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失寵了。
我看著嫡姐失魂落魄的模樣,想起前世她因為掃皇帝的興致而被皇帝冷落時,也正是我懷孕的時候。
那時我不敢搶嫡姐風頭,就算懷孕也並不受皇帝重視。
嫡姐又不肯低頭主動去見皇帝,於是提議讓我服些藥來佯裝身體不適,她來照顧,也能引得皇帝過來。
我知道她想以清高的姿態復寵,那時我也以為隻有嫡姐得了寵愛,林家才有好日子過。
於是我配合她服下了趙太醫單獨調配的消散丸,這藥丸有微毒,能讓孕婦短暫地發起低熱數日。
趙太醫說這藥丸不會傷及胎兒。
趙太醫全名趙維德,與嫡姐自小相識,因這一層關系,我也無條件相信了趙太醫。
我服了藥,果然低熱不退,很快引來皇帝關心,嫡姐正好在照顧我,兩人打了照面,嫡姐依舊不肯先服軟。
最開始,皇帝也不給她臺階下。
嫡姐為了磨掉皇帝的性子,讓我吃了三次消散丸,終於在第三次,見面生情,皇帝主動做了讓步,嫡姐順勢與他重修舊好。
兩人隔著屏風便開始調情逗趣,以至於後半夜我腹痛驚醒時,身邊竟無人照拂。
那消散丸給錯了劑量,我的孩子在那一晚流了一被褥的血,失血之下我的呼救都變得有氣無力,耳邊隻聽到嫡姐在皇帝的挑弄下發出的嬌聲媚叫。
就在那一晚,我失去了上輩子唯一一個孩子,嫡姐踩著這個孩子的屍體跟皇帝重修舊好。
15
三個月的孩子還看不出性別,隻是一團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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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安慰我說:「你出身卑微,這孩子就算是男胎,也不可能當太子。如果是個女胎,生下來也是去和親的命,不如不讓她來這世上,反而是好的。」
我不解地問:「為何公主一定要去和親?」
嫡姐理所應當地說:「那是作為皇家子女的職責,公主的使命就是以和親來換取太平。」
可我明明聽到嫡姐跟皇帝說:「若臣妾能生一個皇子,臣妾隻願讓他無憂無慮的長大,他喜歡什麼便做什麼,自由自在,做個富貴享樂的闲人就好。」
在嫡姐看來,我的孩子天生就要承擔和親的責任,而她的孩子卻可以享受皇ṭű̂ₐ室的優待和百姓的供養,做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闲人嗎?
後來,我聽到配消散丸的趙維德跟嫡姐告罪:「皇上既然得到了娘娘,就應該獨寵娘娘一人,玉姝是個庶女,本不配跟娘娘爭日月之輝,微臣不能讓她先娘娘一步誕下皇子。
「所以那消散丸裡,微臣加了一味紅花,讓那孩子小產。」
嫡姐震驚之後,便寬恕了太醫:「你也是為我考慮,要怪就怪我那庶妹無福。
「退一萬步說,皇上是本宮的少年郎,本宮也不希望本宮的少年郎與自己的庶妹有子嗣。
「此事你就不必讓她知道了,本宮是她的嫡姐,替她原諒你的過失了。」
我的孩子死後,身體每況愈下,很快就沒了利用價值,被皇帝棄置一旁。
而嫡姐依舊仗著恩寵清高自傲。
這一世,沒了我的主動犧牲,嫡姐跟皇帝冷戰了將近兩個月都沒找到臺階下。
她急了。
在我懷著身孕過生辰那一晚,嫡姐的宮裡傳出了昆曲的聲音。
皇帝被吸引過去,隻見嫡姐穿著華麗的戲服搖著扇子,正在吊著嗓子,唱她曾經最看不上的戲曲。
皇帝的眼睛都亮了。
一向清高孤傲的世家嫡女,為了取悅他,居然主動學起了昆曲。
這足以讓皇帝為嫡姐再次心動。
嫡姐笑盈盈地迎接皇帝入宮,將懷有身孕還未過完生辰的我拋在殿外。
「長姐最看不上用歌舞迷惑皇上了,怎麼如今自己也學來用了?」
我笑著打趣。
悅嫔說:「榮妃姐姐出生高貴,昆曲由她口中唱出,也就不是下九流的曲子,而是高山流水之音,豈是你這種庶女嘴裡唱出的靡靡之音可比的?」
一同來看熱鬧的雲貴妃笑得格外大聲:「學人精,清高鬼,說的就是榮妃這種人了!」
我也笑著:「我長姐一向是人淡如菊,今晚濃妝豔抹勾引皇上,一定不是長姐的本意。」
悅嫔臉色十分難看,她守在殿門口,生怕我進去打擾她的榮妃姐姐重得聖寵。
真是好忠心的一條狗。
16
