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有時候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江騁打斷他,用一種他自己都不太信服的語氣說道:“她是我太太。”
一個小時後,江騁安全抵達談煙所在的地級市。
中間他又花了四十分鍾的時間,趕到偏僻的節目組拍攝地。
江騁打電話來的時候,節目組嚇得半死,生怕惹惱了這位爺,整個節目都得跟著玩完。
礙於這是在錄節目,導演聯系了談煙的跟拍攝影師,囑咐他,帶談煙安全地走出叢林。
談煙還以為自己的眼淚起了作用,讓這位攝影大哥同情心起來了,才帶她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江騁趕來現場,遠遠地看見了穿著迷彩服身材瘦弱的談煙。
談煙剛才同江騁哭了一場,心理狀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結果出來後,被告知她是最後一名出來的,不僅如此,別人都把好的住所都挑走了。
她住什麼呢?
擺在談煙面前的是睡袋,以及一些必用品,還有一堆黃紅相間的破簡易帳篷材料,他媽的還要自己搭。
談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逼瘋了,就在她孤立無援時,一道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談煙。”
談煙聽到聲音回頭,僵在原地。這個人是怎麼憑空出現在他眼前的?
在看到江騁的一剎那,談煙的心顫了一下。
一向穿戴整齊的江騁領帶歪扭,西裝褲上沾了一些泥土,冷峻的臉色一如既往地從容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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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談煙有十多天沒見到他了,真正見到時,她又脆弱起來,想念他溫暖的懷抱。
談煙嘴角彎起,想衝過去抱他,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好髒。”
江騁站在那裡,沉默著,眼神緊緊地鎖住談煙,接著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將談煙摟在懷裡,談煙隻能被迫仰著頭接受這個懷抱。
印象中,這好像是江騁第一次當眾主動抱她。
江騁抱得她太緊,談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揉進他得五髒六腑裡,有些呼吸不過來。江騁把腦袋埋在她肩窩裡,嘴唇輕輕碰了碰她白皙脖子:“剛剛哭什麼,嗯?”
提起這個談煙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居然在電話裡對江騁哭了,還弄得他風塵僕僕地趕過來。
談煙推開他,語氣有些不自然:“剛剛我哭的事,你現在趕緊忘了。”
談煙從自己出來工作後,學到的就是情緒控制和忍耐,可這次,她有點丟人,因為迷路產生的不好情緒和受到的委屈,在一面對江騁的時候,就爆發了。
“嗯。”江騁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看著眼前的談煙,比之前參加節目的時候還要瘦一圈,她的臉色蒼白,身材伶仃。
江騁剛剛摟著她的時候感覺骨頭咯人。
江騁傾身過來,手探上她脖子想要看她被蟲子咬的包,談煙側著躲了一下,提示道:“鏡頭在拍。”
江騁才發現他們處在小山丘的平原上,還有第三個人,那就是跟拍的攝影師大哥。攝影師從江騁出並擁抱談煙開始,就一直興奮地記錄全程。
幹這行的知道,這肯定會是節目裡一個不錯的爆點。
江騁轉過頭,手直接遮住他的鏡頭,神色比之前更冷:“別拍了。”
攝影師被打斷工作,有一瞬間的惱怒。場外救援的話,按事先籤訂的合同,他也要拍下來的,這是他的工作的職責。
“你憑什麼——”攝影師有些不滿。
話還沒說完,攝影師的電話就響了,他接後,神色微變,語氣也變得恭敬起來:“是,好的。”
掛了電話後,攝影師走過來,語氣有點惶恐:“不好意思,江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導演讓我提前收工,我們工作人員都在那邊待命,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我們。”攝影師說道。
江騁這才屈尊降貴的說了句:“嗯。”
此時夜幕已經完成拉下來,山腳下的村落接二連三地亮起了燈火,其實其他嘉賓也住在附近,隻是住得相對分散一些。
現在天色已晚,他們要離開也不大現實了。
率先走出叢林的嘉賓住得是簡單的居民房,而像談煙,王詩嫣這樣比較弱的選手隻能睡帳篷了。
不過她現在有江騁了。
談煙抱著江騁的胳膊,睜著眼睛看他:“我不會搭帳篷。”
“我會,”江騁伸手去捏她的脖子,語氣誘哄,“讓我看看你的傷。”
“現在還好一點了,不知道為什麼,剛咬上的時候有些疼,”談煙拍開他的手,“你先搭帳篷嘛。”
她現在比較累,整個人也頭昏腦脹的,喉嚨也幹得不行,更想要休息。
接下來,江騁在一旁搭帳篷,而談煙坐在由西裝墊著的草地上休息,全然不知道那件被她坐得皺巴巴的外套值七位數。
談煙撐著下巴看著江撐在搭帳篷,昏暗的燈泡亮起,他穿著一件白襯衫,挽至小臂處,隱隱可見上面血管的紋路。
江騁肩寬腰窄,身材高大,做起來事不緊不慢,卻十分有把握。
“江騁,我是不是個麻煩精啊?”談煙忽然問他。
江騁正在穿杆的手一頓,神色淡淡:“你還知道自己是個麻煩。”
“……”談煙。
這怎麼和電視劇,小說裡不一樣,這個時候男主角不是應該深情款款地說“我就喜歡你這個麻煩嗎?”
