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蘭花、丁香渡劫時,蘇梨也分別遇到了貴人,這次又有殷翃全心地信任她願意給她撐腰,蘇梨真身梨花妖剛剛修煉出人形,但蘇梨已經決定了,等她幫完所有枯萎的姐妹,她每年都要去人間走動幾回,多幫幫那些苦命的人,算是還了這幾世得到的福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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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翃完全支持蘇梨的決定,所以他在幾位人證的見證下將那一萬兩銀票還給盛元慶時,殷翃並沒有表現出對盛元慶的憤怒,不過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平時也沒有給過盛元慶什麼笑臉,便讓盛元慶猜不透總兵大人心裡在想什麼。
然而這一萬兩是他塞給芍藥的,這麼大一筆銀子,是芍藥自己主動拿出來給殷翃看的,還是芍藥沒藏好,被殷翃發現了?
收錢好辦事,芍藥殷翃不要他的銀子,這讓盛元慶心中隱隱不安。
去年殷翃來盛家是想來就來,可現在他想去總兵府卻沒有那麼容易。
過了十來日,平陽城有些生意,盛元慶讓兒子盛仲常打理晉城這邊的產業,他回平陽城料理老家那邊的事務。
殷翃送了蘇梨幾個手下,蘇梨派其中一個留意晉城盛家的動靜,得知盛元慶走了,蘇梨便叫人請盛仲常來總兵府喝茶,用的是殷翃的名義。
盛仲常收到請帖,心情十分復雜。
他想見芍藥,自從芍藥被殷翃佔有後,盛仲常的心仿佛也被人挖走了一塊兒,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十分的精神。每當入夜,他無數次幻想如果他第一次爬牆那晚成功得到了芍藥,芍藥必然不敢對人言,從此以後芍藥便徹徹底底都是他的了。
因為得不到,所以念念不忘。
但從去年到今年一直都是父親出面招待殷翃,是父親將殷翃送去了芍藥的院子,他隻跟在父親身邊見過殷翃一次,話都沒說過兩句,殷翃突然請他過去喝茶,又是為了什麼?
盛仲常惴惴不安,卻必須赴約。
盛仲常換了一身白色錦袍,右手戴上父親命巧匠為他打造的三枚假指,坐馬車去了總兵府。
下人將盛仲常請到了客廳。
殷翃待在側室並沒有露面,隻有蘇梨一人坐在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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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仲常進來後,帶路的小廝便退下了。
盛仲常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見到了芍藥,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褙子,雖然貴為總兵夫人了,頭上卻隻插了一根玉簪,別了一朵白色的薔薇花,嬌豔脫俗,恍如人間仙子,比盛仲常印象中的芍藥更美也更嫵媚。
盛仲常呆呆地盯著前方的美人,直到她的目光轉過他的手指,忽然拿起帕子擦拭眼角,竟然哭了。
盛仲常心中一疼,不禁上前幾步,難以壓抑心中的思念喚道:“你,你怎麼哭了?”
蘇梨一邊抹眼淚一邊輕輕啜泣道:“少爺,芍藥從小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盡心盡力問心無愧,唯獨對不起少爺,自從少爺被我院裡牆下的陷阱夾斷手指無緣仕途,我便愧疚無比日夜難安,老爺不許我告訴少爺真相,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提到那件事,盛仲常無地自容,低下頭道:“你,你不必自責,是我痴心妄想咎由自取,與你無關。”
蘇梨哭道:“怎麼無關呢?少爺救了我的性命,讓我有幸活到遇見大人那一日,我卻連累了少爺。”
盛仲常詫異地抬起頭:“救了你的性命?我何時救了你?”
蘇梨似有難言之隱般,偏頭拭淚好久,才低聲道:“少爺有所不知,就在你第一次爬牆那晚,老爺先於你來了我的房中,他,他逼迫我與他苟合,我不願意,老爺便強行將我壓到床上,就在老爺要得逞的時候,少爺出現了,老爺才放了我。”
盛仲常如遭雷擊,他敬重無比的父親,那位因為他想偷名義上的嬸母而責怪他的父親,居然比他更無恥,一把年紀的居然想要強迫與他這個兒子同齡的芍藥?
