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隻要我們乖乖的,父親不會不要我們,我們離新姨娘遠遠的,她應該就不會害我們。”周夢欣眼神飄忽,她說不準。
周耀柏發覺姐姐的手在抖,皺了皺眉頭,忙握緊姐姐的手。
姐弟二人心照不宣地,把新姨娘視作敵人,但不敢將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恐惹父親生氣,那父親便更重視新姨娘了。
“於妹妹,該敬茶了,敬茶禮一完,妹妹就是府裡正兒八經的妾室。”
墨錦溪理了理衣裳,端坐在主位上,提醒尹天瑤快些跪下敬茶。
尹天瑤處境尷尬,墨錦溪說的話在別人聽來沒有問題,不過她聽著不太好受。
正兒八經的發妻,成了夫君正兒八經的妾室,她還不得不向丈夫的續弦行敬茶禮,心裡能好受麼?
玉兒不由分說把茶碗塞到尹天瑤手裡,事已至此,尹天瑤敬也得敬,不敬也得敬。
尹天瑤看了周青遠一眼,紅著眼眶不得已跪下來,隱忍地將茶盞舉過頭頂:“請夫人喝茶。”
“看來於妹妹沒了解過大家禮儀,是我的錯,沒提前安排嬤嬤告知妹妹,妹妹應當說,妾室於心曳向主母敬茶。”
墨錦溪柳眉微蹙,憐惜地注視著她,這份憐惜,是憐惜於心曳是可憐孤女,沒人教養,往難聽了說,是可憐她沒家教。
從墨錦溪的隻言片語中,尹天瑤大致搜集到些有用信息,弄明白,周青遠大概是怎麼和墨錦溪說的。
尹天瑤嘴角抽了抽:“妾室於心曳向主母敬茶。”
聽尹天瑤親口自稱妾室,墨錦溪心口堵了八年的鬱氣,終於吐了出來。
墨錦溪從她手裡接過茶,送到嘴邊時頓了頓,睨了垂首跪著的尹天瑤,茶盞便放了下來。
“既然於妹妹今後就是周府的姨娘,我喝了你的妾室茶,有些話不得不叮囑。老爺說你孤苦無依,從前不識禮數,也是難免,但進了周府,就是正正經經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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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錦溪將尾音拉長,意味深長地對周青遠笑了笑才看向尹天瑤:“再不是外頭那些不三不四,沒名沒分跟著野男人的女人,要知禮、知廉恥。”
她一番話聽來,是在提醒尹天瑤要學著府裡的規矩,實則一句話,把周青遠和尹天瑤都罵了進去。
既罵了周青遠是野男人不說,連帶著暗指尹天瑤沒家教不知廉恥。
兩人聽出墨錦溪的畫外音,臉色都有些難看。
不管他們是不是沒名沒分苟且,還是蓄意算計墨錦溪嫁妝,可不就是不要臉?
“是,主母的教誨,妾銘記於心。”尹天瑤再不爽快,也隻能低頭聽訓。
欣賞了一番兩人難看至極的臉色,墨錦溪才慢悠悠地飲了一口茶。
她的淡定自若,落在尹天瑤眼裡,自是無比刺眼。
坐在主位上,受妾室敬茶的,本來應該是尹天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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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從明日開始,諸位妹妹記得到我院裡來請安,別失了禮數
察覺到尹天瑤仇視的目光,墨錦溪很想看回去,一字一句告訴她,這條路乃至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墨錦溪喝了一口茶就蓋上茶碗,沒有再喝第二口。
做做表面功夫就成了,尹天瑤敬的茶,她喝個熱鬧就罷了,多喝幾口還是怪惡心。
“好了,禮數就盡到這,我最近忙著這些事,著實有些乏累,就不打擾老爺與於妹妹。”墨錦溪捏了捏眉心後站起身,玉兒與翠兒連忙上來扶著她。
“瞧我這記性,如今我已經重新掌管中饋,從明日開始,諸位妹妹記得到我院裡來請安,別失了禮數。”丟下話,墨錦溪就被丫鬟扶著離開。
最後那句話,與其說是說給所有人聽,不如說是單獨說給新姨娘聽。
周青遠臉色鐵青地看著墨錦溪離開,奈何妾室給主母請安,確實合乎禮數。從墨錦溪方才對尹天瑤的一番敲打和處處夾槍帶棒的提醒看來,墨氏分明就是有意針對阿瑤。
要不然怎麼之前不說請安的事,阿瑤一入府,就提起請安的事情來。
從頭到尾,墨錦溪不過是在裝大度,好在人前人後搏一個賢名。
哪有妻子會不介意自己的丈夫養外室?還將外室納入府?墨氏果真是虛偽。
“哦,對了,老爺如此重視於妹妹,該不會生氣我讓於妹妹前來請安吧?”
墨錦溪走到花廳門口,冷不防殺了周青遠一記回馬槍。
其他姨娘才跟著起身,聞言,神情都有些幽怨。
老爺之前就在外頭和這個女人苟且,如今這個女人入府做了姨娘,還不知怎樣放肆。
周青遠原本沉這個臉,墨錦溪一回頭,他忙收斂了陰鸷神色。
“怎麼會,她既然入府成了妾,每日去向主母請安,都是應該的,我怎會生氣?”
