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餐桌上擺放的美食佳餚,偌大的餐廳空空如也。
林歲歲轉頭問佣人:“石先生呢?”
佣人們面面相覷,沒人回答。
林歲歲皺了一下眉心,又問了一遍:“石先生呢?他走了嗎?”
“…………林小姐。”領頭的佣人賠笑道,“石先生工作上有一些急事要處理,抽不開身,您先吃飯,慢慢等石先生,別餓到自己了。”
佣人們已經為林歲歲拉開了椅子,她走過去坐了下去,“謝謝。”
家裡的廚師都是石晉樓為林歲歲精心挑選的,他們對林歲歲的口味了如指掌,每一樣菜對於林歲歲來說都是戳味蕾的神器,平時聞到味道就要流口水的。
可是今天她卻食不知味。
林歲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飯,才吃了小半碗,她就放下碗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吃完了。”
佣人們有些著急:“林小姐,您吃的太少了!”
“天氣太熱了,吃不下去——”林歲歲笑了一下,就轉身離開了餐廳。
佣人們一臉懵逼地仰頭看了看天花板。
……熱?
她們沒聽錯吧?
不是有中央空調嗎?這房子的溫度四季如春啊,怎麼會熱呢?
林歲歲回到臥室,換好睡衣,躺在床上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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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看完這本書,時間也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林歲歲望了望窗外——
夜色已深,明月高懸。
她放下書,關掉床頭燈,閉眼睡覺。
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始終睡不好。
突然從淺睡中驚醒,林歲歲猛地坐了起來。
她平復了一下情緒,抓起床頭櫃上的鬧鍾一看。
——2:48
很明顯的,下半夜。
她借著微涼的月色在床上摸索了一下,輕輕叫著:“石晉樓……”
不在。
他果然不在。
林歲歲掀開被子,走下床去。
林歲歲在一樓和二樓找了一圈,沒見到石晉樓的影子。
她隻好繼續往樓上走。
別墅很大,林歲歲往常隻在一、二樓和空中花園活動,很少在三樓走動,更不要說最上面的四樓。
她找遍了三樓,也沒見人影。
她隻好順著樓梯慢慢地走到四樓。
一踏入四樓,林歲歲就皺了皺眉——四周特別安靜,安靜到有一種輕微的失真感。
林歲歲深深吸了一口,輕手輕腳地在四樓一邊走一邊輕聲叫:“石晉樓……?”
又往前走了兩間房的距離,她就知道石晉樓在這裡了。
因為她已經可以聽到從走廊深處傳出的鋼琴聲。
可能是隔音效果太好了,林歲歲一開始聽不太清楚曲調,待她走到琴房的門口,她才徹徹底底地聽出裡面彈的是什麼——
《Totentanz》
《死亡之舞》
鋼琴大師李斯特的名曲。
狂風驟雨般的琴聲,仿佛在挑戰著自我的極限,沒有了任何的限制、約束、束縛,可以肆意的為這絢爛的一瞬間消耗和燃燒著生命。
什麼叫大氣磅礴?
什麼叫氣吞山河?
鋼琴也可以做到。
林歲歲緊緊地捂住嘴巴,她不懂鋼琴,甚至不懂音樂,但她似乎看到了一場充斥著死亡、痛苦、恐懼的……戰爭。
是什麼讓石晉樓這樣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運籌帷幄的男人,在午夜時分,獨自一人彈奏著這樣的琴聲?
《死亡之舞》最後的一個音調結束,幾乎沒有停頓地滑到了《月光》之上。
貝多芬的《月光》。
這抹月光是淬了毒的。
就像從一望無際的生命盡頭靈魂深處,發出一朵陰暗的萌芽,預兆著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永無止境地輪回。
林歲歲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是《月光》本身太擰巴,還是彈奏者的內心太擰巴。
為何要將對夢中情人熱忱的愛戀寄寓在這樣一段恐怖陰森的主旋之上?
她無法領悟。
愛情竟是如此復雜的情感嗎?
