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宣燁解開長袍就開始顫抖,等他掐著我的腰親近我的時候,我終究沒忍住,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看見宣燁玉雕般的臉上出現了紅痕,我帶著哭腔向他道歉。
而這位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隻是溫柔地彎下腰,拭去我眼角的淚,輕聲道:「沒關系,我可以一直等你。」
我伸手輕輕地點了點他這張令我陌生又熟悉的臉,愧疚如潮水般湧來:「夫君,我會……努力想起你的。」
「不急。」他揉了揉我的頭,唇角翹起一個小弧,顯得分外勾人。
1、
我失憶了,醒來的時候,很多人圍在我身邊,指著那個玄衣美人告訴我,他是我的夫君。
「夫……夫君?」
宣燁修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眼尾瞬間就紅了,像等了很久似的:「我在。」
他十分自然地跪在我的床前,伸出手想碰我,又不敢似的收回:「醒來就好。」
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深情才會如此小心翼翼,我的心裡一時酸澀難安,像泡在水裡似的,很脹。
宣燁拿起託盤裡的碗打算給我喂藥,而我的父母站在他身後面面相覷,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首輔大人,既然舒舒醒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母親上前一步,略帶討好地看著他。
他漆黑的眸子裡劃過一絲寒意,薄唇微抿:「嶽父嶽母慢走。」
說罷便低頭吹了吹勺中的藥汁遞到了我的唇邊。
等到關門聲響起,他才開口,有些小心翼翼:「莫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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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看到父母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覺得親近,零碎的記憶都在告訴我,他們多麼不在意我。
「要不要陪你出去走走?」宣燁放下藥碗看向我。
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看到窗外爛漫的桃花,不由心生向往:「要!」
宣燁笑了起來,比外面的桃花還好看。
他拿來大衣罩在我身上,扶著我起來:「小心著涼。」
我抓住他的手腕,看著他流暢的下顎線條,心裡一陣暖。
被宣燁牽著走在朱雀長街上,到處都是小販的叫賣,他給我買了好些吃食。
走上乘雲橋的時候,一陣暖風吹過,他的腳步突然頓住:「舒兒,你剛剛病愈,不宜久行,今日先回府可好?」
我看著望不到盡頭的長街,心裡升起一陣不舍,目光凝在他溫和俊秀的臉上時,化成了笑意:「好。」
宣燁扶著我的腰,打算帶我回去。
此時,乘雲橋下一處風月樓,一個花臉斷臂的姑娘跑了出來,看到我們二人時,眼底迸發出令人心驚的毒意。
那目光讓我不由得後退兩步,莫名覺得惡心。
身側的宣燁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臉色冷了下來,長眸低垂也掩蓋不掉眼底的惡毒。
我完全想象不到這樣一個風光霽月的人會有這樣的神情,頭開始隱隱痛了起來。
看著被龜奴圍毆拖回去的女人,我問道:「她是誰?」
「將死之人。」宣燁長眉挑了挑,顯出幾分邪性。
直覺阻止我繼續問下去,而宣燁又變回了那副溫潤如玉的佳公子模樣。
沉默著跟他回了府,分開後我往院子走,恰好撞見侍女捧著藥罐打算去倒藥渣。
我略通藥理,心中恰好有些疑惑,開口攔住她:「等等,給我看看再倒。」
「夫……夫人。」侍女神色慌張,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擺明了不是很情願。
