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是過兩天才會回來的江一臣,當天下午就急匆匆地回了家。
我正在臥室裡處理公事。
畢竟家裡的事情不算小,公司也沒大事,就在家裡處理吧,還得想想法子哄蔣媽開心。
江一臣跟爸媽打完招呼,推開門就進來了。
「哥,你咋回來了?出差不是得幾天嗎?」
江一臣西裝革履,手裡拿了個黑色的盒子,一身的風塵僕僕,大概是工作太忙,眼底還有些青烏。
「給,生日禮物。」
好看素白的手將黑色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開心地伸手去拿,不知為什麼覺得這盒子有點眼熟。
「謝謝哥,我生日還有幾天呢,幹嘛這麼早給我買禮物。」
打開盒子,裡面裝著上次在他辦公室裡看到的荊棘纏繞玫瑰的畫框。
「本來……被你看到了,就不想給你送這個,想換一個,想了想,還是沒換。」
他說著,在我面前蹲下,將我的腳從拖鞋裡拿出來,又把睡褲拖上去,膝蓋上是吃飯時猛地跪在地上的青紫。
「合作談完了,本來是要再後續跟進幾天的,今天家裡那麼大動靜,阿姨不放心你,給我打了電話。」
我點了點頭:「我跟爸媽都說好了,以後不管林灣了,等她從房子搬出去,我們就把房子賣了吧。要是……以後她後悔了,就給她再買新的。」
「舊的,回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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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臣沒說話,取了藥,將我的腳放在他腿上,給我認真地上藥,也不抬頭看我,看表情,有點不開心。
「喵~喵~」
我學貓叫逗他,他才抬頭伸手對著我的頭一頓劃拉,給我揉了滿頭的亂毛。
江一臣是喜歡貓的。
蔣媽不喜歡家裡有活物,尤其是長毛的,覺得會把家裡搞得又髒又臭。
江一臣從小接受的,就是家族事業繼承人的精英教育。
各科的學業要優秀,還要上各種提高素養的興趣班,作為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壓力很大。
某一天的晚飯,又考了一百分的江一臣,拿著滿分的試卷,試圖用優秀的成績,換一隻小貓。
被蔣媽毫不留情地駁回了。蔣媽喜歡安靜,家裡三個孩子,再養隻貓,指不定亂成什麼樣呢。
小江一臣很是失落,不明白為什麼擁有比同學更好的成績,卻不能像同學一樣換一隻小貓。
晚上,我穿著蔣媽給我買的小貓睡衣,推開了小江一臣的房門。
「喵~喵~」
我蹲在床下,學著貓叫,逗他開心。
他就破涕為笑地伸手拉我起來,怕我著涼。
「哥哥,麻麻不讓你養小貓沒關系噠,你就養渺渺吧,渺渺可以讓你摸頭,也可以學小貓叫。」
「你不要不開心啊。」
我敢說,憑我這張小胖臉,加上可愛值拉滿的小貓咪睡衣,還哄不好一個小仙男?
我站在床頭,叉著腰,給他唱我在幼兒園學的兒歌。
那天,小江一臣很開心,後來,也再沒有想養貓的意思。
21
沒了家人的管束,在沈姐姐的報告裡,明顯地看出兩個人如膠似漆起來。
林灣很快就搬到了宋巖的住處。
我叫秘書姐姐把帶不走的不動產賣了,跟林灣的工作室也稍微打了招呼,一夜之間,本市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我們不管林灣了。
沒了這些你說的束縛,希望你過得好吧。
我又開始忙碌了,這兩年家裡的生意那是發展得越來越好,沒到一年,家裡的產業又壯大了三分之一,我跟江一臣忙得連著兩個月都沒回家,聯系也是在手機上。
到了中秋,蔣媽實在是太久沒見到兒子女兒了,直接讓江爸給我們下了最後通牒。
沒辦法,隻得開車往家趕,還好沈姐姐的妹妹也從國外進修回來了,還能幫我多幹點活,不然我真怕我猝死在辦公室。
一回家,我蔣媽佯裝生氣地坐在老位置,江爸在一旁喝茶,見我和江一臣進門了,本來想裝得兇一點的,看我倆黑眼圈一個比一個大,最終還是心疼地讓阿姨上菜。
飯桌上,蔣媽放在桌子上一張請帖,紅色的帶著大喜字,打開是手寫的字跡,是林灣和宋巖要結婚了。
「你倆抽時間去一趟吧,我和你爸就不去了。」
說著就繼續吃飯,照常給我和江一臣夾菜,吃完飯也不和我們說話,就趕著讓我們上樓睡一會兒。
林灣跟宋巖的婚禮是我去的,本來江一臣要陪我來的,可臨時有事又出國了。
