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
我把他洗洗幹淨，和他相依為命。
他 18 歲的時候，趴在我耳邊許願。
「想要哥哥。」
我落荒而逃。
上飛機前，他給我發的最後一條短信。
【找到你幹死你。】
五年後再見，他已經是顧家二少爺。
「哥哥，找到你了～」
1
19 歲的時候，我因為兼職很晚，在校外租了一個小破房子。
房子很破，但是我別無選擇。
我是單親家庭。
14 歲那年，父親賭博輸光了家裡所有積蓄，家暴酗酒。
我時常看見媽媽躲起來在偷偷地哭。
我和媽媽說，讓她離婚，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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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的眼神很復雜，裡面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但是我隻想她好好的。
這樣的生活過了幾個星期，她偷偷跑了，她沒有和我說，但是她不知道我那天晚上還沒睡著。
生活並不好過，所以我報了最遠的大學，斷了和他的聯系。
學費我得自己賺，所以我每天都累得和狗一樣。
但是我並不後悔那晚沒有叫住媽媽，讓她把我帶走。
她首先是她，然後才是我的媽媽。
2
日子一天一天過，每天固定的作息讓我感覺自己像一個 npc 一樣。
直到我在家門口的小賣鋪前，撿到了顧錚。
老板捉著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渾身髒兮兮的，手裡拿著一個面包，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倔強和委屈。
我本來應該直接回家的，這裡地段不好，治安落後，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孩亂偷東西，混混在街道叫囂……
但是我還是走過去了，付了面包錢，把他領回了家。
他說他叫顧錚，今年十四歲。
我問他的父母呢，他不說話，呆呆的一張小臉默默掉眼淚。
我點了根煙，在煙霧中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3
我實在過得拮據，顧錚看起來不像窮人家的小孩，反而十分有教養，懂得也很多。
我不敢養這樣的小孩，他和我過不好。
我四處詢問有沒有人可以收養，得到的結果並不如意。
要不就是人不行，我不放心交給對方，要不就是和我一樣的窮酸。
我愁得在沙發上直抽煙。
「哥哥，你怎麼不睡？」
顧錚迷迷糊糊地走過來，伸手攬住我的脖子，蜷在懷裡說：
「別不要我。」
我熄了煙，把他抱回臥室。
4
顧錚還是留在我家，我隻能更加拼命。
我和老板要了幾件她兒子小時候的衣服給顧錚穿，他也不嫌棄，給什麼要什麼。
我本來想送他去讀書，但是他說自己已經學完了所有內容，沒必要去。
我白天要上課，晚上要打工，他就自己在那個小房子裡。
他很聽話，白天在家裡看書，晚上就在門口等我回家。
我下班一回家，就能看見他眼睛亮晶晶地在門口等我，和小狗一樣，軟乎乎地叫我哥哥。
我們的感情很好，和親兄弟一樣。
5
顧錚越來越大了，我也步入了社會。
他長得很高，已經和我差不多了。褪去了稚嫩，人更加顯得冷峻。不變的隻有他看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哥哥，我好想你。」我一回家他就抱住我，把頭埋在我頸窩裡，頭發蹭得我有點痒。
我笑著把他推開：「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他哼哼唧唧地重新湊過來，抱著我的腰點了幾個菜。
我進廚房做飯，他就在旁邊幫忙。感覺很幸福，這是我們的小家。
吃飯的時候，顧錚突然說：「哥哥這麼好，不知道以後便宜了誰。」
我抬眼看他。
他低頭吃飯，好像剛剛就是隨口說了一句話。
6
晚上的時候，我洗澡出來，顧錚躺在床上眼皮打架。
「哥哥好慢，快上來睡覺。」
因為上大學的時候拮據，隻有一張床，我們就一直一起睡。
看著佔據大半張床的顧錚，我意識到他是真的長大了。
我剛一躺下，顧錚就抱住我的腰，把我往他懷裡帶。
「哥哥往這邊點，都快掉下去了。」
我看著他拱來拱去的腦袋。
「顧錚，我覺得咱們應該分開睡了。」
腦袋不拱了，顧錚聲音悶悶的：
「為什麼啊，哥哥，這樣不好嗎？」
我給他順順毛：「可是你長大了。」
他沒說話，抱著我緊了緊。
我看著窗戶外面的月亮，好久都沒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顧錚動了。
他的手不停摸著我的腰，趴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別離開我。」
後頸傳來溫熱的觸感，我調整著呼吸，不敢讓他發現我醒著。
