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著急,我還得再等等。
44
小年夜。
陸勐再次帶我上了那艘遊輪。
「盛宴」重啟。
隻是這一次不同的是。
我有了身份,也不需要戴眼罩蒙眼睛。
陸勐摟著我,我們在樓上俯視著一樓上的宴會,男男女女,籌光交錯,酒池肉林。
借著違禁藥物跟酒精的作用,下面那些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政商人士此時已然變得瘋狂。
甚至像動物一樣,隻尋求著生理上的發泄跟痛快。
就這樣衝擊感觀的場景。
我看到四處,布滿了監控。
「為什麼還要錄像?」我忍著反胃,詢問他。
陸勐撥弄著拇指上的寶石戒指,牽著我坐下。
他將我拉進懷裡,讓我坐在他的腿上。
「我陸勐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既要掌握這些人的喜好,可也要防著意外跟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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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錄像,就將成為最好的掣肘。」
「我陸勐在北市,沒有人再敢攔在我面前。」
45
惡狼即使是沉浸式享受珍馐,也不會忘了警惕四周。
即使我不需要蒙眼,但手機仍然沒能帶進來。
我看向監控器,心裡有了主意。
長達十天的盛宴狂歡。
登上這艘豪華遊輪的人,他們仿佛已經被陸勐這一套腐化地完全失去了理智跟三觀。
這裡,就是他們的極樂樂園。
一連好幾天。
我都沒能有機會接近監控室。
在第七天入夜後。
我終於逮著機會往那個房間走。
但到了門口,我才看到,那房間門口竟然有配槍的海外佣兵站著。
46
「裡面有多少人?」
易盛的聲音從我的珍珠耳針裡傳出來。
「門口兩個,裡面一個。」我調整了下耳環,聲音也更清楚了。
易盛那頭傳來許許多多打字的聲音。
「行,我讓朋友植入病毒遠程控制五分鍾的警報跟燈光。」
「紀寧,你隻有五分鍾。」
「五分鍾拿不到,你一定要保證放棄這次計劃。」
五,四,三,二,一。
伴隨著火警警報聲起,整艘遊輪的燈光滅掉。
全部陷入黑暗之中。
這兩名佣兵朝樓下走去。
房間裡的人大概是以為電路故障了,罵罵咧咧地起身朝外頭走廊盡頭的廁所走。
門被他虛掩上。
我已經順利摸了進去。
隻需要拿到一份監控,陸勐跟他的罪惡王國將會徹底崩塌。
我摸索著抽屜。
那裡頭有著一盒新硬盤盒子。
我抽出其中一個,裝進衣服裡面。
47
「紀寧,你找死啊?」
門口冷不丁響起一聲女聲。
那是陳欣雨。
完了。
我捂著衣服,不出聲。
這次上來,我不知道為什麼陳欣雨也在。
這幾天她都跟一個花蝴蝶似的,滿場繞著這些賓客轉。
「紀寧,趕緊走。」易盛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時間不夠了。」
走不了了。
雖然是在黑暗中,但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門口,抱著手臂看我出醜。
「喂!誰在那裡!做什麼!」
上完廁所重新返回的工作人員遠遠一聲暴喝。
心,驀然墜到谷底。
這一次,可能是真的完了。
「紀寧,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很討厭你。」陳欣雨輕輕笑起來。
「討厭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無所謂的樣子。」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但好像啊,也就隻有你能救我們了。」
她彎腰脫下高跟鞋,拎起來搖搖晃晃地衝著朝她跑來的工作人員挑釁。
最後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紀寧,你如果搞砸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說完這句話。
她赤著腳,扭頭就跑。
大喊大叫著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48