江騁一眼就看透她腦子裡想的是什麼,薄唇微張:“平時少看沒營養的東西。”
搭好帳篷後,兩人一起坐在裡面,空間瞬間逼仄起來,江騁還惦記著她脖子上的傷口:“讓我看看。”
“等我找找看有沒有藥膏。”談煙去翻她的背包。
這些天他們一直錄外景,不是競走就是爬山之類的,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傷口。助理往她包裡準了防過敏的藥,碘伏,感冒發燒藥,甚至連紅景天都有。
帳篷裡的燈泡忽明忽暗,談煙把頭發全都撩到一側,露出纖白的一截脖頸。江騁側過頭來,看到一個紅色的包在那裡,周邊全是鮮紅的抓痕,觸目驚心。
這都是一開始談煙被咬時,太痒了,受不了抓的。
江騁眸子一暗,聲音壓低:“以前不是就說過,讓你痒的時候別抓傷口。”
“這不是剛好你不在身邊嘛。”談煙語氣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
江騁眼睫垂下來顫了顫,隨即又神情如常地給她塗藥膏。晚上,兩人並肩睡在一起,一直沒有說話的江騁啞聲開口:“難受的話抓著我。”
“好。”談煙感覺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皮都睜不開了。
江騁以為她是過度奔波以至於太疲倦,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直到半夜,江騁被談煙無意識地動作給弄醒。
談煙緊緊地揪著他胸前的衣衫,下意識地開口:“江騁,我冷。”
江騁把手伸過去探她的額頭,這一摸,燙得嚇人。
江騁眉頭蹙起,他起身翻談煙的背包,萬幸的是,裡面有常備用的退燒藥。
談煙一直下意識地喊冷,江騁擁著她,輕哄著她把藥給吃了。
吃完藥的談煙還是難受,江騁用睡袋把談煙裹得嚴嚴實實的,再從外面緊緊地擁抱著她。
“好點了嗎?”江騁問道。
談煙整個人還是抖得厲害,她沒有哭,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喊他:“江騁,我好冷。”
半夜三點,江騁亮起手機屏幕,看到了談煙的臉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談煙的聲音很小,卻不停地往扯著江騁的心。
為了讓談煙感到熱源,江騁脫了衣服,擁她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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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十一點,談煙迷迷糊糊地醒來,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中她一直處於冰天雪地中,冷得發抖,下意識地靠近熱源。
後來不知為什麼,她感覺自己置於一片滾燙的熔巖中,汗水滴到她的鎖骨裡,而她也被迫出了很多薄汗,不再感到冷意。
睜眼醒來的談煙看到四周雪白的牆壁,低頭發現了自己身上穿的藍白條服,才明白過來自己處在醫院裡。
談煙下意識地去找江騁,發現人不在,她正想拔了針管下床。男人剛好同醫生走進病房裡,一眼就瞥到了談煙的動作。
“你還有力氣拔針管?”江騁看著她,不知道他在意指是什麼。
談煙看向江騁,他穿戴整齊,身上的衣服沒有一絲褶皺,看起來精神奕奕,從頭到腳都透著身份矜貴四個字,隻是眼底的淡青泄露了他的倦色。
“這是哪裡?”談煙問到道。
“京南。”江騁開了尊口。
談煙燒剛退,整個人還不大清醒,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藍白病號條紋服,領口有些歪,還隱隱露出一些紅痕。
江騁看了一眼低頭做記錄的醫生,不著痕跡地擋在他面前,他再一次開口:“躺好。”
說完,江騁還動起手來,將她從床上按了回去,還替她拉好被子。
談煙持續茫然中,這是什麼光速?她怎麼就在京南了。這時,談煙的手機發出震動聲,她點開一看,是王詩嫣發來的微信消息。
小王的語氣豔羨且顯然沒有從激動中恢復過來。
[嗚嗚嗚嗚嗚,煙姐姐,你也太有排面了吧。你男朋友竟然調了直升飛機過來接你,還帶了私人醫生過來。雖然有人攔著,沒看到你男朋友的正臉,但是看背影就好帥啊啊啊,要把我帥暈了,好羨慕你哦。]
王詩嫣表達完她的激動之情後,才想起問候她的病情。
[聽說昨天你半夜發燒了,現在好點了嗎?退出節目組也好,你就安心養病吧。哎,不說了我們又要啟程去最後一站流浪了。]
談煙看完消息後,抬頭問道:“你幫我做的決定,退出節目組?”
“嗯,你還想回去嗎?”江騁抬手松了一下西裝扣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不想,再也不想去那個破地方了。”談煙語氣堅定。
反正她已經走完大半全程了,不在乎這最後一站,再走下去,命都估計沒了。
江騁坐在病床邊,從水果裡挑了一個青蘋果,開始低頭削蘋果。江騁的大拇指按著刀刃,頗有耐心地沿著蘋果邊緣削下去,一圈又一圈的青綠果皮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帶了下來。
醫生俯身給談煙做檢查,一旁的護士給她測量體溫,血壓之後。醫生邊說邊在藍色文件夾上記錄:“談小姐的燒已經退了,體溫也恢復了正常,隻是你脖子到下巴這一塊的過敏湿疹,要住院幾天注射治療。”
“湿疹?很嚴重嗎?”談煙問道,她又看向一旁的護士,“你有鏡子嗎?”
護士把隨身攜帶的鏡子遞給她,談煙才看清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最紅要的,她的脖子那裡已經從昨晚的一個腫包,到蔓延成現在的一大片,而且下巴也起了個幾個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