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辦方賺到了節目效果。
隻有我站在人群中,緊緊盯著大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溫霖驚慌失措的臉。
當然也沒錯過,另一塊大屏幕上的謝欽然,臉上一瞬而過的訝異。
他目光逐漸灼熱,定定地看著這裡,眸裡閃的點點碎碎的流光此時迅速地凝聚浮動。
頂流不愧是頂流,表情管理還是十分到位。
謝欽然垂眼再抬眼,眉眼微挑,開玩笑似的道了句:
「好啊!不過你爸爸會願意嗎?」
主持人倒是個會控場的,生怕再從我口中蹦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急忙將話筒從我手中接了過來。
演唱會還未結束,溫霖就拉著我匆匆走出了會場。
她看上去有些著急,我知道她是在極力避免與謝欽然碰面。
但我偏不能如她所願。
我可不願意一輩子跟她一起在江廷修身邊蹉跎到死!
我眉頭緊蹙,用盡力氣憋紅了臉,眼淚汪汪地看向她:
「媽媽,我疼。」
溫霖一愣,頓住腳步,在我面前蹲下,滿臉的著急與關懷:
「怎麼了小芙?哪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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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說話,直接放聲大哭。
這哭聲直接將工作人員吸引了過來。
他貼心地表示可以帶我們去休息室緊急處理一下。
溫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點頭了。
休息室內。
我乖巧地捧著一杯水,有些愧疚地看著溫霖在我身邊忙前忙後。
直到探熱針顯示正常,她才略微松了口氣。
她揉了揉我的腦袋,溫聲道:
「寶貝現在還難受嗎?我們要回家了哦。」
聞言,我立馬垮臉,撅著個小嘴,奶聲奶氣抱怨道:
「不!不嘛!不回家,我腦袋疼。」
溫霖無奈地笑笑:
「腦袋疼的話,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呀。」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瞥牆上的鍾,有些不安。
謝欽然到底啥時候下班啊!
僵持片刻後,溫霖拿我沒了辦法。
她掏出手機翻了翻,神情有些猶豫:
「小芙,實在難受的話,我讓爸爸來接我們吧。」
頃刻間,腦子裡閃過江廷修那張死人臉。
我幾乎是立馬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不!不!不!不要爸爸接!」
「……可是我們真的不可以再繼續留在這裡打擾別人工作了。」
「那也不要爸爸接!」
我急得快哭了。
倘若這次錯過了謝欽然,按照溫霖這軟趴趴的性子,以及江家那幾乎構成軟禁的令人發指的規矩。
恐怕直到成年前,我都要困死在江家。
溫霖原本溫和的神情慢慢凝成嚴肅。
我頂著一汪淚眼與她對視。
每一秒鍾都像砂礫般緩緩滑落,心頭猶如烈火燃燒。
我焦急地思考著未來的種種可能性。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幾乎是一瞬間,大門被推開。
門口的男人眉骨深邃,面容清俊。
來不及換下的演出服華麗而矜貴。
他輕喘著氣,微微垂眼,與我身側之人對視。
眼底溫柔繾綣。
聲音卻有些啞。
「……好久不見,溫霖。」
14
最後自然是謝欽然送我們回家。
為了給他們的二人世界提供足夠的交流空間。
我窩在後座,靠著窗,佯裝酣睡。
果然,車子停在紅燈前。
謝欽然曲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方向盤,片刻後,終於打破沉默: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溫霖聞言一愣,隨即下意識扯了扯袖子。
她偏過頭,溫柔笑了笑: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我氣得翻白眼,直掐人中。
好,好,好,氛圍都烘託到這兒了,偏偏一個兩個都不長嘴是吧。
那就隻能讓我來替他們開口了。
我眉頭緊皺,扮出一副深陷夢魘的模樣,痛苦地哼唧幾聲,喃喃道:
「嗚嗚……媽媽,你不要拿刀……
「流血……我害怕……」
頃刻間,車子一個急剎。
謝欽然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
「她說什麼?什麼拿刀?什麼流血?」
說完,不等溫霖作出回應,他強硬地握住她的手腕,拉高衣袖。
隨後深吸一口氣。
溫霖白皙的手臂上遍布著深淺不一的割痕。
新鮮的傷疤處甚至還能依稀窺見皮膚下淡黃的脂肪層。
車子裡安靜了很久,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溫霖輕微顫抖的肩膀。
直到身後響起一聲催促的鳴笛,謝欽然才恍然回神,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路況上。
良久,我聽見他已然沙啞的聲音。
「溫霖,我帶你走,好不好。」
溫霖望著他笑,笑著笑著眼底卻浮現出了晶瑩淚花。
就連喜悅也悲傷。
她搖搖頭:「我走不了的。」
