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冷冷的嘲諷,讓談煙心底變得澀然又難言。不等三秒,談煙情緒竭力穩定下來,露出一個笑容:“誰能遞把剪刀給我?”
眾人面面相覷,場內有位制作人男人,梳著背頭,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這種流連花叢的男人,自然更會憐香惜玉,他剛想開口,又被旁人的眼神壓了回去。
這意思,江騁的場子。還輪不到他說話。
談煙在心裡罵了句髒話,當下她伸手朝江騁的褲袋探過去。男人身體一僵,那雙柔軟的手故意貼著他的褲袋停了三秒,江騁的臉色變寒,剛想攥住她的手時,隻見她順了一把打火機出來。
對著那縷頭發,談煙毫不猶豫地摁了打火機,將它燃斷。談煙直起身,指尖輕輕劃過他胸口的襯衫第二顆扣子,似帶著電流,輕巧地將那縷頭發勾了下來。
談煙衝一臉冷酷的江騁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容,彎腰把打火機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氣氛一時僵住,好在江騁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他走了出去接電話。他信步走到吸煙區,從褲袋裡摸出一支煙夾在手裡,對著電話那頭應了句:“喂。”
“騁哥,楚楚那電影角色談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邊傳來一道稍顯年輕的聲音。
江騁輕哼了一聲,隨意地捏著手裡的煙:“要不你自己親自過來?”
“別啊,騁哥,我錯了,”電話那邊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我再出面跟林楚楚攪和在一起,老爺子非被我氣得心髒病復發。”
“楚楚天天跟我打電話哭訴,那什麼古裝劇害得她名聲大跌,相反,有個女明星本來一直被罵,叫什談煙,忽然演了個好人設,現在和她是競爭關系,”梁翹伯語氣隨意,笑意從那邊傳過來,“為這事她煩我好久了,騁哥你幫下忙。”
江騁聽到“談煙”二字,當下極快地皺了一下眉頭,明白了談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電話那頭梁翹伯還在那說個不停,他出聲警告了一下:“沒有下次。”然後把電話掛斷了。
江騁重新回到包廂的時候,裡面的氣氛已經重新活躍起來。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談煙,又把視線收回。
其實談煙坐到後面,有些不耐煩了,導演一直沒提選角的事,來來回回就是喝酒,又搖骰子,講些不入流的笑話。
談煙正想開口問選角的事,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插了進來,談煙偏頭看過去,對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淡青色的血管明顯。
“導演,楚楚你多照顧一下。”江騁舉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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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騁一句話落地,意圖已經傳達得明顯。導演當即主動先幹為盡,臉色一喜:“江總,你這是說得哪裡的話,楚楚一直是我們看重並認為很有資質的演員。”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全然忘了之前給女主發過誠摯的邀約。談煙當即心裡冷笑幾分,這些人還盡挑軟柿子捏。
還有他。
看到她現在狼狽又被動的處境,心底應該很暢快吧,畢竟他還主動添了一把火。談煙不再看他,拿出手機給閨蜜發短信:十分鍾後給我打個電話。
既然戲黃了,她也不想再待下去。談煙雖然一直是有戲就拍,沒有就等戲的佛心,但忽然被人擺了一道,她覺得有點惡心。
時針指向十點四十,談煙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站了起來,走出去接電話。林楚楚坐在江騁旁邊,一直是處於緊張和不好意思的狀態。
一緊張,林楚楚那雙大眼睛就亂瞟。黃色的燈光打了下來,雖然很暗,可林楚楚竟然看到導演正扭頭把杯子放在底下,正往裡面倒白色的粉末。
室內有些熱,江騁伸手松了一下領口的袖子,腦子裡閃過剛才談煙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的表情。
江騁正想偏頭問導演定角的事,忽地,林楚楚站站了起來,神色有些慌張:“騁……騁哥。”
江騁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她此刻站起來,後者有些不好意思:“你覺得……翹柏會喜歡我這身打扮嗎?”
“嗯。”江騁敷衍道。
談煙剛接完電話,推門而入就看到他們親昵的這一幕,心底半澀半苦,暗罵道: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導演,實在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先失賠。”談煙聲音談軟。
“小談,你走那麼幹什麼,還想多跟你聊聊劇的事,”導演衝她招手,“來,過來,喝了這杯酒再走。”
在娛樂圈,低頭不見抬頭見,談煙這會兒也不好當眾下導演面子,隻得走過去將那本酒一飲而盡。
可談煙一走過去,導演就各種借口不讓她走,不到五分鍾,談煙感覺頭昏腦熱,身體湧起一種怪異的感覺,眼看導演的手就要放到她腿上,談煙強擠著笑把隻手推開。
她已經確信,自己被人下藥了。
燈光打下來,江騁隨意地窩在沙發上,嘴裡銜著一根煙,眼睫低垂,伸手去拿打火機,那姿勢性感又撩人。
他全程不動聲色選擇旁觀這一幕。江騁以為自己看到談煙這樣,會有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結果沒有。
直到江騁偏頭看見臉色異常發紅,卻竭力保持鎮定的談煙,他摸了摸打火機發燙的端口,心裡已經猜測到談煙被下藥了。
談煙咬了一下牙,她費力地坐過去,裙角壓著江騁的褲邊。她在江騁旁邊,揪著他的衣衫,聲音難受,仰頭看著他:“江騁。”
從旁人的角度看,談煙仍面帶微笑,最為正常不過。隻有江騁知道,談煙揪著他的衣衫。蔥白的指尖在發抖。
因為這裡,沒有一個談煙信得過的人。
江騁垂眼看著眼前臉色陀紅,已經神志不清,試圖解著領口散熱的女人,神色徹底冷了下來。江騁脫下外套扔在她身上,手裡夾著還未點燃的香煙已經被他慢慢折成兩半。
江騁眼睛裡跟淬了冰一樣,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讓一眾喧鬧的人剎時安靜下來:“沒人教過你,覬覦別人的東西下場嗎?”