我逃脫後。
張望注意著陳欣雨那邊的動靜。
我不知道她還要做什麼。
隻是看到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朝著甲板跑過去。
海風狂急。
吹得她紅色的衣裙上下翻飛,像極了一隻美豔動人又危險的蝴蝶。
陸勐在貴賓室裡,跟別人喝著紅酒聊著天。
他明明看到了這邊的動靜,卻毫無反應。
那些佣兵跟保鏢朝她圍過去。
陳欣雨笑著笑著突然彎下腰去。
重新直起身來時,她衝樓上高高在上的陸勐豎了根中指。
然後毫不猶豫地旋身朝大海深處跑去。
縱身一躍。
在夜晚黑色的大海裡,綻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我捂住嘴,眼淚洶湧而出。
原來她……
早就不想活了。
49
陸勐的休息室裡。
我抱著滾燙的咖啡杯,但還是覺得身上冷。
好像還是沒有從剛才陳欣雨跳海的事情抽離出來。
「她得了艾滋。」
陸勐語調平靜,仿佛在敘述一個動物生病一樣。
「那你還讓她上船來,不怕你的客戶染病嗎?」
陸勐嗤笑:「她手上戴著紅色手環,大家都知道,也會避開她。」
好惡趣味的遊戲。
「你不是也碰過她麼。」我隻覺得脊背發涼,一層一層的涼氣順著骨頭往外冒。
陸勐語帶嫌棄:
「就她?還沒那個資格被我睡。」
我突然覺得眼前發黑,視線裡的事物一陣陣天旋地轉。
我快步朝衛生間跑去。
劇烈嘔吐起來。
50
再過兩天遊輪即將靠岸。
而船上的這些賓客,也漸漸恢復了往日裡的正常跟理智。
仿佛隻有陳欣雨的死,隻是一場鬧劇。
沒人追問她的下落,甚至沒有人去試圖打撈她。
晚上我聽到佣兵跟陸勐匯報情況。
「少了一個硬盤?那應該就是她拿走了。」
對話結束後。
我感覺到身後有人躺下。
陸勐將我的身體輕輕扳過來,溫柔親了過來。
親完後,又啞著嗓子道:
「怎麼還這麼燙?」
從那天陳欣雨跳海後,我就病倒了。
遊輪上的醫生已經看過,但吃了藥仍是昏昏沉沉地一直好不起來。
陸勐決定加速返程速度,提前結束行程。
半夜突然又響起一聲槍響。
陸勐似乎見怪不怪了。
好像是哪個喝嗨了的境外老板,帶的槍不小心玩走了火。
我燒得昏昏沉沉,一直說著胡話。
陸勐衝佣兵冷道:「告訴他們,誰特麼再鬧直接扔海裡。」
他又低頭在我臉頰上親了又親:「阿寧,乖,快點好起來。」
51
臨近靠岸前一晚。
昏昏沉沉間我又感覺他在解我的睡衣紐扣。
我下意識地反抗,用手推他。
他卻束住我手腕,聲音帶著難以自控的急促:「忍忍,出點汗就會好了。」
這一次,我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他以為是自己弄疼了我。
但其實,我是被惡心的。
船快靠岸的當天。
我終於好了起來,披著厚厚的外套走到甲板上看海鷗。
遠處朝陽明豔。
審判日,終於要來了。
「阿寧。」陸勐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回頭,他趴在我上方的圍欄邊上,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東西。
他扯了扯嘴角:「看看我從你包裡找到了什麼?真是令我驚喜啊,你自己說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阿寧?」
硬盤,被他發現了。
52
船即將靠岸。
岸邊,圍滿了警察跟警車。
陸勐將那個硬盤丟進了海裡,包括其他的,通通被他的手下扔進海裡去。
「阿寧,你想我坐牢?」他的眼眶好像有些紅。
不知道是不是海風吹得緣故。
看不太真切。
我搖了搖頭:「不是。」
「陸勐,我想要你死啊。」
陸勐哧哧笑起來:
「可證據都被我毀了啊。」
我也笑:「拿到後我就已經用手機讀取裡面的內容,將所有證據都上傳給了警方。
「光走私販毒這些罪名,你都死定了。」
他撫掌大笑。
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
53
「還有。」我微微笑,抬手拿掉了右眼的隱形眼鏡。
露出透著幾分怪異的右眼。
「為了捕捉到最完整的證據,這裡面,植入了微型納米攝像頭。
「說真的, 挺疼的,陸勐。」
「但為了讓你死,值的。」
他慢慢平靜下來:
「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
我卻格外期待的樣子:「你最好是現在殺了我。」