7
在那之後，我隻能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工作中，為了麻痺自己。
我不敢回家，怕看見顧錚，怕感受到他的愛意。
我回家越來越晚，話也越來越少。
顧錚總是問我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惹我不高興。眼睛湿漉漉的，感覺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隻是和他說這兩天工作忙。
我買了張新床。
顧錚看見也沒說什麼，自己默默爬上那個小舊床，抱著玩偶，背對著我不理我。
那個玩偶是我給他的生日禮物。
一隻小狗，很可愛，感覺跟顧錚很像。
8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過。
有一天我回家，房子裡面沒有燈。
我正奇怪顧錚今天怎麼沒有一邊打瞌睡一邊等我。
他一直是這樣，要等我回來，給我熱飯，然後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小事，他樂意說，我樂意聽。
我動作很輕，怕吵醒他。
在我彎腰取拖鞋的時候，被人拽進懷裡。
這時顧錚已經比我高了不少，我被他圈在懷裡，感覺他抱著我的手在顫抖。
我安撫地拍拍他的後背，問他怎麼了。
顧錚不說話，隻是抱著我。
過了很久很久，他在我耳邊說：
「陳禾笙，別離開我，求你。」
我微微一怔，顧錚很少叫我名字，他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會這樣。
上一次他叫我名字的時候，還是我為了拿下單子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時候。
我不敢給他一個肯定。
那天晚上他抱著我不撒手，我們又一起躺在那張小破床上。
我沒問他今天怎麼了，孩子大了，有些東西他不願意說，我也沒必要去問。
更何況，顧錚本來就不是普通小孩。
9
顧錚到十八歲了。
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送他什麼好。
我思來想去沒個主意，這孩子總是說自己想說的，表現出自己想表現的一面，我也不知道送他什麼才好 。
於是我問他想要什麼。
他用他那雙好看的眸子盯了我半天，緩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摸上我的眉眼。
「想要哥哥。
「隻想要哥哥，想把哥哥按在那張床上，看哥哥因為我崩潰顫抖。
「哥哥不知道，我和你一起睡的時候，我忍的有多難受。
「哥哥，我夢裡的你都好乖，好軟，怎麼現實裡的哥哥這幾天總對我冷冰冰的。
「哥哥，我快瘋了。」
他一句一句說著，我聽到膽戰心驚，轉頭就想跑。
可是卻被他禁錮住動彈不得。
他灼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唇舌被攻佔，我潰不成軍。
襯衣下擺被掀開，一雙大手不斷在危險地帶遊走。
顧錚在我耳邊說：
「生日禮物，哥哥給我好不好？」
10
我費盡全力推開他，防止了這場大火愈演愈烈。
我逃也似的跑出家，顧錚掩在黑暗中，眼裡的偏執和瘋狂幾乎將我吞噬幹淨。
我承認我的心是亂的，幾乎震碎胸腔的心跳在告訴我，我也是縱火犯。
我對顧錚的感情，談不上清白。
我是撕裂的，理智告訴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但心髒告訴我，我愛他。
我喜歡他在門口等我，亮晶晶的眼睛，喜歡他和我絮絮叨叨的小事，喜歡他在每個夜晚給我留的小燈……
他讓我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
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抖著手拿了根煙，耳邊卻響起顧錚慍怒的聲音：
「陳禾笙，身體不想要了是吧，一天到晚抽抽抽。」
我叼著煙吹了一個小時冷風，最後也沒把煙點上。
拿出手機翻到那條短信，我顫著手回復：
「顧太太您好，我同意了。」
11
顧錚不是普通小孩我很早就知道，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小孩，會在那個像貧民窟一樣的地方，餓到不得不去偷一個面包。
一個月前我收到短信，是顧太太發過來的。
雖然沒接觸過上流社會，但是這種開口就透著貴氣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她說顧錚是凱世集團的繼承人，是顧家的二少爺，是她的孩子。
他被我撿到是因為那時候她還沒上位，顧家上一個太太怕顧錚影響她自己的孩子，就把顧錚綁架了。本來是想解決掉的，但是這孩子不知道怎麼跑掉了。現在她穩定下來想接顧錚回去。
我不懂這些豪門恩怨裡面的彎彎繞繞，我聽到隻覺得生氣和心疼。