導演已經喝得半醉,在這個圈子裡,他心痒談煙很久了,他覺得這個女人漂亮又帶著野性,嘗起來肯定會帶感。
這會兒看自己一直都垂涎的女人會往江騁身上附,有些怒火攻心。雖說江騁看起來來頭不小,可他也從來沒有在京南聽過江騁的名字,而且他不是捧著林楚楚,又囔道:這明明是我先上看上的,你就為了一個臭女人——”
江騁輕笑兩聲,他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盤水果,旁邊擺著一把水果刀,他慢條斯理地扣下刀鞘,將水果刀揚手扔了過去,“咻”地一聲,水果刀呈一個利落的拋物線弧度,穩穩當當地,刀尖朝下,插在了導演前擺著的蘋果中間。
導演整個人一抖,跟被人拉上開關一樣,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徹底噤聲。
此刻談煙心底隻有一個想法——離開這裡,她費力地起身,有些搖晃地走了出去。
江騁眼角一抬,守在門邊的兩個人立刻將導演攔了下來,緊接著江騁也走了出去,當眾把林楚楚丟在原地,並對於胖子連連的驚天求饒聲無動於衷。
江騁走出去,單手插著兜,抬眼眼前扶著牆壁走路搖晃的女人,她的腳踝纖細,淡青色的血管一路攀上小腿,惹人心痒。
眼看談煙就要暈倒在地,江騁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談煙揪著他的袖子,額頭已經出了一層汗,她那蘊著水意的眼睛看得江騁心口一燙,開口:“江騁,幫我。”
第3章
柏悅酒店一間高級套房裡,原木色地板上癱亂著幾件衣服,一室旖旎。
黑色的長裙被撕成兩半,白色襯衫皺巴巴地挨在一旁,倒顯得十分親密。視線再一路往前移,女人的黑色蕾絲內褲和兩片薄薄的內衣被揉成一團,扔在床腳,足見男人昨晚是多麼的用力。
喚醒談煙的是擱在床頭的手機鬧鍾,“叮鈴叮鈴叮鈴”的鬧鈴急促地響起。談煙伸出手臂費力去不夠手機,不料,一隻肌肉勻實的長臂伸了過來,直接拿過她的手機關了機。
室內重新歸為一片安靜,男人睡在一旁,低沉的聲音震在耳邊:“再陪我睡會兒。”
這一道清冷的熟悉聲音徹底給談煙給喚醒。談煙睜開眼,看了一眼睡在一邊的面容冷峻的男人,心尖驀地一顫。
再重新閉上眼,回顧了一下昨晚的荒唐事。
她悄悄把他的手拿開,去了浴室洗澡。談煙可不敢確保,男人看見她,會用剛才那半寵溺半呢喃的話同她說話。
噴頭的水傾瀉而下,談煙站在花灑底下,熱水舒張了她緊繃的毛孔,閉上眼想著事。昨晚,談煙被那個導演下藥,江騁出手解救。她倒在了他懷裡,還說出了讓人誤會的話,自然而然,一對成年男女出現在了同一張床上。
江騁躺在床上,他是被浴室哗哗的流水聲給吵醒的。他緩緩睜開眼,開始起床。剛洗完澡穿著浴袍出來的談煙,她正低頭用白毛巾擦著頭發,一抬眼間,看見了隻穿著一條長褲,坐在窗邊抽煙的江騁。
此刻,早上第一縷刺金色的陽光從雲縫撕開,透過窗戶打著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以及肌肉線條分明,腹肌勻實的上;半身上,看得談煙的心跳有些加快。
“你怎麼不穿上衣?”談煙問道,她懷疑他故意的。
江騁掐滅手中的煙,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談煙的一眼,說道:“不是你後來還吐了我一身?”
談煙差點沒嚼舌自盡,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昨晚不是她抱著江騁不放,也不顧男人一臉墨色,吐了他一身不是她本人還有誰?