我沉默地等著她,接過藥罐,隨意撥弄兩下,心猛地一抖。
「好了,拿去倒了吧。」說罷,我就擺手離開,思緒卻如同亂麻。
這裡頭用藥復雜,我未曾看出什麼名堂,卻認識其中一味。
今日醒來一切的荒唐有了解釋,怪不得他們不忙著告訴我自己是誰,反而都急切地指明宣燁的身份。
我轉身朝書房走,輕叩了兩下房門。
「進。」宣燁清冽的聲音傳來。
他坐在案邊提著朱筆未曾抬頭,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在他身上灑下一層金光,瞧著恍若天人。
發現沒動靜,宣燁抬頭,看到是我,怔愣了一下,緩緩勾起一個笑:「怎麼了?」
「可以和我講講我們過去的事嗎?我想這樣能幫助我……想起你。」我抿了抿唇,揪著袖口小心地看向他。
宣燁動作一頓,目光裡點著漫天星辰:「好。」
他帶著我來到後院一處閣樓,那裡頭是各種各樣的玩意兒:有皮影、木偶、風箏,也有玉簪、錦衣、長靴。
一樁樁一件件,均是我和他甜蜜不已的往事,他說起的時候,我腦海裡這些畫面一一浮現,證明著他所言非虛。
那為何我……
「夫君,我可曾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的聲音有些抖,但卻不得不問。
閣樓光線並不好,沉默彌散開,顯得陰森可怖。
剛剛的溫馨甜蜜盡數消失,宣燁長眸裡像是泛起波瀾,最後又歸為平靜。
他輕輕捏了捏我的臉,翹起唇角:「怎會?」
心髒一陣一陣地疼,我在心疼他。
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冰涼的觸感傳來,滲透進心底,將亂七八糟的情緒都熨平。
「夫君,我會記起你的。」
「舒兒隻要重新愛我就好。」宣燁彎腰在我眉間落下了一吻。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我的周身。
很抗拒這樣的親密,但我生生忍受了下來。
沒關系的,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
因為不夠熟悉,宣燁很君子地與我分房而睡。
我愈發內疚,每日都去小廚房為他做點心送到書房去。
他處理公務,我就縮在一旁看書,看累了便睡覺。
每每醒來,身上都會被蓋好一層薄毯,而宣燁則會支頤含笑地看著我。
看得我面上羞,心裡澀。
我甚至想哭。
因為宣燁的縱容,我也經常撲到他懷裡,他一如往常般輕拍我的後背給我順氣:「哭什麼?」
「難過……忘了你。」我頓了頓。
宣燁輕輕扶住我的肩膀,認真地看著我:「舒兒,一輩子那麼長,你總會再愛上我的,忘記又怎麼樣呢?」
我垂下眼睛輕輕點頭:「嗯。」
宣燁笑著伸手一點一點地擦掉我眼角的淚:「明日宮宴,舒兒要不要與我同去?」
聽到要去皇宮,我心裡莫名有些抵觸,可是哪有朝廷官員出席宮宴夫人不陪同的呢?
不願意他形影單隻,我笑著點頭:「自然要去,怎可讓夫君一人?」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不知怎麼戳中了宣燁,他眼睛竟然紅了起來,狠狠將我摟進懷裡:「林昭舒,你說好了不會再讓我一個人的。」
「我當真了。」他的聲音是哽咽的,聽得人心疼得很。
我伸手穿進他的青絲裡,柔聲道:「當然,我永遠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3、
宣燁今日穿的是藏色長袍,為了同他相配,我特地打開衣櫥挑選,誰料清一色的素色衣衫,好像給誰守孝似的,我不由得皺眉,眼前劃過一抹紅。
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紅色的。
看向坐在那喝茶的宣燁:「夫君,我想多添些衣裳,都是素的,不喜歡得緊。」
他聞言面無表情了很久,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笑意染上眼角眉梢:「好。」
說著他就起身走過來,站在我身後,一手扶著我的肩膀,一手撥弄著我的衣裙,最後挑出了一件月白色袖口繡藏色錦紋的裙裝。
「這件?」宣燁低頭看向我,笑得意味深長,似乎猜到我在想什麼。
