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挑起嘴角:“所以我和你並不衝突,你也不用覺得尷尬,走出這裡,我就會忘記這裡的一切,包括人和事。”
林歲歲當然明白聞美喬的意思,她禮貌地笑了笑:“老板,我想出去透透氣,可以麼?”
聞美喬點了點頭。
披著未來“石太太”的身份,本來就讓她壓抑得不行,再碰上聞美喬,虛驚一場,雪上加霜。
林歲歲繼續到處找石晉樓。
她打他的電話,一直佔線中。
說起來很是可笑,一場林家為絕對主角的宴會,除了石晉樓,她竟然找不到第二個讓她能有些微安全感的人。
林歲歲走過中庭長長的環繞回廊和噴泉水池,路過玫瑰門,繼續走了沒幾步,就見到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她見過好幾次,是石晉樓的朋友。
“嗨,弟妹,又見面了。”
林歲歲問道:“你看到石晉樓了嗎?他來了嗎?”
“來了啊,他……好像……”那男人四處望了望,朝外面指了一下,“在那邊吧?我剛才看到他一直在那邊打電話,不知道現在走沒走。”
“好,謝謝你。”林歲歲順著對方指的方向,走出了這座歐式風格的庭院。
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工湖一望無際,星星點點的花燈灑落在湖面,與星光相互輝映。
一個清俊挺拔的身影站在湖邊,迎風遠眺,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舉著手機——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林歲歲正猶豫著要不要喊他。
兩秒後,湖邊的男人腳步一旋,側過身,眼簾一抬,凌厲的目光與林歲歲分毫不差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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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是林歲歲的時候,他笑了一笑,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他又對著電話講了幾句,便掛掉了。
“你看——”石晉樓對著兩三米之外的林歲歲說,“這麼大的庭院,你我卻在轉角處相遇了,看來我們果然是很有緣分的~”
林歲歲:“…………”
轉角處在哪裡?這不是湖邊嗎?
至於緣分……
石晉樓對林歲歲伸出了手。
林歲歲看了看他的手,慢慢地走上前,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放進他的掌心之中,臉上綻放一個淡然的微笑:“緣分這種東西呢,人為的總是比不上天注定的。”
石晉樓當然知道林歲歲是指這裡根本不是轉角處,是他強行搞的設定,但他十分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古語有之,人定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信斯言也。”
林歲歲:“…………”
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石晉樓還有如此文藝的一面?
“人定兮勝天,半壁久無胡日月……”林歲歲順著石晉樓的思路說了下去,“嗯,這裡上有明月下有荷花,石老板是突然想思索儒道哲學了麼?那我就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說著林歲歲就轉過身,準備離開,還沒等她邁開步子,手臂就被人用力一扯——她失重般往後退了兩步,正好撞進了石晉樓的懷中,對方低笑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這就走?林小姐難道不賞個臉泛舟遊湖放花燈?”
“…………”林歲歲小聲嘟囔,“我們是來參加景涯哥的訂婚喜宴的,又不是來玩的……”
石晉樓抱著林歲歲晃了晃:“管他們呢,又不是我們的喜宴,沒有我們地球還不轉了嗎?”
林歲歲和石晉樓手牽著手來到了船塢。
石晉樓選好一個長約一丈的木制小舟,他逆風站立在船頭,在夜風拂亂的黑發中,金絲邊眼鏡下的眼睛若隱若現。
他張開胳膊——
林歲歲慢慢地跳到小舟之上,同時也跳進石晉樓的懷中。
小舟中間擺放著三大盞白天鵝形狀的綿制花燈。
石晉樓慢慢地劃著一隻槳,林歲歲坐在他的對面,胡亂擺弄著另一隻,小舟在盛放著荷花、睡蓮和水生禾草的湖面一點點的前進著。
與其說前進,更不如說是飄蕩——
過了十幾分鍾,小舟也慢悠悠地飄到了人工湖的中央。
林歲歲向湖中一瞥——小舟如今在水生禾草的深處,被盛放的荷花、睡蓮一起擁抱著。
石晉樓停止劃槳,借著月光和花燈的微弱光芒看著林歲歲——
“我們來放花燈?”
林歲歲點了點頭。
石晉樓沿著船邊坐了下來,拎起一盞白天鵝的花燈放置於湖面上,左手按著天鵝的頭部,防止它在他許完願之前飄走。
林歲歲看著專注且認真的石晉樓,忍不住笑了起來。
石晉樓挑起眼角:“你笑什麼?”
“沒什麼……”林歲歲抿起唇角,克制笑容,“我就是覺得你許願的樣子好好笑。”
石晉樓:“…………”
與此同時,石晉樓松開了手中的花燈。
花燈慢悠悠地往湖水中飄了出去。
林歲歲學著石晉樓的姿勢,也放了一個花燈出去。
石晉樓輕輕圈著林歲歲的腰肢,親了親她的耳畔:“你許了什麼願?”
“我不告訴你。”林歲歲瞟了石晉樓一眼,補充道,“說了就不靈驗了。”
石晉樓笑了一聲,是他慣用的毫無情緒的冷漠笑聲,“如果你許下的是‘離開我’之類的願望,那麼就算你現在不說,也不會靈驗的。”
林歲歲:“…………”
怎麼會有這麼不可理喻的男人?!連人家許什麼願望他都要管?!