盛仲常還在消化這件事,蘇梨繼續道:“當時老爺並不知道那人是少爺,我也不知,老爺為了抓賊,故意讓我住到廂房,安排啞姑啞婆住在上房,起初老爺隻想在屋裡設下陷阱,用迷藥對付賊人,後來老爺擔心迷藥不管用,又讓人買了一箱子獸夾擺到牆根下。我於心不忍,勸老爺換種陷阱,老爺卻說,賊人敢惦記他的女人,他就是要賊人的命,竟未料到那人竟是少爺,釀成慘劇。”
盛仲常恨得全身都在顫抖。
原來他的手指本來不必斷的,是父親堅持要用獸夾子,而父親設下陷阱的動機並非是為了抓賊,而是因為恨他也想要佔有芍藥。
憑什麼?
憑什麼父親可以老而不尊地欺負芍藥,他卻不行?憑什麼父親害得他手指斷裂,卻道貌岸然的譴責他不該爬牆去找芍藥?
還有,父親當著他的面說要弄死芍藥徹底斷了他的心,保全盛家的名譽,實際上卻暗度陳倉要將芍藥送到晉城,父親是想金屋藏嬌單獨霸佔芍藥吧?這叫什麼父親,明明知道他喜歡芍藥喜歡地要命,明明知道他與芍藥郎才女貌更加登對,卻為了一己之私強行分開他與芍藥!
正是因為父親的自私,才害得他手指斷裂,才害得芍藥變成了殷總兵的女人!
盛仲常的心裡翻江倒海,湧動的全是對父親盛元慶的恨意。
蘇梨一直在輕輕地啜泣,哭夠了,她離開座椅,朝盛仲常走來:“少爺,老爺不許我告訴您真相,但我心裡藏著秘密,太沉重了,再這麼下去我會難受死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盛仲常不禁又起了憐香惜玉之心,關心地問她:“大人對你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
蘇梨點頭:“大人待我很好,我最近一直在替少爺美言,說少爺有才學,希望大人能為少爺找個文官的差事。大人已經同意了,隻等少爺出孝,便安排少爺會他的麾下做事,隻是少爺沒有功名,須從小官做起,將來立了功再一點點升起來。”
盛仲常驚喜道:“我這樣還可以做官?”
蘇梨看向他的手,惋惜道:“可以的,但隻能一輩子都在大人麾下任職,無法進京做京官。”
即便如此,對盛仲常來說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芍藥,我,我真的不知該怎麼報答你!”盛仲常激動地道,眼中除了愛慕,還多了奉承。
蘇梨嘆道:“少爺救我在先,我報答少爺是應該的,隻是希望少爺不要將此事告訴老爺,我,我怕老爺惱羞成怒,跑到大人面前拆穿我的身份。”
盛仲常神色凝重起來,他的仕途全靠芍藥與殷翃了,如果芍藥被殷翃厭棄,殷翃又怎會照顧他?
盛仲常立即保證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會透露半句。”
蘇梨柔弱一笑:“那就多謝少爺了,身份不便,我就不多招待少爺了,少爺以後多保重。”
盛仲常雖然不舍,念及這裡是總兵府,他乖乖告辭了。
盛仲常才走,殷翃便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臉不快地看著蘇梨:“我這看小子賊心不死,還在惦記你。”
蘇梨走到他身邊,晲著他道:“我心裡隻有大人,他惦記也是白惦記,這也值得生氣?”
殷翃摟住她的小腰,重重哼了一聲。
蘇梨將他按在椅子上,再去倒茶。
殷翃繃著臉道:“我不渴。”
蘇梨嬌笑道:“哪個要給你喝了?我剛剛說了好多話,嗓子都幹了。”
說完,蘇梨坐到殷翃旁邊,仰頭將一碗茶都喝了。
殷翃瞧著她紅潤潤的嘴唇,沒舍得再罰她,轉而問道:“你這麼說一通,真能煽動那小子跟他老子反目為仇?他敢嗎?”
蘇梨胸有成竹道:“就算他不敢,他每天看到自己的斷指都會想到那是盛元慶刻意害的,他心裡怨恨盛元慶,便不會真心孝順尊敬盛元慶,盛元慶老奸巨猾自然看得出來,到時候就該變成盛元慶反過來教訓兒子,父子倆有的鬧。”
盛元慶是個狠人,察覺兒子生了反骨,盛元慶會甘心白白將偌大的家業留給一個不孝子?
