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秘兮兮地在我耳邊說:「其實,我擁有時空跳躍的能力,每次死亡都會在新的節點刷新重生。」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他接著說:「在未來,我們不僅在國外領證,還收養了一個很可愛的孩子。」
他的樣子太認真,我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這些話實在漏洞百出。
我不可置信地「啊」了聲:「真的嗎?」
啊?原來我不是直男嗎?
雲起憋笑憋得痛苦至極,臉頰漸漸染上薄紅。
「不是,你騙我呢?!!」
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擦擦眼角道:「嗯嗯,連這都信,看來你確實挺喜歡我的。」
我氣憤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攤手道:「我說的也是真的。」
說了這麼多,口幹舌燥,我從包裡拿出一罐飲料,咕嘟咕嘟灌完幾口才重新活過來。
雲起笑。
我被他笑得不自在,飲料試探地遞過去:「……沒別的了。」
他接過飲料,笑著說:「謝謝。」
男生剛成年,其實也沒比我大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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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喉結滾動,再往上,紅唇微潤,性感而不自知。
草,我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收回目光,懊惱地看向天空。
大腦一片空白。
「你的臉也好紅。」
「靠!!」
隻是很久之後。
我都再沒見過像那天一樣印象深刻的星星了。
11
我和雲起達成協議。
在我重新循環之前,他都不能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
有了前車之鑑,文藝匯演的晚上我全程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
雲起揶揄道:「還沒在一起就看這麼緊了,要是在一起還得了。」
這句熟悉的話讓我不禁有些恍惚。
他靠著欄杆,伸手晃了晃:「怎麼臉皮這麼薄。」
我拍開他的手,看著另一邊閃爍各種彩色燈光的天空:「你不喜歡文藝匯演?和我待在這裡能幹嘛。」
「嘴上說要一直纏著我,這就後悔了?」
他不以為然道:「而且都看兩年了,來來去去就那幾個節目,有什麼好看的。」
我無語凝噎。
「這個世界其實很簡單,但也絕不復雜。」
「你在說什麼廢話?」
雲起樂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我最後沒活下去又怎樣,沒了我,你也一樣可以在這裡生活得很好。」
靜默幾秒鍾,我呵笑道:「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他撐著臉不語,直勾勾地和我對視,笑意化開眉眼的疏離。
服了!
男的長這麼好看幹嘛。
我轉過頭,不去看。
卻聽到他新奇的聲音。
「這次耳朵和臉都很紅欸。」
「閉嘴——!!」
12
安全度過死亡節點後,我們的關系拉近許多。
最明顯的證據就ťû⁹是,勞贊現在看到我就自覺問起雲起。
比如到教室的時候碰到他,他就會說:「川哥,來這麼早啊。雲哥呢,不來嗎。」
我疑惑道:「我來得早不早和他來不來有什麼關聯嗎。」
勞贊吃驚道:「你們吵架了?鬧分手?」
我聞言,了然且無語道:「別亂腦補。我們就是正常普通朋友關系。」
勞贊嘿嘿笑道:「雲哥前幾天還問我要那天攝影的音頻呢。你倆這點事大家早就知道了,還用藏著掖著?」
我們有什麼事?
我怎麼不知道。
恰好雲起此時推門而入,一進門就被我倆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有事?」
勞贊一副嗑到了的猥瑣笑容,主動離場:「你們聊你們聊,我先去接水了!」
雲起走到位置坐下。
我抓了本英語必背三千五,準備背單詞。
我打開看到上面記了一些筆記,這才想起來,這是之前借的後桌的書。
我忙將書還給人家:「抱歉,忘還你了。」
他戴著耳機,一個白色隨身聽大剌剌地擺在桌子上,旁邊是鋪開的英語書。
這隨身聽不會是他寄給我的那個吧?
我愣怔片刻。
他取下一隻耳機,不解的目光碰到桌上的書後了然:「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拿走,我暫時用不到。」
「你的隨身聽……」
他坦然道:「聽聽力的。」
我「哦」一聲。
隻是聽力的話,寄給我幹嘛?
