿了賬上的錢,墨錦溪查問起來,反而不好解釋。
“夫人的安排沒問題,隻是天寒地凍,他們落水臥病,傳出去不好聽,我就想著若能好好將養,多送些補品過來,早些調養好身體,也能過個好年不是?”
思前想後,周青遠隻能拿過年節的事來說事。
“半個月之後就是元宵,府裡還有兩個病人平添了晦氣,所以還請夫人多擔待,送些補品禍事炭火過來,免得寒氣侵體。”
想到尹天瑤身子不好,周青遠想討益氣補血的補品,但開了口,難免讓墨錦溪猜到什麼,為了隱瞞發妻有孕又小產一事,他隻好把話咽下。
“成,隻是略送些東西過來而已,不算什麼難事,老爺可還有別的事?”
墨錦溪熬了一夜,神情的疲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累了。
就算再沒有心,今年年節諸事都是墨錦溪操持,又為大少爺與於氏落水的事忙到後半夜,周青遠多少有幾分心虛。
“多謝,沒別的事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周青遠揉了揉太陽穴,看來回頭還是得問問母親有沒有什麼私房,私下給阿瑤買些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