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此恨綿綿》, 本章共3748字, 更新于: 2024-10-13 16:53:43

16

我不知道那天,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地面的淤泥幾乎要與我化為一體。

我赤裸著身體,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要是姜眠從來沒有出生就好了。

周柚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我不認識她。

可是她卻準確無誤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她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罩在我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擦掉我臉上的泥巴,又顫抖著,把我抱起來。

她帶我去了警局。

又送我回了家。

其實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可是他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

略過我蓬亂的頭發,略過我骯臟破爛的衣服,略過我難堪又難聞的身體。

又立馬收回目光,和以前一樣。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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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又離開了。

家裡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隻要一閉上眼,我就又回來那天。

燒焦的皮膚在夏天一點點腐爛。

還是死了好。

但我沒有死。

又是周柚。

陌生的電話打來,熟悉的女聲略帶歉意地表示叨擾,扯天扯地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故作輕松地,想要掩蓋些什麼。

所以我直接揭穿了。

「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她愣了一下。

忽然結巴起來,囁嚅著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句。

好半天,才像是鼓起勇氣。

「不要死。」

「姜眠。」

「我怕,我怕你自殺,才記下了你的電話……」

我沒想過她這麼直白。

詞句滾燙。

灼得我眼睛疼痛難忍。

我聽見她的呼吸聲落在房裡,緊張又踟躇。

我看見流淌在桌上的血,滴在地板上開出幾朵梅花,和反射著冷光的刀。

最後我說。

「好。」

「幫我叫個救護車吧。」

18

我活下來了。

但我走不出來。

黑色的影子就像夢魘,在每一個夜晚編織出一張無法逃離的網,將我困在其中。

我討厭煙味。

討厭黑暗。

討厭我自己。

他潛藏在暗處,在每一個黑暗的地方,下一秒,就不知道會從哪裡出現,將我再次拉入深淵。

我記得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記得那些疼痛和氣味。

我如此清醒。

清醒地痛苦。

清醒地想死。

又清醒地活著。

周柚陪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說,最好是住院。

我沒有住院。

她又給我開了很多藥。

可我一顆都有吃。

全部拆開,放在透明的玻璃罐子裡。

周柚陪了我一個夏天。

那個夏天陽光明媚,可我總待在室內不出來。

她不厭其煩地陪我玩各種各樣的棋牌遊戲。

陪我念叨著最近新出的電視劇和動漫。

其實我知道的。

每到晚上,她就看著我偷偷掉眼淚。

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都腫了。

有天周柚洗完澡出來,看見我站在陽臺上,嚇得快哭了。

我看了她一眼,又下來了。

「周柚。」

我喊她的名字。

「你當我姐姐好不好。」

我沒有媽媽。

我的哥哥恨我。

我的爸爸把我當作陌生人。

我的身體破敗,靈魂腐朽。

我什麼也沒有。

她沖上來抱住我,滾燙的眼淚落進我的衣服裡。

她說:「好。」

「乖眠眠。」

「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

「你答應姐姐,以後要好好活著。」

「好不好?」

19

不好。

20

我回抱住她。

「姐姐。」

我說。

「你不要被我困住。」

「好不好。」

我是注定活不下來的。

正常隻是在表面上。

我的內裡已經坍塌成一片廢墟。

期待著死亡。

21

那個夏天過去之後,唐月初出國了。

姜玨進了公司。

周柚也考上了大學。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隻有我,被留在了滿目瘡痍的十八歲。

我聞到自己身上腐爛的味道,從那晚之後愈演愈烈。

周柚開學那天,我送她走了。

她在機場紅著眼眶,卻不掉眼淚。

她把我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喊我名字。

最後她湊在我耳邊小聲說。

「眠眠。」

「要是撐不下去,就算了。」

其實她都知道。

她知道我身體上刻下的每一道疤。

她知道我日復一日地在泥潭中掙扎。

她知道我情緒崩塌的每個瞬間,隻能用自毀來減輕痛苦。

我回抱住她。

22

周柚走後,我好像恢復了正常,但是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再也沒有去和姜玨爭吵的力氣了。

每一天光是活著,就用盡了力氣。

暴飲暴食,不規律作息,不愛護自己的身體。

患上胃癌的時候,我是高興的。

因為我——

23

我早就決定好了離開的日子。

是媽媽忌日。

也是我的生日。

但是二十多年,我隻過過兩次生日。

都是周柚陪我過的。

其實姜玨不知道。

我也很羨慕別人有媽媽。

我也羨慕那些女孩子能被媽媽抱在懷裡,

扎著漂亮的小辮。

我比任何人都更痛恨自己。

這天到來的時候,其實是個很平常的日子。

我的腹痛還是一如既往。

早上起來時吃了兩個包子,又馬上吐出來。

然後我縮在沙發上,一張一張去翻我相冊裡的照片,然後一張一張刪掉。

刪完最後一張,我起身,走向陽臺。

客廳裡卻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老式小區的門經不起一點動靜。

我的哥哥。

十幾天不見,面目憔悴到像是老了好幾歲。

我猜是周柚告訴他了。

畢竟這個地方,我也隻和周柚提過一次。

男人衣衫不整,喘著粗氣,一向挺直的脊背佝僂下來。

他望向我的眼神破碎。

我頭一次見我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哥哥,紅著眼眶,低三下四地求我。

「我錯了。」

「眠眠。」

「是哥哥錯了——」

他的道歉遲來了十幾年。

可我踩在欄桿上,隻是看著他,無動於衷。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泣不成聲。

白色的,幹幹凈凈的。

是那天在商場買的。

將我身上所有醜陋的疤痕都暴露在他眼前。

不是紋身。

是每一次在噩夢與現實中掙扎留下的痕跡。

是我對自己最深切的憎惡。

腳底的瓷磚冰涼。

「別跳!」

「求你了……」

「別跳——」

耳邊風聲呼嘯。

我卻看著姜玨笑。

跳樓很痛的。

再痛最後一次吧。

這輩子吃了這麼多苦,下輩子——

老天會對我好一點吧。

「姜玨。」

我輕聲喊他的名字,腳踩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栽落。

我看見他的神情變得驚慌失措。

看見他朝我沖過來。

我隻是笑。

「我要去找媽媽啦。」

19

姜玨沒有抓住她。

他的妹妹。

死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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