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分明還沒有捆。
他隻是說了一句話,一句話而已。
她哪怕日夜兼程都要趕回國內,要再一次跟江和昌見面。
為什麼?
心底想要佔有的人在毫無預料的時候從眼底溜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往壞處想,甚至……想不顧一切把她綁回來,綁在身邊,讓他隨時隨地都能看著,想碰就碰。
此時此刻的江隨之哪裡還記得清心理醫生說的要克制的話,滿心滿意都是要把樂清抓回來徹底問清楚。
他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哪裡冒犯了她!
明明,明明他都放棄了自己,他已經盡可能的變得像江言那樣別扭。
這還不夠嗎?
江隨之呼吸粗重,眼睛也漸漸發紅,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蟲蟻啃咬一樣又麻又痛,痛到他臉色發白額頭發汗。
手心再一次被他掐得深入皮肉,血滴在地毯上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機票的事。
勉強找回一點理智的他打開藥盒,吃下兩顆藥後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江和昌還是江和昌。
但他不是江言。
哪怕樂清這次走到天涯海角去他都要把人抓回來。
江隨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回國飛機的,為了讓自己的精神狀態看上去好一點,他到機場前吃了不少抑制藥物,但是藥都有副作用,吃了太多藥以後他整個人都腦子都很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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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這幾天以來一直都沒休息好,所以上了飛機以後整個人都在夢魘裡。
夢到他母親死的那天,社區幫忙把母親送去火化,他自己抱著母親骨灰盒回到冰冷的家裡,學著母親的樣子給自己做飯,但最後卻因為沒有熟透,胃疼到暈死過去直到第二天能來家裡的親戚發現,在跟那些親戚爭奪房子的時候母親的骨灰盒被打翻在地,像年幼的他一樣被人踢來踢去。
夢到他為了吃飽飯主動幫樓下的爺爺奶奶撿廢品去賣,卻跟街邊的乞丐因為搶同一個瓶子大打出手,最後被那些乞丐丟到垃圾桶裡,那裡面臭氣燻天到處都是蒼蠅,他幾乎昏死過去,廢了很大的力氣才爬出來,鼻青臉腫回到家自己學著清理傷口,但卻因為這樣發了很多天高燒。
他想要母親再像以前一樣抱住自己,可又極度厭惡自己身上的味道。
所以從那以後他就開始變得奇怪,極度渴望被人安慰擁抱,卻又極度厭惡別人的觸碰。
但為了讓自己有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他硬生生忍了下來。
為了得到房子,那些親戚說著要輪流照顧他,卻常常不見人影,他學著自己去菜場撿爛菜回家煮飯就為了讓自己活下來。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直到街坊鄰居忽然變得和善,那些親戚也一夜之間消失沒有再來煩他,他開始吃百家飯,開始學習開始長大。
一直以來那個家裡就隻有他一個人,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種日子學會了忍耐。
覺得自己會這麼一輩子過下去,守著母親的小房子。
直到江言出現。
他要的真的不多,不要錢不要權,哪怕江言每天回來吃一頓飯,也好。
可他沒想到這種日子也在後來的某一天戛然而止。
他沒等到江言回來吃飯。
再也等不到了。
做給江言和嫂子,還有侄子的那頓飯,也逐漸涼掉,直到被倒在垃圾桶裡。
畫面再轉,是樂清站在他面前,字字清晰地說。
“江隨之,我走了。”
江隨之猛然睜開眼,心髒劇烈跳動。
不知是不是才做了噩夢,他的手心好像比以往還要敏感還要痛。
但這次他出門急,沒有處理過傷口,此時此刻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血已經凝固,攤開掌心更加觸目驚心。
可江隨之視線都未動半分。
下了飛機才打開手機,他就被裡面跳出來的很多消息迷了眼睛,可最頂上的那幾條卻是樂清發來的。
江隨之腳步倏忽停下,點進去。
樂清:“江隨之,我們賭約的要求我想到了。”
樂清:“我希望你以後對樂嘉和樂安,能像對自己親生孩子那樣好。”
樂清:“雖然現在說這話有點晚了,但我還是想說這段時間以來,不管是對待孩子還是你們,我都問心無愧,我也認真想過,雖然我很喜歡樂嘉和樂安,但我的私事太多太復雜,在我自己沒有理清楚沒有解決之前並不能很好的照顧他們,你的家人我都見過了,也相信你們可以將他們養好。”
樂清:“之前跟你提過,我給他們準備了一張卡,裡面的錢是作為孩子們的成長基金,雖然你們用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那張卡和給你的東西我一起放在了你們公司大樓前臺,等你回來就能拿到。”
樂清:“短時間內在孩子們能接受現實之前,我會注意不出現在你們面前,但我希望在以後,我還能有機會來看他們。”
最後一條隔了很長時間,應該是她想了很久才發出來的。
樂清:“對於你的感情,我還是感到很抱歉,我們並不合適,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良人。”
每一句話都能想象出來她當時打下這些字的情緒,就像初見那樣平靜又溫和。
她永遠都這樣,處理任何一件事都那麼有條有理,有自己的思維。
冷靜到讓人生氣。
什麼叫做私事太多太復雜。
他就來得及送了一次早餐,這有什麼復雜的!
江隨之氣得渾身發抖,可再把電話打過去,對方還是關機狀態,合著是給他發了消息以後又關機了?