周青遠強顏歡笑地扯了扯嘴角,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從墨氏種種表現,他算是看出來,此人不會明面上發難,但會暗地裡使絆子。
阿瑤在墨氏的眼皮底下,一旦被她發現,端倪可不妙。
周青遠就算再心疼發妻,也隻能裝作對這個女人不甚在意的模樣,好讓墨氏相信,他之所以納‘於心曳’為妾,隻因為她長得像自己的發妻。
他必須要讓墨氏相信,他隻是把這個女人當做阿瑤的替身。
墨錦溪微笑頷首,捂著心口松了口氣似的:“那就好,我還怕老爺會責怪我,既然老爺理解,我就安心了。”
墨錦溪深深地看了眼尹天瑤,醉翁之意不在酒道:“老爺不可因為於妹妹像前夫人,就罔顧禮法。”
將尹天瑤的新身份定為外室,兩人之間注定尷尬。
隻要尹天瑤的身份是‘於心曳’,他們之前的關系就是見不得人,就是汙穢。
尹天瑤衣袖下緊握著的手,因攥得太用力,指甲劃破掌心,隻有皮肉之苦,能讓她勉強維持理智,讓她忍下衝上去,撕了墨錦溪的嘴的衝動。
納妾的禮一結束,主母先行離開,其他姨娘對這位新姨娘沒什麼好感,自不會繼續留在花廳,都跟在墨錦溪後頭離開。
看著曾經伺候自己的幾位姨娘,明顯偏向墨錦溪,尹天瑤恨得抓心撓肝。
“我還有事,等今晚我再去看你。”周青遠想和尹天瑤一道回屋,又擔心墨錦溪起疑,隻能按捺心裡的躁動,等今晚洞房花燭夜時再與阿瑤同房,墨氏才不能說什麼。
尹天瑤深喑小不忍則亂大謀,隻好對周青遠福了福身,勉強道:“是。”
花廳人都散了,尹天瑤在婢女和嬤嬤的陪同下,回了住處。
她如今是姨娘身份,所有的用度都是按照姨娘的標準,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隻有一位婢女和一個嬤嬤,其他的都是院裡的粗使下人。
回到住處,看著屋裡和自己原本的住處大相庭徑的規模和陳設,尹天瑤被氣得不輕。
“你們都下去。”尹天瑤扯下頭上的銀簪與水紅色的絹花扔在妝臺上。
下人以為新姨娘是因為夫人說的話心裡不痛快,都機靈地退了下去,不做出氣筒。
銅鏡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這一年在府外養著,她保養得還不錯。
隻是身上水紅色的喜服,怎麼看怎麼刺眼。
尹天瑤剛要拽身上的喜服,腦海中忽然想起兩個孩子抱著她哭的情形。
墨氏用心歹毒,和孩子說那些話,兩個孩子怕自己的父親疼愛姨娘,定不會親近她。
兩個孩子被墨錦溪摟在懷裡那一幕,讓尹天瑤心下不安,她的孩子不能受墨氏蒙蔽。
就算不親近她,也不能親近墨氏那個歹毒的妒婦!
“來人!”尹天瑤站起身焦急地喚來下人,生怕孩子在墨錦溪的教導下,和自己離心。
“姨娘怎麼了?”約莫十三歲的小丫鬟,快步走進來,看見尹天瑤睚眦欲裂的模樣,有些害怕,局促地低頭站在珠簾前頭。
“你去……”尹天瑤話到嘴邊,倏然止住。
小丫鬟久久聽不見她接話,納悶地抬起頭,就看見尹天瑤陰森的表情。
小丫鬟一激靈,嚇得低下頭去,這位新姨娘,看起來嚇人的很。
尹天瑤瞥了低著頭的丫鬟一眼,無力地擺擺手:“罷了,你退下吧。”
她想著丫鬟去傳話和孩子說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得傳話的人是個可靠的。
傳話之人可靠還不算,兩個孩子才幾歲,知道了她就是尹天瑤,但凡一個不小心說漏嘴,她與夫君的謀劃都算白費。好容易走到這一步,豈能在墨氏那個女人面前露出馬腳。
丫鬟不明就裡地行了禮就退下,看來新姨娘不止可怕,還奇怪的很。
貼著紅喜字的門,緩緩闔上,尹天瑤嘆了口氣,餘光瞥見桌上的水紅色絹花時,眼底閃過一抹恨意。
尹天瑤抓起絹花攥在手裡,一朵上好的絹花被攥得七零八碎。
“罷了,既然回了周府,日後日子還長,和孩子說明身份一事,需從長計議,看來必須盡快敦促夫君,讓墨氏有孕,隻等她生下孩子,一切就都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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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一日請安
在花廳前,墨錦溪已把話說得很明白,幾位姨娘品出主母多少針對新姨娘的意味。
次日一早,府裡妾室皆早早醒來,她們可不想撞到墨錦溪的槍口上,和新姨娘一起被料理。
姨娘唯恐來遲,加之從前墨錦溪做事幹練,早晨請安,往往隻說幾句話就放眾人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們早飯也沒功夫吃,就趕來請安。
要不怎麼說她們幾個‘心有靈犀’,恰巧都在院門口遇見了,和她們同時到的,還有新姨娘於氏。
尹天瑤不會給墨錦溪為難自己的機會,當然是要早早來請安。
幾人對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幾句客套話進院子。
“你們可有聞到什麼香味?像是清湯羊肉,還加了些白胡椒?”芳姨娘從前在青樓受青睞,因此用度不差,她愛吃會吃,先聞到空氣中,隱隱飄著的香味來。
秦姨娘一日三餐都固定時辰,唯今日要來請安所以沒吃,聽芳姨娘這麼說,好奇地嗅了嗅:“確實是,還有米粥的米香氣,廚房離這不近,香氣飄這麼遠?”
月姨娘跟在幾人身後,探出頭往前看了一眼,怯生生道:“好像是主母暖閣傳來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