最後一個花燈,是林歲歲和石晉樓一起放走的。
他們將自己的一個願望許在同一個花燈之上。
林歲歲和石晉樓在湖面上玩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回到了船塢。
就算石晉樓說她們不是訂婚宴的主角,但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必須要到場不可。
他們走過一重一重的玫瑰門,終於到達訂婚宴的現場。
同時,觥籌交錯的現場,所有的人都向他們投來目光,一部分人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林歲歲皺了皺眉。
她可太討厭這種感覺了!
她四處看了看——沒有找到聞美喬的身影,訂婚宴快要開始了,對方應該已經離開了,幸虧這樣,不然林歲歲今天真是要糟心死。
石晉樓感覺到林歲歲不安的情緒,他湊近她,輕聲問:“怎麼了?”
“…………”林歲歲往石晉樓的身後縮了縮,可憐巴巴的,“他們、他們為什麼一直看我……”
石晉樓微微一笑,伸出胳膊抱住林歲歲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攬進懷裡,親昵地半擁半抱著,並將嘴唇貼到她的耳畔:“我石晉樓的未婚妻,確實應該遭人羨慕嫉妒恨。”
林歲歲:“…………”
他不說還好,他越這樣說,她越是……
林歲歲忍了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扭過臉,一副要哭的樣子看著石晉樓:“你有點不要臉……”
石晉樓看著林歲歲可愛的小模樣,直接笑出了聲。
這個時候,林先生和林夫人走了過來,一見到林歲歲和石晉樓,就對旁邊的幾個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介紹:“我們的女兒……”
再介紹石晉樓,自豪的神情溢於言表:“這位你們應該都認識吧?石總,我們的女婿。”
“诶诶,當然知道!”
“石總!石總!久聞大名!”
“石老板!上次我打了六個電話求見都沒有下文,這次您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
石晉樓禮貌又冷漠地笑了一笑。
林歲歲看了看林先生和林夫人,又扭頭看了看抱著她的石晉樓,沒有說話。
“姐姐——”
一個甜膩的聲音響起。
林歲歲聞聲而去。
竟然是打扮精致的林湘瑩!
她剛才叫她什麼?
——姐姐?
沒搞錯吧?
“姐姐!”林湘瑩又叫了一聲,親熱地挽住林歲歲的手,又衝石晉樓叫“姐夫~”,聲音中不知道有多少個“ ”了。
石晉樓輕微攏了下眉。
“姐姐,我剛才到處找你,你去哪兒了啊?”林湘瑩撒嬌道,“自從你和姐夫走了,我們好久都沒見了,你也不想我?在我們哥哥訂婚喜宴的重要日子,你還要亂跑?讓我著急死了~”
林先生和林夫人陪笑。
剛才拍石晉樓馬屁的幾個人還順著說:“你們姐妹感情真好~”
林歲歲:“…………”
她懷疑林湘瑩吃錯藥了。
但礙於林先生和林夫人,她還是和和氣氣地對林湘瑩說:“是啊,瑩瑩,好久不見了,我剛才和石晉樓出去遊湖放花燈了,挺有趣的,一會兒你也可以試試,這裡的船塢都會給客人準備花燈的,你還可以許個願呢~”
林湘瑩一直掛著的笑容明顯抽搐了一下,但她還是很有風度地說:“原來是出去遊湖了啊,還放花燈呢?好有情趣,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好呀~”
林歲歲也笑了一笑,回答:“是呀~”
石晉樓嘴角噙笑地看著林歲歲——雖然是和林湘瑩明褒暗懟,但聽到她承認他們的感情好,他還是覺得很舒服。
“看到姐姐和姐夫感情這麼好,我好高興啊——”林湘瑩假惺惺地笑了起來,看了看林先生和林夫人,“這樣爸爸媽媽也可以放心了,他們一直擔心你在姐夫那裡過的不好呢。”
林歲歲輕輕一笑:“謝謝你們關心我,我過的很好。”
“哎呀——”林湘瑩拍了拍林歲歲的手背,“大家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啊,對不對?”
林歲歲:“…………”
十二年來,林湘瑩每天掛在嘴邊的就是“林歲歲是個外人”,怎麼突然她就變成了“一家人”了?
林湘瑩今天真是奇怪極了!
就在大家交談的時候,明亮的大堂瞬間黯淡。
臺上的主持人已經拿起麥克風:“林景涯先生和梁彤小姐的訂婚喜宴馬上開始,請眾賓客落座觀禮,在喜宴開始之前,我們先來看一段雙方家人對這一對新人的祝福——”
掌聲雷鳴。
林歲歲和石晉樓已經在家屬席落座了。
聽到要播放家人的祝福,林歲歲低了低頭。
是的……沒人找過她。
看來她在林家還是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一個上不得臺面的養女,連哥哥訂婚,林家這麼大的喜事,她都不能大大方方的祝福他,甚至不能有姓名。
那林先生和林夫人為什麼剛才要對賓客們介紹她是“女兒”呢?
難道隻是為了石晉樓這個“女婿”嗎?
石晉樓察覺到了林歲歲的低落,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歲歲抬起眼,委屈地看著石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