臉側莫名就熱了,我接過衣裙,瞟了他一眼:「那你照著你的衣櫥給我做衣裙好了?」
拐到屏風後面,我都能聽見這人悅耳的笑聲,撩人得很。
一路上,宣燁怕我無聊,低著頭邊用銅條撥弄銅爐中的香灰,邊給我講些奇聞異志。
青煙穿過他修長的手指,看起來莫名勾人。
他的聲音穿過青煙,更顯得縹緲蠱惑。
馬車行至皇宮,宣燁撩開車簾先跳了下去,然後立在一旁將手遞給我,我借著他的力道下車後,手便被他自然地牽住。
來來往往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偷看我們。
我一時有些緊張,想要把手抽回,卻被捏得更緊。
「很多人都在看!」
宣燁聞言彎腰靠了過來,輕聲道:「是夫人貌美。」
話是這麼說,我總覺得宣燁掃向眾人的目光很冷,既像不悅,又像警告。
「他們怎麼都不跟你打個招呼?」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希望他收住冷色。
宣燁神色一頓,垂眸看向我的手:「殺的人太多了。」
他聲音清清冷冷的,可還是給我聽出了被他深藏的懼。
怕我討厭他。
我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冰涼的。
「夫君殺的必然是該殺之人。」
宣燁偏頭看了我一眼,用另一隻手輕輕覆住我的眼睛:「未必。舒兒莫要這般看著我。」
周遭靜了下來,宣燁牽著我一步步走進皇宮深處。
越走,我越覺得熟悉,痛意從身體深處蔓延開,我恨不得立刻掉頭走掉。
我的臉色越來越白,宣燁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怎麼了?」
「疼。」我的眼淚莫名地掉了出來。
宣燁的臉色瞬間就白了,突然將我打橫抱起大步朝外走。
「放我下來啊!要參加宮宴的,怎可走掉?」我摟住他的脖子急忙勸阻。
「不去了。」
「你不要緊張,放我下來好不好?隻是一時反應,總歸要克服的,沒關系的,我答應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他的步子越來越慢,最後停住,抿著唇低頭看我:「對不起。」
「啊?我已經好了,不用道歉,回去吧。」我央求地看著他,不希望他因為我拂了皇上的面子。
宣燁下巴揚了揚,算作答應,放下我重新走回原路。
痛意再次襲來,又消失,這是一種記憶性的疼,似乎我從前在皇宮吃過很多苦。
模糊的畫面閃過,一位宮裝女子坐於高位,命人壓著我跪在地上。
我眨了眨眼睛緩解不適,卻再也想不起後續。
4、
少帝嬴惑一身玄色龍袍懶洋洋地倚在攬月樓的闌幹上,視線落在我身上,充滿著好奇。
宣燁微微側身阻隔了他的視線,蹙眉看了過去。
眼神中有警告、不悅,唯獨沒有尊敬。
素來聽聞嬴惑面如美玉,卻心如蛇蠍,便是我如今記憶混亂,也未曾忘掉關於他的傳聞。
也不知宣燁怎麼敢這麼對他,而嬴惑隻是眯著眼睛翹起嘴角,一副醞釀壞心思的模樣。
「眾位愛卿好好玩,朕今日宴請各位主要是因為開心。」嬴惑站直身子開口,卻不說自己因何開心。
宣燁目光漸沉,面色漸冷,放下玉杯,溫柔道:「舒兒,我上去同陛下聊一下。」
他像是被割裂的兩半,一半是神明對著我,一半是惡鬼對著眾生。
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嗎?不可抑止的恐懼從心底升騰而起。
腦海中混亂的記憶再次浮現,還是在那個宮殿,我痛苦不堪地跪倒一旁,宮裝女子仍然沒有放過我的意思。
突然殿外來了兩人,迎著光,我連身形都未曾看清,隻曉得自己被人打橫抱起,隻垂眸間看到一枚玉佩,花紋是桂花繞著彎月,很少見。
說不出挽留他的話,更不可能讓他帶我上去。
誰知,宣燁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站起來,帶我穿過人群,上了攬月樓。
落後他半個身位,看著他清瘦修長的背影,我心中爬起一陣酸楚。
他沒有丟下我,即便是面見天顏。
攬月樓樓梯處光線並不好,宣燁停下來扶著我的腰側,低頭看我:「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