難道是覺得自己死了浪費這麼好的資源,想要物盡其用?
不對啊,我怎麼記得出車禍的時候有聽到他的聲音。
思索間,雲起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戲謔道:「你不會以為,這個隨身聽會有給你的東西吧。」
臥槽???
讀心術嗎哥們兒?
我驚恐。
他將取下的那隻耳機給我戴上,果然聽到熟悉的英語對話。
「沒騙你。」他挑眉。
我尷尬訕笑:「告辭。」
轉回去,拿出英語小甘。
手還有些發抖。
後桌用讀心術讓我社死該怎麼報復回去,在線等挺急的。
13
四模結束後放了一天假,我在出租屋睡到天昏地暗。
隻是夢裡的場景很奇怪。
我站在路邊等待綠燈,車輛無縫銜接一輛又一輛從面前駛過。
人行道對面站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我看不清他的臉龐,隻是感覺他也在看我。
綠燈亮了。
車流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人行道兩頭的行人開始交匯融合。
我和那男生擦肩而過。
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紅燈亮起。
車流恢復。
我站在原地,轉身。
男生的身影已經淹沒在人群中。
無處可尋。
14
戲劇社團在食堂門口宣傳新的節目,就在圖書館五樓舉辦,六點開始。
勞贊央求我陪他去。
「你不能自己去嗎?」我試圖拉開他的手。
勞贊立刻淚汪汪地纏上來:「川哥,你就去吧!那裡肯定都是女生,人家害羞。」
我嘴角抽搐:「兩頓宵夜。」
勞贊不假思索:「成交!」
等我們到場時,勞贊臉都綠了。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道:「說好都是女生呢?」
勞贊怒不敢言。
兩個大男人對戲劇都不感興趣,無聊地看了一會兒,勞贊就開溜了。
我越看越困,也準備走的時候,旁邊的位置忽然有人落座。
熟悉的聲音讓我差點不穩摔地上。
「好巧。」
雲起你……
臺上節目都過快半了。
現在才來?
我重新坐好:「巧。」
在這個奇怪的氛圍裡,我被硬控好久。
我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隻手蓋在我的眼皮上,輕聲說:「睡吧。到點我再叫你。」
微涼的手掌阻隔光線的入侵,我入睡得十分順利。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炸開一道尖叫聲。
我瞬間驚醒。
環顧四周,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不止旁邊,觀眾驚恐地陸續離席,場下引起不小的騷亂。
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慌亂地起身,四處尋找。
但都沒有雲起的身影。
地上摔碎了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鮮血淋漓滿地。
保安及時疏散人群,我隻能先回教室。
晚自習提前一個小時結束,雲起還沒有回來。
不安爬上心頭。
15
出租屋和學校隻隔著一條馬路。
晚自習結束後,我火急火燎地回去拿手機。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我提前要了他的電話。
待接音在寂靜的屋子裡拉長回蕩。
短短一分鍾卻好像過了幾個世紀。
當電話接通。
我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湿。
「……」
對面沒有說話。
詭異的安靜維持片刻。
我的嗓子幹澀:「你在哪?」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然後慢慢變得微弱。
「你在哪?快說啊,我現在去接你!」我著急忙慌穿上鞋,正要開門出去。
男生的聲音有些嘶啞:「別過來了。我有句話,要說給你聽。」
像極了遺言的開場白。
心髒猛地沉到谷底。
我咬緊嘴唇。
「從今以後,不要來找我。記住你那時候……說過的話,好好幸福下去……」
透過話筒,短促的呼吸已經不能支撐他說完一個長句。
連生命力也在疾速流逝。
嘟……嘟……嘟……電話被掛斷。
嘴唇刺痛,口腔彌漫鐵鏽味。
這個騙子。
16
學校上課照常,我鬱鬱寡歡地過了幾天。
終於還是忍不住找老師問到雲起的家庭住址,再請兩天假。
等我按導航來到雲起的家時,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門口打包東西。
「請問,這裡是雲起住的地方嗎?」
我攔住那個男人。
中年男人打量我一遍,警惕道:「對,你是?」
我疲憊地揉了揉鼻梁,回答:「我是他的……朋友。」
中年男人聞言,眼睛一亮:「哦!你是不是那個,那個那個, 沈紀川?」
我愣住了。
他溫和地笑道:「雲起讓我留意一個來找他的孩子,幫忙轉交一個東西。」
聽中年男人的解釋,他是雲起的房東。
說著, 他走進屋子裡, 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小箱子。
和我在原本的世界收到的快遞一模一樣。
為了驗證心裡的想法, 我拆開箱子。