婚禮很簡陋,人倒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宋巖他們車隊的。
我對運輸工作沒有任何的不滿,我隻是單純地對宋巖這個人,表示不喜歡。
林灣穿著婚紗店租來的看起來光鮮精致,實際上卻不合身的婚紗,帶著锆石的戒指,笑得很開心。
我沒和林灣說話,也沒吃酒席,封了一萬塊的紅包就走了。
後來的林灣,聽說升職的事情突然沒了指望,兩個人掙多少花多少,到現在還擠在宋巖的那個小平房裡面。
知道為什麼童話故事,總是結局在公主王子結婚時最幸福的時候嗎?因為結婚後,就要面對現實了。
22
年底,我都二十七了,我哥三十一了,我倆都不敢回家。
可是過年要團聚,工作上的事情也少了起來,中國人嘛,還是很看重團圓的。
我和江一臣不得不一前一後回了孟家,接受蔣媽的審判。
「還知道回來啊。」
一進門,就看到江一臣在旁邊板板坐,我也趕緊坐到他旁邊同款板板坐,低頭,認真聽講。
「你倆能不能讓媽媽少操點心,一個二十七了,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一個三十一了,也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
「介紹相親對象,林渺一去,就跟人家談工作,談著談著就跟人家合作,我是讓你去找合作伙伴的嗎?頭一次跟你相親那個林毅,前兩天孩子都出生了。還有你江一臣,每次相親你都去,去了之後就沒結果了,人家女孩子都不想跟你見第二次,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了,三十多年了,連個女孩子你都帶不回來。」
蔣媽坐在沙發上,對著我們苦命的兄妹就是一頓輸出,江爸在旁邊也是嘆我們不爭氣。
我倆那是坐在一起,大氣都不敢喘,唉,為啥非要過年啊,腦袋疼。
我們倆,在商場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淡定自若的江總、笑面虎的林總,回到家可好了,讓蔣媽訓得好像隔壁摔泥坑裡的熊孩子。
「身邊的幾個相熟的姐妹,你爸爸認識的朋友,他們的孩子裡,你們說,有幾個像你們倆這麼不爭氣的?」
說著說著,蔣媽把輸出口對準了江一臣。
「當初,就不應該讓渺渺跟你天天混在一起,你看看你給你妹妹帶的好頭。」
我偷偷地低頭咧了咧嘴,被蔣媽發現了,又來向我輸出。
「渺渺,你說說,什麼時候能找個男朋友?」
「媽媽,不是我不找,我這從小到大看我哥哥這張臉,眼光都養刁了,看外面那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能看得上嘛。」
聽我說完,蔣媽狠狠地瞪了眼江一臣:「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就給妹妹看了,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渺渺是眼光養刁了,你呢?」
江一臣穩了穩金絲邊眼睛,攤了攤手:「我喜歡事業型的女孩,媽媽你給我介紹的都是大小姐,平時就會逛街美容,我實在是分不出精力。最近公司的事情更忙了,我想找個能幫我的。」
我待在一旁,咣咣點頭,我也想要這樣的。
蔣媽氣得說不出話,一著急來了一句:「你們兄妹湊合過吧。」
本來是想說和你們兄妹和工作湊合過吧,一著急就隻剩下你們兄妹湊合過吧。
我瞅了瞅坐我旁邊的江一臣,保養得真好啊,三十多了,跟二十幾歲沒有任何差別,還更有味道了。
我可以的媽媽,真的,可我不敢說出口,隻能心裡狂伸手說我可以。
江一臣沒說話,隻是看著我笑。
唉,美色誤人心智啊。
23
又過了兩年。
我抽空去看了看林灣,站在很遠處的那種。
去年她和宋巖生了個兒子,家裡人口多了,就更擠了。
宋巖是搞運輸的司機,開那種大車,一出去就要出去半個月一個月的,長時間不在家。
林灣也很忙,工作室的升職沒成,工資沒漲,自己以前賣座的畫也沒人來買了。
沒生孩子之前還好,她工作忙,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家,家裡隻是個睡覺的地方,兩個大人生活,工資也還算寬裕,過得還好。
自從懷了孩子,月份大了,不能上班,隻好休假在家養胎,開始長時間地和宋巖的爸爸媽媽還有妹妹生活。