「為什麼走不了?你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溫霖不說話了。
在她看來,光是她欠江廷修的錢,就能把她的下半生耗死。
而她的自尊也決不允許自己向謝欽然開口尋求幫助。
盡管這筆錢對已經盤踞娛樂圈金字塔頂端多年的謝欽然來說簡直不算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聖母女主。
還好,我沒道德。
我面無表情地哭出了聲:
「……媽媽你等我,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快長大,這樣就能把你欠爸爸的錢還清了,等我們都自由了,你一定要帶我換個爸爸。我不想整天被他打罵了,嗚嗚嗚……」
溫霖臉色慘白看向我,似乎想要制止我繼續開口。
可惜,在這個世界蟄伏多年,我的演技已然出神入化。
在她眼中,我仍處於一個深陷噩夢,不受控制的狀態。
謝欽然像是再也忍不住,他壓抑著情緒開口:
「小芙才七歲,難道你還要繼續讓她在ẗŭ⁷這種環境下待下去嗎。
「溫霖,你對自己殘忍可以,但至少也要顧及一下孩子。
「至少,我可以讓她在信託金,在愛與自由的環境下成長。
「相信我,好嗎?」
良久,我終於聽見了溫霖那聲,極低的「好」。
15
車子在江家別墅大門停下。
溫霖小心翼翼地抱起裝睡的我。
她俯身吻了吻我的額角,輕聲道歉:
「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讓你受苦了。」
我窩在溫霖懷裡,內心默默跳著 mvp 結算舞蹈。
心想著我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
然而溫霖抱著我沒走出幾步,便看見江廷修一臉寒氣地守在大門處。
他隻簡單裹了件黑色睡袍,起初隻是冷冷地看向我們,臉色十分不快。
待他目光遊移到謝欽然那輛邁巴赫代步後,臉上的情緒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下一秒,他怒氣衝衝上前,一拳砸在謝欽然的車窗上。
隨後捏著溫霖的下巴,臉上一片陰翳,狠聲道:
「不是去遊樂園嗎?這是誰?
「溫霖,你就這麼缺男人?出個門都能跟外邊的野男人勾搭上?你就是這麼當媽媽的?」
我能感受到溫霖抱著我的手臂緊張得直抖。
就在這時,謝欽然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小霖。」
兩人同時轉頭,謝欽然肘間掛著一件卡其色的羊絨大衣,在昏暗的夜燈中仍然清俊不已:
「你的衣服忘在我車上了,你從小身體就不好,當心感冒。」
謝欽然看都沒看一臉陰沉的江廷修,撐起大衣就要給溫霖披上。
江廷修突然一把搶過大衣,狠狠扔到地上碾了幾腳。
緊接著,他衝上前一把抓住了謝欽然的衣領,眯著眼一字一頓威脅道:
「離——我——老——婆——遠——一——點。」
謝欽然毫無畏懼,反而淡淡地優雅一笑:
「那你可得看緊了。」
江廷修的拳頭蓄勢待發,下一秒就要砸在謝欽然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溫霖硬生生撲進兩人之間,想要以身擋拳。
她一手抱著我,一手抱住江廷修的胳膊,痛苦地啜泣。
我無語得要死,三兩下直接從她懷裡蹦了出去。
否則就憑溫霖這小身板,江廷修這一拳下去估計能把我倆砸得暈死過去。
謝欽然拍開江廷修抓著他衣領的手,好整以暇地撫平了起皺的前襟,衝溫霖笑道:
「小霖,再見,注意保暖啊。」
隨後他又壓低聲音,鄭重道:
「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江廷修目眦欲裂,用力一揮,溫霖被他甩到了地上。
他回神一腳踹在那輛邁巴赫上,流暢的車身立刻陷進去一大塊兒。
而謝欽然渾然不在意,駕駛著車輛翩翩然離去。
江廷修把被摔得直迷糊的溫霖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心頭湧上一陣恐慌大叫著撲了過去:
「不要傷害我媽媽!」
而他隻是冷哼一聲,一手提著我的後領子,一手鉗住溫霖的胳膊,將我們雙雙拖進別墅。
16
一進門,江廷修就將我扔到沙發上。
他把溫霖懟到牆上,抓著他的手臂將人困在牆壁和自己的身體之間,居高臨下地怒瞪著她:
「你翅膀長硬了,敢背著我和別的男人搞上了?」
溫霖冷靜地掙扎,冷靜地跟他對視。
或許是因為她把謝欽然的話認真地聽了進去。
這一次,她再不像之前那樣唯唯諾諾:
「江廷修,我們離婚吧。
「你對我,沒有愛,我對你亦然;我們離婚,我帶著小芙離開,你可以得償所願娶你的沈小姐。
「這些年,我也為你付出過,兩年前,得益於那場手術,沈琳琅才能活下來;至於欠你的錢,之後我會一分不差地全部還給你,我們就此兩清,不必再互相折磨。」
我差點忍不住為她拍手叫好。
江廷修臉色復又一沉,嘴角甚至掛著戲謔的笑:
「原來是這樣啊。
「明明一直老實本分地待在我身邊,出了趟門就敢跟我叫板了,那個人還給你灌什麼迷魂湯藥了?再詳細說說?
「你真以為還完了錢就能跟我兩清?我現在一個電話,就能讓你爸媽辛辛苦苦倒騰起來的廢物公司破產,這些年你父親手上沾了多少不幹淨的東西,我可是清楚得很。
「沒有我,你們全家能有現在這種光鮮亮麗的體面日子過?合著我養了你這麼久,就是養了個白眼狼?」
溫霖身子一頓,眼眶漸漸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