那晚之後,嫡姐復寵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次嫡姐長了心眼,除了和她一起長大的趙維德太醫外,她誰也不信。
她沒有查出是誰陷害她假孕,對自己的身體卻開始過度關注,一日要讓趙太醫請三次平安脈,身上一有點頭疼腦熱就大張旗鼓地驚動整個太醫院。
很快,整個皇宮都知道趙太醫去榮妃娘娘宮裡的次數比皇帝還多。
和前世一樣,雲貴妃抓住了這個痛點,在宮中散播謠言。
等謠言發酵到頂峰時,雲貴妃用宮宴的借口將後宮眾人全部聚在一起,當眾告發。
「臣妾要告發榮妃與太醫趙維德私通,穢亂後宮,罪不容誅!」
雲貴妃向來不打無準備的戰,人證物證俱全,最關鍵的證據是趙太醫身上佩戴的金絲荷包。
荷包上的極品金絲,除了皇帝太後宮裡,就隻有榮妃有。
嫡姐再次被打得措手不及。
皇帝問她:「雲貴妃說的可是事實?」
嫡姐嘟嘴:「皇上如今竟這般猜疑臣妾?臣妾心裡隻有皇上一個少年郎,怎麼容得下其他男人?」
「榮妃姐姐一有事就搬出少年郎來引皇上同情,皇上雨露均沾,跟在座的每一位妹妹都有情分,怎麼就榮妃姐姐覺得自己是獨一份呢?」
雲貴妃陰陽怪氣:「與其在這邊嘮叨什麼少年郎,不如給出點實際的證據,這個荷包繡的是百合,女子送男子百合的繡品就是暗示彼此有情。」
「榮妃姐姐每日都要見三次趙太醫,看來是一日都離不開趙太醫的陪伴呢,趙太醫真的隻是去請脈那麼簡單嗎?」
嫡姐倒也辯了幾句,可惜都被雲貴妃輕易攻破,她便無辜地嘟起嘴:「臣妾沒有做過,雲貴妃如此汙蔑臣妾,臣妾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看著就要坐實私通的罪名,悅嫔這時候站出來,認下那個荷包:「荷包是姐姐贈給我,我看趙太醫照顧姐姐盡心盡力,順手賞賜的,姐姐絕沒有私通過!」
悅嫔極力給嫡姐開脫,皇帝本就起了疑心,就將悅嫔以私相授受的罪名打入宮中刑獄。
悅嫔被押下去時,嫡姐特意拉住了她。
悅嫔十分感動:「姐姐,此番是雲貴妃有意陷害,我認下荷包,是為了保住姐姐你。
「現在我可以肯定,姐姐假孕這件事也是雲貴妃的手筆。姐姐比我更得聖心,我進刑獄後,還望姐姐盡快派人查清這件事。」
嫡姐滿口答應:「我一定把事情查清楚,救你出來。」
嫡姐說是這麼說,悅嫔在監牢裡待了三天,她就對著皇帝冷臉了三天。
「本宮的少年郎居然疑心本宮跟外男有染,真是讓人心寒啊!」
她心寒了三天,倒也派了人去追查,外面的侍衛好不容易帶來一些有用的線索,正等著賞金。
嫡姐卻說:「本宮身陷流言,悅嫔也還在刑獄受苦,給侍衛的賞錢就免了吧,十幾兩銀子不過是本宮的一件新衣,想來那群侍衛也不會在意有沒有新衣服。」
侍衛們在外面奔波數日才帶回了一條有用線索,卻被告知沒有任何賞錢。
他們明面上當然不敢有怨言,隻是之後連帶著宮女太監的辦事效率都低了下來,再沒有一個人真心替榮妃宮裡辦事。
於是這件事嫡姐查了半個月都毫無進展,隻會跟皇帝嘟囔:「臣妾的少年郎本該跟臣妾一心,無條件相信臣妾才是,如今卻要看證據那等俗物。」
皇帝不耐煩地吼了她:「朕要證據,是為了服眾!你若真是清白,為何一點證據都拿不出來?!你讓朕怎麼相信你!怎麼給後宮前朝交代!你以為朕隻圍著你一個人轉嗎!?」
嫡姐被吼得渾身一抖,開始對著鏡子落淚,哀嘆:「本宮的少年郎難道已經死了嗎?」
17
悅嫔在牢裡待了快一個月,最開始,她還滿懷希望和鬥志,等著榮妃姐姐來救她出去大殺四方。
後來,她聽說榮妃跟皇帝吵了一架,已經冷戰多日,別說證據了,榮妃連見皇帝一面都不屑去爭取。
一直沒有證據證明悅嫔的清白,於是皇帝默許動刑。
榮妃過意不去,一個月後終於去牢裡看了悅嫔,看到悅嫔手上的傷口,榮妃表情淡淡地說:「你受苦了,可是本宮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救你。」
悅嫔懇求說:「隻要姐姐願意跟皇上好好說,相信皇上會配合姐姐調查此事的。」
榮妃不情願:「少年郎變了心,難道我還要做小伏低嗎?我是世家嫡女,學不來那低頭獻媚的姿態。」
悅嫔震驚地看著榮妃:「可是姐姐連昆曲都學了,隻是讓你為妹妹說幾句好話,救妹妹脫離這苦地方,姐姐這也不肯嗎?