出浴完的談煙站在江騁面前,因為剛被熱水燙過,她整個人像一個剛剝開的雞蛋般又嫩又白,身上還透著淡淡的粉色。
她身上裹著的睡袍,因為領帶系得太緊,反而將女人身體該有的曲線勾了出來,白色睡袍堪堪遮住腿根,露出兩條筆直又纖長的腿。
讓人移不開眼神的是,她的臉上面還沾著剔透的水珠,美得動人。
江騁呼吸一緊,率先移開視線。他想吸一口煙,卻發現自己過早地掐滅了煙。再開口,他的聲音帶了一聲冷寂:“你怎麼不去換衣服?”
談煙衝他抬了抬下巴,聲音是說不出的繾倦,分不清是撒嬌還是埋怨:“不是被你撕碎了。”
談煙的聲音溫柔,直勾勾地看著江騁,仿佛眼裡隻有他一般。
江騁按壓下眼睛裡被勾出的情緒。他偏過頭去,微微躬下身,彎腰時脊柱抻開,露出漂亮分明的肌肉線條。他抄起桌上的手句,撥了個電話,對那頭低聲說了幾句話。
十五分鍾後,門鈴準時響起,江騁接過秘書送來的衣服就關上了門,秘書一個影子都沒能見著。
跟了老板三年,秘書還從來沒被叫過送女人的衣服過來,她們老板,不是在談判桌上廝殺,就是在辦公桌上處理事務。
不過,不過問老板私事是秘書的不二準則。秘書隻是心裡驚訝了一下,送完衣服就走了。
談煙勾著她的衣服進了衛生間,她隨手翻開標籤一看,六位數的標籤牌上寫著符合她的尺碼,從上衣到褲子,再到內衣和內褲,一一俱全。
談煙心底有一秒的澀然,分不清分手多年,到底是江騁昨晚過目不忘,還是他變得老練了。
談煙在裡面換衣服,女人總是動作比較慢。等江騁把衣服穿好後,談煙還沒出來,他的眼睛掃過去。不知道是誰設計的浴室,它是由磨砂玻璃組成的。
隔著一層玻璃,江騁清晰地看到談煙解了衣服,像電影慢放一樣的動作,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江騁隻覺得喉嚨發緊,他別看眼去,不想再看下去。過了這麼多年,江騁有些煩自己還是輕而易舉地就被這女人勾出了火。
他走到窗臺前,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他推開窗,冷風灌進來,理智漸漸回攏。
談煙換好衣服出來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成年男女,又逢上前男女友相遇的那種復雜情感,在酒精的催促下,能攪在一起是正常的。
況且,這件事情談煙沒覺得自己吃虧,畢竟對方挺給力的,她挺滿意的。
“昨晚謝謝了。”談煙將自己的口紅,粉餅一股腦地扔進包裡,作勢拎著包就要走。她在心裡數了“一 ,二,三…… ”
談煙清楚得知道以目前她虧欠江騁的關系來看,還有再相逢,江騁對她的態度。她向江騁提什麼,都是自取其辱。所以,她等他主動開口,這樣局面才不會那樣被動。
“謝謝”?江騁在心底冷笑一聲,他坐在床邊,用一口啞到不行的嗓子問她:“需要我負責嗎?或者你提要求。”
談煙回頭,重新坐在沙發上,挑眉問他:“提什麼要求都可以?”
“嗯,隻要我能辦到。”江騁側頭看她,聲音低低沉沉。
談煙眼底閃亮,她彎起唇角開口:“反正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還能省去了解那一步,那不如跟我結婚?”一句話,看似談煙是以一種開玩笑,不經意的姿態說的,實則她繃緊了神經,有些緊張地等江騁回答。
氣氛意外地僵了下來,江騁的眼神逐漸變冷淡,正要開口,談煙主動搶白:“算啦,我開玩笑的。”
談煙不經意抬眼時,看見江騁繃著神情在聽到她這句話變得放松下來。她心底有種受傷的情緒一劃而過。她極快地打起精神來。
談煙仰頭看著眼前這位面容冷俊的男人,走前兩步。
談煙離他離得近,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將江騁縈繞,他別開臉去,不再看她。她那一雙柔軟無骨的手握住他的領帶,三兩下就給重新系上了。
談煙撫平他襯衫上最後一絲褶皺,抬頭看他:“江騁,好久不見。”
窗外的呼呼的風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江騁低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如果,如果她臉上有一絲虛假的表情,他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會弄死她。
氣氛有所緩和,談煙後退一步:“如果你真想對昨晚負責,那麼答應我三件事。”
“可以。”江騁回答。
他的回答是一種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態,談煙不是沒有聽出來,但是誰讓她該呢,她欠他的。
——
走出柏悅酒店,談煙把臉埋在圍巾裡,她往外看了一眼,竟然下雪了。京南的第一場雪,就這麼猝不及防地下了。
談煙打了個車回公司,一進室內,她就抖幹淨大衣上的雪粒子,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隻可惜,熱氣騰騰的咖啡她一口沒喝上,助理真真眼疾手快地搶過她手裡的咖啡,開始往外倒竹筒一般念叨談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