果然看到一個白色的隨身聽靜靜躺在箱子底部。
不過比起原來的, 這個要新不少。
房東表示並不知道雲起的蹤跡。
這間房已經退掉了。
我失魂落魄地帶著東西離開這裡。
天色灰蒙蒙的。
從這裡回到學校要走很久。
我也沒有心情打車。
站在馬路邊等綠燈。
戴上耳機。
打開隨身聽。
眼前車流擁擠。
行人圍繞在人行道兩頭,等待交換的時刻。
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在對面的人群中露出半個身子。
我呼ťûₑ吸一滯。
對方顯然也感受到了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腦海中有根弦「咔」地斷成兩截。
耳機適時傳來清亮的輕笑聲:
「晚上好,紀川。
「當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想必,我已經不在了。
「之前跟你說的那個秘密,我可沒有說謊。我是個被世界排斥的異類, 在你遇見我之前, 我已經遇見你無數次。換句話說,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更早認識你。
「我的每次死亡都會刷新節點重新復活,被世界發現後再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死亡,我是無限的。
「這並不是你的循環,而是我的囚籠。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過去現在未來, 於我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不用為我感到難過。」
綠燈亮了。
人群推著我往前走。
那個男生沒有看我一眼,徑直從我身邊經過。
我立即拽住他的手腕,動作卻被人流衝開,著急回頭大喊:「雲起!!!回來——」
耳邊的聲音還未斷絕:
「車禍和跳樓的感覺, 很痛吧?
「忘了我,就不痛了。回到你原來的世界, 讓一切撥亂反正, 你本就不適合顛沛流離。
「再見, 心上人。」
那個決絕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海中。
17
嘀——
嘀——
嘀——
醫療器械的聲音冰冷延長。
我意識恍惚,身體還動彈不得。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在一間病房中。
輸液機的聲音讓我平靜下來。
有人打開門。
我睜不開眼睛, 隻能感覺到他在桌子上放下什麼,窸窸窣窣的。
安靜了一會兒。
我本以為那個人已經走遠。
忽然, 一隻冰涼的手輕輕蓋在我的眼睛上。
莫名的感覺讓我心跳加速。
地上的影子低下頭,極輕地在手背落下一吻。
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我不遺餘力地調動身體,嘴唇才勉強動了動。
沙啞的聲音從嘴裡發出來,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雲……起……」
那個身影猛地僵住。
他似乎想看我一眼。
門外卻忽然傳來醫生和我父母的交談聲,朝著這邊越來越近。
人影消失了。
我也因為耗盡體力,短暫陷入昏迷。
陷入黑暗前,驚訝的聲音傳入耳中。
「這是誰送來的花……」
18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車禍導致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連醫生也覺得不可思議。
我坐在輪椅上, 母親喜歡推著我去花園逛逛。
她絮絮叨叨地談起日常瑣事, 我無精打採地放空自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我忘記了很多事。
比如……
既然是忘了, 我當然比如不出個所以然。
隻是覺得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或者什麼很重要的人。
我想問問母親這種感覺出自什麼。
但她笑容滿面地抱住我, 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母親忽然帶著一個白色的隨身聽給我,她說:「這是你出事的時候護在懷裡的,沒怎麼損壞, 我就幫你保管在我那了。」
我接過。
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在害怕什麼。
戴上耳機。
這個已經磨損嚴重的隨身聽艱難開機。
裡面除了一條音頻,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點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喜歡你。」
手背忽然一熱。
淚水不受控制地跌出眼眶。
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是我的聲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