「姐姐,我是為了保你才認下那個荷包的,姐姐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悅嫔已經想好了退路:「隻要姐姐親手下令殺了趙太醫,皇上就會相信我的清白!」
榮妃抽回了被悅嫔抓著的手:「趙太醫是無辜的,怎麼能用一條人命來成全你的名聲?悅嫔妹妹,你未免太心狠了!」
悅嫔震驚Ťúₒ在原地,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哀號出聲,哭得滿臉是淚,她是真的怕了。
榮妃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的名聲就等同於她的性命嗎?尤其還是一個妃嫔的清白!重則可以牽連妃嫔的九族!
榮妃是高門貴女,會不知道妃嫔私通罪名一旦坐實,不僅嫔妃必死無疑,還可能誅九族嗎?
悅嫔突然意識到,她的榮妃姐姐不是不知情,而是不在乎她和她全族的死活。
她地位不高,一直依附於榮妃才得以生存,她願意為榮妃豁出性命。
但她真的這樣做了,卻發現榮妃的態度始終隻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人淡如菊,並不把她這條命放在眼裡,所謂的姐妹情分全是她一廂情願。
她的命原來還沒有一個太醫重要!
這就是她一心輔佐的好姐姐?!
悅嫔寒心的那一晚,我去見了她,告訴她:「長姐的親生母親死的時候,長姐也隻是那樣淡淡的流了幾滴淚。
「都說帝王涼薄,可我這個嫡姐何嘗不是個自私涼薄之人呢?她隻是把本性隱藏得更好而已。」
我伸出手握住悅嫔的手腕:「悅嫔姐姐,為了一個自私涼薄的蠢貨這麼犧牲自己,值得嗎?她不會記得你一丁點好,隻會認為這是你應該為她做的犧牲。
「嫡姐隻會把比她地位高的人當人,地位比她低的,都是奴才。
「我這個庶出的妹妹,你這個地位比她低等的嫔,在我那嫡姐眼裡都不算是人,隻是一個個理應為她犧牲的奴才而已。
「奴才為她死了,她掉一滴淚都算是施舍。
「依附於這樣的伥鬼,會死得很慘。
「後宮的女人更應該知道,什麼叫為自己而活。」
悅嫔被我點醒,她痛苦地大哭了一場,卻回握住了我的掌心。
18
第二日,悅嫔翻供,說那荷包就是嫡姐送給趙維德的,還一口咬定是定情信物,她是被嫡姐推出來替罪的。
雲貴妃本來還在愁自己扳不倒榮妃,沒想到悅嫔會臨陣反水,這樣一來,嫡姐私通太醫的罪名,不論真假,直接坐實。
皇帝本不願相信,是我刻意提醒他:
「那趙太醫曾經跟嫡姐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趙太醫還說了,他進宮做太醫就是為了守護嫡姐。
「或許嫡姐一直念叨的少年郎不是皇上你,而是——趙太醫呢?」
一句話,殺人誅心,撕碎了小青梅和少年郎所有的往日情分。
皇帝直接下旨,殺了趙太醫。
趙太醫死的那天,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皇帝看在眼裡,更肯定了她口中念叨的少年郎不是自己,而是那個被腰斬的趙太醫,他下旨貶嫡姐入冷宮。
他沒有對外宣布榮妃犯的是何錯,畢竟私通是皇家醜聞。
因我得寵,朝廷又是用人之際,皇帝沒有和上一世一樣遷怒整個林家。
嫡姐得知自己是被悅嫔背叛時,不願相信,直到悅嫔親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