「那樣,你脫罪的可能性就會變成零。」
他眼底還是有幾分不甘:
「你是為了易盛?」
「是別人。」我搖頭:「不過你應該已經不記得她了。」
「但在你面前再次提起她的名字, 對她是一種褻瀆。」
54
船靠岸了。
陸勐:「你到底有……」
「沒有, 沒愛過, 全是演戲。」
「喜歡是假的,情話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處心積慮為你設下的戲。」
「徐姐沒跑,是我找人把她關了起來制造的背叛公司的假象,文件也是我拿的。」
「陸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惡心你。挖你母親骨灰的時候, 我還在想,埋在裡面的要是你該有多好。畢竟你這樣的畜生,隻會欺辱女性的垃圾,不配談感情。」
我肆無忌憚地,一刀接一刀地往他心口捅。
「陸勐!放下武器!」
我抬頭。
陸勐抬起手臂,拿著手槍。
緩緩對準了我。
但最後。
他沒有扣下扳機,就被成功登船的警察摁倒在地。
直到我被易盛用外套裹著攙扶著下船。
他的視線,一直死死地。
死死地盯著我。
55
次年三月。
SK 集團的驚天醜聞被公之於眾。
無數被潛規則過,或是經歷過那些惡劣遭遇的藝人們才接二連三地站出來為自己發聲。
最小的,才剛成年。
還有許多像貝貝跟易盛妹妹一樣被「意外害死」的藝人。
數罪並罰。
陸勐被判死刑,死刑前他想見我。
我拒絕了。
56
陸勐被執行死刑後。
我帶著好吃的零食去見了許貝。
墳前已經長了些小草。
我擦幹淨墓碑上的灰, 點了一炷香, 靠著墓碑跟她聊了會兒天。
我想起高三畢業那晚。
許貝給我化妝,卷頭發,鼓勵我去給校草表白。
結果我被拒絕了。
我傷心之下把自己灌了個爛醉。
許貝背著我, 一步一步慢慢往回家的路走。
一路走一路罵。
罵的全是那個校草:
「仔細一看也不咋地。」
「哪兒像我們寧寧, 近看遠看都美得很~」
「沒關系, 我發誓, 咱們寧寧去了大學保準一開學就脫單,讓他後悔去。」
我因為醉酒頭昏眼花, 卻仍知道摟緊她的脖子。
我啊,最喜歡我們家貝貝了。
好喜歡,好喜歡。
貝貝。
下輩子慢慢走。
記得再等等我。
57
易盛番外:
紀寧是個奇怪的女生。
看起來文文弱弱, 骨子裡蘊藏著的力量卻能如此驚人。
她為了尋求一個正義跟真相。
不惜以身作餌。
甚至連眼睛植入攝像頭的時候她連吭都不吭一聲。
初時他隻是覺得她是個瘋狂女孩兒。
但隨著時間的過去。
好像……她的優點太多太多了。
多到他總是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這樣子的女生。
陸勐怎麼可能不愛上。
除非他真的完全是畜生。
可是他是人,至少他有一些殘存的人類情感。
幸好他還有著這一點感情。
陸勐能愛上紀寧。
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因為他也喜歡她。
不知道是在紀寧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還是她提出計劃合作的時候。
又或是後面的「假戀愛」過程中。
即使她遭遇了網暴, 被人說她是靠金主上位的藝人。
又或是她被陸勐一次一次欺辱。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
像一隻奔波於荊棘叢中不知疲倦銜枝鋪路的小鳥。
他曾問過,她為什麼能堅持到現在。
紀寧隻是說:「如果人人都坐視不理, 那麼今後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藝人被迫臣服於資本的淫威之下。
「女性不應該被定義, 就算是藝人。」
「她也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貝貝生前是個愛打抱不平的女孩兒。」
「連她都……」
她臉上的眼淚都還沒擦幹,嘴唇也很蒼白。
「直他」「我家貝貝, 跳下去的時候,該有多委屈……」
如今,塵埃落定。
他卻不敢主動表達心意。
隻是遠遠地站著, 看她靠在墓碑旁,一個人跟許貝說著悄悄話,聊著天。
她心裡的傷還很嚴重。
他不想冒昧嚇到她。
沒關系,來日方長。
他有的是時間一直陪著她, 慢慢守著她。
直到未來,她一定肯正視,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