顧錚像一個商品一樣被冠以價值，被利用和拋棄。
她說已經和顧錚聯系過了，但是顧錚說他隻要和哥哥一起。
「陳先生，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顧錚回到顧家會有更光明的未來，而不是每天待在那個破房子裡無所事事，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讓你不愉快的選擇。」
她的話裡包含威脅，我自然知道我像螞蟻一樣，他們可以隨手捏死。她會過來和我談隻是因為顧錚對我態度強硬。
拿著她給的錢出國，離顧錚遠點，是她給我的條件。
我猶豫不決，她並沒有催我，因為無論我同不同意，結果都是一樣的，她隻不過是在給顧錚面子。
12
顧錚的未來裡不能有我。
顧氏繼承人不能喜歡一個男人，顧錚可能不懂，他把對我的依賴當成了喜歡。
我要及時止損，讓顧錚回到正軌。
捅破了窗戶紙後，我深知離開顧錚這件事刻不容緩。
我利索地辭了職，發現我與這個城市的聯系隻有工作和顧錚。
我沒有再回過家，暫住在酒店。
其間顧錚一直在給我發消息。
【哥哥你在哪，怎麼不回家？
【我嚇到你了嗎？你回來好不好，我可以裝成和以前一樣的。
【哥哥我求求你了，理理我。
【哥哥我好想你。】
……
【你知道了是嗎？
【我媽和我說了，但是我不想回去，我隻想和哥哥一起。
【我討厭他們，我隻要你。
【哥哥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我媽說你拿了她的錢離開了？哥，你把我賣了？
【別不要我。】
……
【討厭你。】
我每條都有看，但是我不敢回。
顧錚說我把他賣了，我不是的。我想說別討厭我，但是又想讓他討厭我。討厭我的話，是不是就會少一點點難過了。
13
上飛機前一秒，我拉黑顧錚的時候。
他發來了最後一條信息：
【找到你就幹死你。】
我手一顫，拉黑按成了刪除。
真是的，我本來還想留個念想的。
這下好了，什麼都沒有了。
14
剛去國外的時候，我過得並不好。
語言的不通導致我在工作上屢次碰壁，陌生的生活方式和時間很難調整，飲食的不同讓我本來就殘缺的胃更加雪上加霜。
但是最不好的是我控制不住地想顧錚。
我想他在門口等我回家的樣子，想他在我抽煙喝酒的時候皺著的眉，想他晚上睡在我旁邊毛茸茸的頭發，甚至想那個意亂情迷的吻。
我試圖像以前一樣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沒精力去想。
但是找不到工作，沒有社交，我根本忙不起來。
顧太太給的錢足夠我在國外幾年衣食無憂。
所以我幹脆不去找工作，開始投入自己的生活，接觸新的人和事。
我在郊區買了一套房子，在社區裡認識了不少人。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我知道的，並不是這樣。
我會在晚上回家的時候站在門口發呆，想著屋子裡面應該有一個小燈開著。我開始失眠，晚上睡不著覺，總想著應該有人在我身旁。
每到睡不著的時候，我就去門口的草坪上種花。
我一天天看著它生根發芽，感覺自己的心也被補好了。
15
「陳禾笙！咱們今天去那個酒吧看看吧。」
來人是我在國外認識的，也是國人，因為上學出國。一頭棕色的小卷毛，眼睛總是笑彎彎的，剛來很多事情都是他照顧的。他總是跟著我後面叫我陳哥。
我笑著拒絕。
「不了，我老了喝不動，不去你們那些年輕人的地方。」
「陳哥，我想去，你陪陪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清純男大吧，沒有你我讓人騙跑了怎麼辦啊～」
我看著這個明顯比我高比我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大學生。
「楚涵姚，你說屁話不要不打草稿。」
16
我還是去了，酒吧裡燈紅酒綠，曖昧的燈光打在一對對男……男身上！
「楚涵姚！」
酒吧裡聲音嘈雜，我說話得貼在他耳朵旁邊喊他才能聽見。
他轉過頭看我，距離很近，我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怎麼了？」
我用眼神示意他怎麼回事。
他頓了頓，拉著我的手到一個不是很吵的角落。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開口：
「陳哥，這是 gay 吧，你看見這種……惡心嗎？」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都到這種地步了，我就算是個木頭也懂了。
我推開他，淡淡地開口：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說完轉身想離開，楚涵姚抓住我的手腕。
「陳哥，是不是你手機背景那個男人。」
見我不理他，他自顧自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