蘇梨等著看好戲。
第67章
盛元慶一從平陽城回來, 就得知總兵大人在他走後不久, 請兒子盛仲常去總兵府喝茶了。
盛元慶立即叫來兒子, 問總兵大人找他都談了什麼。
盛仲常年方十九,縱使飽讀詩書才華橫溢, 從小被下人們阿諛奉承的他,城府卻遠遠不如父親盛元慶。古人曾作詩雲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因為盛元慶,盛仲常同時失去了金榜題名與芍藥,這就相當於終生再無緣兩大喜事。
芍藥那麼美, 是盛仲常肖想了五年的美人,哪怕隻是偷得芍藥一晚,也比真正的洞房花燭還令他滿足。
在不知道父親也覬覦芍藥時,盛仲常隻會怪自己色迷心竅去爬牆才被父親當成賊人懲罰, 知道真相後, 盛仲常不再自責,他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了父親盛元慶的頭上。
人心裡一旦有了怨恨, 便會追憶往事,從回憶中尋找對方更多的過錯。
盛仲常想起小時候自己貪玩沒有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父親罰他在祠堂跪了一日,想起少年時的自己想與好友們出去遊山玩水, 父親批評他不誤正業要求他跟著先生埋頭苦讀, 想起他高中舉人時,父親誇贊他後馬上派人發帖子大宴賓客。
這些都證明,父親一直都隻是把他當成光耀門楣的工具, 他喜歡什麼憎惡什麼父親根本不關心,所以明知道他渴望芍藥都違背禮義廉恥去爬牆了,父親為了自己的私欲,仍然要將芍藥送走,不肯償了他的心願。
來到盛元慶面前,盛仲常盡量掩飾自己的恨,隻解釋道:“大人聽說我頗有才氣,有心栽培我,說等我出了孝,會安排我去大人麾下做事,先從小官當起,以後再憑功勞高升。”
盛元慶對官場的文武官職也十分了解,正經科舉出身的文官還有個奔頭,哪怕是七品知縣在地方也頗有權勢,運氣好了步步高升,知州知府進京當京官升尚書首輔,想想都有幹勁兒,然而軍營中的文官多是輔助,要麼做些記賬統計的瑣事,要麼替將軍擬寫文書,頂天了也就是當個大將軍的謀士,而且必須精通戰術才行。
這種沒有前途的官,盛元慶一個大富商還真不稀罕,兒子還是乖乖跟他學生意繼承家業的好。
殷翃不收他的銀子賄賂卻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回報他的獻美,算盤倒是好,可惜盛元慶也不傻,他將芍藥送給殷翃,要的是殷翃替他介紹大生意,要的是將來他遇到麻煩殷翃會幫他解除困境,而不是給兒子安排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
“你的手已經廢了,又不曾拜師研讀過兵法,軍中沒有什麼適合你的職位,與其一輩子在軍中蹉跎,不如隨我打理生意,將來我老了,家中的產業全要靠你打理。”盛元慶喝口茶水,語重心長地道。
盛仲常一聽,心中壓抑的怒火一時失控,自眼中泄露出來。
他袖中雙拳緊握,據理力爭道:“父親,兒子不喜打理生意,難得總兵大人想栽培兒子,兒子今日起便會鑽習兵法,將來戰場立功,仍有晉升之機。”
盛元慶驚詫於兒子隱藏憤怒的神情,但暫且也沒有細究,隻是道:“戰場立功?你可知戰場有多危險?那些習武的將軍都隨時可能丟了性命,何況你一個文人?仲常,你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父親絕不會送你去戰場冒險。”
盛仲常急道:“富貴險中求,父親何時變得畏畏縮縮了?”
盛元慶冷笑:“窮人才要冒險求富貴,你我父子家財萬貫,為何要去冒險?”
盛仲常辯解不過,皺眉苦思,搬出殷翃道:“總兵大人想栽培我,父親若駁了他的面子,不怕他生氣咱們不識抬舉嗎?”
兒子冥頑不靈,居然還想利用殷翃壓他,盛元慶的目光越來越冷,嘲諷道:“你還真以為他想栽培你?從去年到今日,我在他面前阿諛奉承了大半年,他可給過我一個好臉色?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殷翃為人狡猾,他知道他欠咱們父子的人情,他不想還大的,便隨隨便便給你一個小官打發咱們,你真的去了,我保證他會任由你自生自滅,再也不理會你的死活。”
盛仲常就是想當官,就是想建功立業,更何況這個機會是芍藥為他爭取來的,父親堅決反對,是因為父親打心底裡看不起他,不信他有高升的本事。
盛仲常對盛元慶更加失望了,什麼父子情深,父親隻是把他當成棋子而已,要求他什麼事都要聽話。
“總兵大人送我官身在父親心裡竟然隻是小人情,那什麼才算大的?介紹父親一筆能賺幾十萬白銀的生意?”
盛仲常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怒,冷嘲熱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