宋巖的爸媽對林灣本來印象就不好,見宋巖喜歡也沒辦法,可宋巖不在,相處久了,還是時不時地就會發生摩擦。
林灣懷孕身體不舒服,宋巖也不陪在身邊,心理上生理上都受著罪,還要偶爾被他媽奚落。
就跟正常人家的婆媳關系一樣,並且還沒有人站在她身邊,孤立無援。
身體上不舒服,物質上也很難充足。
林灣從小嬌養長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嫁給宋巖後已經消費降級了很多。雖說兩個人的工資在普通人群裡,已經算是不錯了,可這些年他倆都是有多少花多少,什麼也沒攢下。
懷孕之後的一系列花銷檢查花銷,又不能工作了,經濟上就開始捉襟見肘了。
不過才懷孕六七個月,就憔悴得不成人樣,宋巖依舊沒有陪在身邊。
我看不下去,還是取了兩萬,趁著家裡沒人,塞在了林灣窗戶裡面的筆筒裡。
我和江一臣還是日常忙碌,不敢回家,有時候一看電話是蔣媽的,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接。
公司發展得越來越好,我們就更忙了。
雖然在蔣媽面前說很忙,但平時我還是會和江一臣約著去打球,或者爬山之類的,總不可能真的年紀輕輕的在辦公室做到死。
又一次,被家裡三催四請地叫回了家。
蔣媽江爸嚴肅地坐在一起。
「我和你爸想了想,渺渺雖說是咱們家女兒,可姓氏當年也沒改過,你們也沒血緣,不算親兄妹。你倆一個沒男朋友,一個沒女朋友,不行,就湊合了吧。」
我震驚得頭都快掉了,麻麻,你不是最看重規矩嗎?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
江一臣倒是沒什麼反應,我嚴重懷疑事先有跟他通過氣。
「我沒喜歡的人,平時也就是工作和陪渺渺,這樣也行,渺渺工作能力強,能幫上我,她身體不好,我也不放心讓別人照顧她。」
「我沒問題,就看渺渺的意思了。」
不是,江一臣,合著我天天怕你惦記林灣擔驚受怕的,你看上我了唄。
「渺渺,這事事先沒和你說,也是我和你媽媽的私心,怕你像灣……選到錯的人,你和你哥哥一起長大,彼此了解,爸爸一手教養他長大,是最放心的人。有他照顧你,我和你媽媽就算有一天去世了,也能安心,也算是對得起你去世的爸爸媽媽。」江爸言辭懇切。
「渺渺,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麼想法呢?我腦子都白屏了,死機了。
我看著坐我旁邊的好看的江一臣,又看了看目光中帶著期待的蔣媽江爸。
哦,我結婚了,從我們家嫁到了我們家。
24
結婚當天的我,穿著法國限定的價值幾百萬的高定版婚紗,穿著用碎鑽一顆顆鑲嵌而成的高跟鞋,戒指是因為我看林灣的锆石戒指心裡難過,江一臣聽了給我挑了最大的一顆鑽石。
不求最漂亮,但求最大,心裡舒坦。
他今天沒戴眼鏡,穿著和我同一個設計師的高定西裝,發型一如既往,修理得整整齊齊。
賓客都是爸爸媽媽的老朋友,和我和江一臣的合作伙伴。
他從江爸的手裡接過我的手,臉上的笑容比太陽還耀眼,我從來沒見過一向冷靜自持的他,開心成這樣。
如果說有的話,大概就像我給他學小貓的那天吧。
婚禮,我沒通知林灣,我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裡讓爸媽難堪。
婚後,江一臣變得黏人了起來,之前當哥哥的時候,隻是每天定時定點地給我訂餐,現在每天中午都要開車帶著吃的來我辦公室。
見我們感情很好,爸媽也算是放下心來,萬一過得不好,怕是怨恨死自己了。
又過了幾年,我和江一臣生了個兒子,起名叫江言之,希望他長大之後,能言之有物,不做腹內空乏之人。小名延延,是延續了江家和林家的血脈的意思。
25
這幾年,林灣過得更不好了,宋巖跑車長時間不在家,生活中不可避免地缺席。
林灣生完孩子回去上班,可因為照顧孩子錯過了再次升職的提名,資歷也沒熬出來,家裡又沒人給她找人脈,就還是在原地打轉。
藝術行業本來就忙碌,孩子又小,父親的缺席,生活的拮據,難纏的父母和日漸勢利的小姑,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了林灣的身上。
再見到林灣的時候,是在我的辦公室,我和江一臣剛要吃飯,就接到前臺的電話,說我姐姐來找我。
林灣被沈姐姐領上來的時候,見江一臣捧著我的臉,看我剛才著急燙了一下的嘴唇。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