不對。
還是說她把自己拉黑了?!
江隨之匆匆來到公司大樓。
前臺被老板這風塵僕僕雙目赤紅的模樣嚇了一跳,忙拿出樂清小姐留在前臺的東西。
江隨之還以為給他的是什麼,結果是當初他送出的那條手鏈,甚至連包裝盒都那麼完整,就仿佛她收到以後就從來沒有打開過。
這一刻江隨之整個人都像是從頭到腳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他甚至不知道當初樂清說把他當做朋友收下禮物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反觀自己,從收到手表的那一天到現在,無論是換那一套衣服,那塊表都一直戴在手上。
隻有他在意,隻有他如實珍寶。
隻有他在得不到禮物的時候抓心撓肝自我安慰。
多天連軸轉沒休息,加上吃了太多藥的腦袋在這一刻變得鈍痛無比。
前臺生怕老板一個不注意就嗝屁在這裡了,慌忙問:“江總您沒事吧?要不要我給您叫救護車?”
“她什麼時候走的?”江隨之閉著眼問。
“這是昨天晚上拿過來的。”前臺小心翼翼道。
江隨之皺眉:“晚上?”
“是的。”前臺解釋,“正好是我們下班的時候。”
“知道她去哪了嗎?”
前臺搖搖頭。
另一個前臺卻忽然想起了什麼:“樂清小姐是打車走的,我正好在外面等車,她要去機場。”
江隨之轉頭,目光緊緊地盯住另一個前臺:“哪個機場?去哪?”
那個前臺也是因為之前看到樂清小姐跟江總一起出現,所以對她很好奇,在看到樂清小姐打車的時候趁機打了幾句話,還好對方態度很好很好說話,所以聊了一點。
見江總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前臺結結巴巴:“她說、說要回倫敦。”
江隨之深深吸了口氣。
這一次真的是要被自己給氣死了。
總是晚了這麼一步,就晚了一步!
他一把抓住那張卡和裝著手鏈的盒子轉身就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下前臺幾個人面面相覷。
老板這是怎麼了?
怎麼看起來,好像是跟樂清小姐吵架了,上演你逃我追呢?
“這情節我熟。”最開始提供信息的那個前臺說,“帶球跑文學都這麼寫,偷偷把孩子送到父親手裡,媽媽就跑了,而霸總就會追上去把媽媽按在牆上,雙目赤紅:‘女人,你還要我怎麼樣,命都給你了’。”
幾個小姐姐深以為然。
“不對。”另一個說,“但咱們集團這個是大江總的孩子啊,不是小江總的。”
“那情況就復雜起來了,可能還有點倫理道德在裡面。”
大家對視一眼,紛紛表示,豪門真亂。
江隨之再一次趕到機場,飛快給遠在英國的林生西打了電話,心裡一直很忐忑的林生西上班都沒什麼心思了,接到電話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喂?哥。”
“查一下樂清最近回英國的航班,看她到哪裡了。”
“她還不見了嗎哥?”林生西一拍腦袋,“那你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江隨之涼聲道:“我不是請你來做行為翻譯的,立刻查,查到了告訴我她在哪,我現在回來。”
陳秘書那邊的權力有限,還是林生西辦法要多一點。
“我知道了,我馬上查!”
電話才斷掉,江隨之就接到了江和昌的電話,現在他看到這三個字就氣得頭疼,想也不想就點了拒接。
另一邊的江和昌一頭霧水,猜想可能兒子在開會,所以換了種方法發消息過去:“孩子們我送去幼兒園了,晚上再接他們回來,但是他們說今天還沒收到你打卡是什麼意思?我打不通樂清電話,你要怎麼打自己打。”
原本就在氣頭上的江隨之看到這段話差點給自己氣撅過去。
他還理直氣壯上了!
可再怎麼失控江隨之卻還是有一絲理智的,當初江和昌拿錢讓樂清離開還算情有可原。
現在卻是沒有任何理由。
所以兩人見面一定還說了其他的事情。
江隨之覺得不對勁,立刻打了個電話回去,陰惻惻地問:“你跟樂清說什麼了?”
“你這什麼質問的語氣。”原本江和昌還想跟他好好說,但一聽自己先被責怪了就忍不住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你跟樂清說什麼了?”
被反將一軍的江隨之腦子一懵:“什麼?”
“她說把讓我把孩子接回來,我說讓她去跟你談,結果她說跟你鬧了點不愉快,當晚就讓我把孩子接走,她自己也飛回去了。”江和昌也沉下聲音,厲聲質問,“你做什麼混賬事情了!”
江隨之:“……”
他雙眼變得有些空洞。
“那張卡,你給她的卡。”他喃喃問,“是什麼?”
“卡?”江和昌想了想,“你說她要給孩子那張?她說是給孩子存的錢,我想這孩子這幾年已經夠辛苦了就沒要她的錢,把卡還給她了,你看看多好的孩子,你查了她那麼久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腦子不太好,還有點偏激,所以江和昌擔心他因為樂清不是孩子母親的事對她有什麼過激的做法,否則這兩人還能鬧得怎麼不愉快!
江和昌沒好氣道:“再怎麼說樂清也是把照顧兩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責任,我警告你,就算她不是你嫂子,你也不能胡來!”
嫂子兩個子直接刺痛江隨之的神經,觸發關鍵詞,再一次犯病。
樂清居然把這件事都告訴了江和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