她依然無法領悟。
指尖的敲擊是一個個冷漠的叩問——孤獨無眠的靈魂和殘酷決絕的痴戀交纏在一起。
林歲歲飛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淚花,剛想要轉身離開這裡,琴聲也戛然而止了。
她頓住了腳。
她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了她。
雖然她偷聽是不對,但這個時候離開就顯得像是要逃跑,她鼓起勇氣,輕輕地推開了琴房的門。
房間很大,裡面空蕩蕩的,隻有中央的一架鋼琴,和坐在鋼琴前的一個人的暗影。
他沒有開燈,房間很暗,隻有銀白色的月光鋪了一層薄紗,幾扇窗戶大開著,窗簾隨風飛舞。
同時——
“誰?!”
又低又冷的一個字。
林歲歲一下子就嚇得噎住了,腦海中滿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誤闖入他的地盤的場景,當時他也是問“誰?”
同樣的,她也說了和之前相同的話,一句讓她的人生徹底淪陷的話:“……我是林歲歲。”
按照當時的劇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又狠又絕地賞給她一個“滾”字。
林歲歲已經做好了“滾”的準備。
可是她忘了,現在是兩年後,不再是兩年前,她面對的也不是陌生人石晉樓,而是她的未婚夫石晉樓。
他輕輕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林歲歲眨了眨眼。
竟然沒有讓她“滾”嗎?
她慢慢地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但她剛走進去幾步,她就愣住了,一臉呆愣地看著牆壁。
牆壁上掛著一幅超大的照片,面積佔了那面牆的三分之一。
而照片上的人……
竟然是她。
她穿著長長的碎花長裙,身後是一片藍色的海,她捧著臉,在對著鏡頭笑,她笑得眉眼彎彎,看起來特別開心。
這是……
碎花裙、海邊。
是兩年前,她考入大學不久,林景涯帶她去海邊玩的時候。
怎麼會在石晉樓的手中?
又怎麼會掛在了他的琴房?
林歲歲一直在看照片,忘了挪動腳步。
“——過來!”
“哦……”她這才移開視線,走了進去,姿勢特別端正地站在鋼琴邊。
石晉樓從黑白琴鍵上收了手,看向林歲歲,表情冷冷淡淡的:“你幹什麼呢?罰站呢?站軍姿呢?”
林歲歲:“…………”
石晉樓看了看鋼琴椅子,“過來,一起坐。”
“哦。”
林歲歲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石晉樓的身旁。
而石晉樓卻站了起來,他擺弄著鋼琴上、花瓶中的幾支紅玫瑰:“這麼晚了,你不好好睡覺,四處轉悠什麼?”
林歲歲注視著石晉樓,嘟了嘟嘴,小聲比比:“……那你又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啊?”
石晉樓默默望向林歲歲。
沉默。
尷尬。
“…………”林歲歲清了清嗓,沒話找話,“你不是後天才回來嗎?怎麼提前一天回來了?”
石晉樓用指尖捏起一支紅玫瑰,微微笑了一聲,卻冷冰冰地說:“是啊,我提前回來了,耽誤你和你的真愛紅杏出牆了是吧?”
“我……”林歲歲委屈地皺了皺眉,“我知道你生氣了,可是……生氣容易長皺紋,你會變老的。”
石晉樓:“…………”
林歲歲剛才說了什麼?
老?
老?????
石晉樓將指尖的那支紅玫瑰丟回花瓶之中,繞到林歲歲的身邊,微微俯身,一隻胳膊攬住她的肩膀,另一胳膊則從她的大腿之下穿過。
“幹……”
林歲歲隻發出了一個音。
她的身體就被對方用一個標準的“公主抱”的姿勢從鋼琴椅上抱了起來。
林歲歲嚇得花容失色,直蹬腿:“幹什麼?”
石晉樓親了下林歲歲的唇瓣,臉上雖然在微笑,語氣卻陰惻惻的:“林歲歲!我一定要給你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