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江隨之,就連林生西也呆滯地捏著小旗子忘了說話。
樂清驚訝於這裡多了一個人,抬手將唇邊礙事的頭發給撥開:“謝先生?”
“嗯。”
“謝……哥,你怎麼在這兒?”反應過來的林生西也驚了。
這才幾天,怕不是回江家老宅應酬了一會兒就直接跑了吧?
江隨之淡聲道:“不是你讓我來的?”
回江家也不過就是露個面的事兒,現在江家是他說了算,那他就不會像以前那樣顧及左右,大過年露個面,再告訴那些人今天本家人團圓,其餘客人改天再拜訪就簡單解決了。
社交不可避免,但他不像江和昌那樣需要沒有意義的社交,這樣才會讓人覺得你容易拿捏。
“我……”林生西忍氣吞聲的背下這口鍋,“我是沒想到你來這麼快。”
樂清倒是沒有介意,畢竟跟自己比起來,林家姐弟跟這位謝先生應該更熟。
這時後面的林簡也珊珊來遲,在發現自己輸了以後她就擺爛地放慢了速度遊著過來的:“你贏了,我說到做到。”
江隨之:“你們在比賽?”
“是啊。”林簡從馬上翻身下來,“沒想到你這麼厲害,一般在馬場玩玩就算的都練不出來啊。”
樂清謙虛道:“運氣。”
“那也是你的運氣。”林簡脫下手套,“我輸了,答應你的一定做到,回去就給你聯系人。”
“那就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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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江隨之起了幾分好奇心,樂清在他這兒一件衣服一點年貨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怎麼一到林簡這兒就會打賭提要求了?
難道是自己的方式不對?
“看的我都手痒了。”林生西躍躍欲試,“要不要也跟我賭一把?要車還是要房?”
反正有人報銷!
“……”
能不能不要把這種賭注說得像一袋大米那樣隨便?
兩個崽崽沉靜在小姨酷斃了的情緒裡抽不出身,聽到有車就更激動了:“要搖搖車!會唱歌那種!”
超市門口五塊錢坐一次的呢,要是有那個車車就不用花錢去超市坐啦!
林生西:“?”
樂清:“……”
她沒忍住笑了聲。
“怎麼啦?”小樂嘉以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抿抿唇說,“那不會唱歌的可以嗎?”
“可以。”林生西覺得崽崽根本不懂自己車的含金量,十分心痛,“我送你一百個唱歌的!”
“一個就好啦~”安安十分懂事,“家裡放不下。”
“笨。”小樂嘉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可以把搖搖車都放在樓下呀,小朋友們坐,我們就有五塊錢了!一百個五塊錢就是……”
是多少來著?
不愧是霸總的兒子,你還挺會發家致富的。
一百個有點誇張,但是樂清覺得再跑兩圈給孩子們掙一輛搖搖車也是值得的。
她剛要點頭,卻見底下連帽衛衣罩在棒球帽上的謝先生走到了之前林簡騎的那匹馬前:“不如跟我賭?”
林家兩姐弟都詫異回頭:“哥?”
包括樂清都有幾分驚訝,她跟謝先生能堵什麼?
“跟我賭怎麼樣?”江隨之輕輕拍了拍馬,略側過頭緩緩道,“車我也可以給。”
以他的直覺,剛才在馬背上的人才是真正的樂清。
除開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自己有被刺激到,這些年在為了站穩位置,他讓自己變得成熟冷靜,偽裝起來後差點都不知道自己本來是什麼樣的了。
但剛才那瞬間他卻忽然有種被樂清眼裡那股勁刺激到的錯覺,讓人背脊發酥。
他想試一試,想跟那樣的人較較勁,因為他身邊沒有人能帶給他這種衝擊。
騎在馬上的樂清思考了幾秒:“車是林生西的賭注,不能算。”
江隨之轉身,指尖勾著口罩笑了聲:“那你想堵什麼?”
“還沒想好。”樂清調轉了個方向,“不過如果謝先生想比的話,這個賭注可以先留著,就當一個條件,我贏了我答應你,你贏了你答應我,隻要不超過原則問題就行,你覺得呢?”
就算超過原則江隨之也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答應的,更何況他覺得樂清不會提那種要求。
他護具都沒戴,直接翻身上馬,黑框眼鏡底下的眸子望向樂清,含著笑:“可以。”
忽然就被剝奪了比賽資格的林生西隻好又默默拿起了旗子:“那就一起算上我的吧,如果你贏了,我照樣把搖搖車送給兩個孩子。”
比一場輕松,比兩場也行,但林生西直覺跟隨哥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時候樂清累著了自己再去比好像也不太好,還是算了吧。
“準備好啊!”
“小姨小姨!小姨加油!小姨最膩害!一起坐搖搖車!”
“叔叔漏漏!”
樂清唇角壓不住笑聲。
江隨之:“……”
他垂眸盯著這兩個小崽崽:“重新說一遍。”
兩個崽崽目錄茫然,叔叔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但還是聽話地重復:“叔叔漏漏!”
“你覺得孩子聽得懂你的弦外之音?”林簡幸災樂禍。
“…算了。”江隨之心想,自己以後總有機會聽到崽崽為自己加油的。
“別聊了,三、二、一、開始!”
兩匹馬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林生西吃了一臉的馬尾氣,呸呸兩聲抱怨道:“哥也是的,什麼時候這麼貪玩了,還一時興起。”
他都不好意思再比了。
林簡拿出相機:“你在他身邊這麼多天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林簡將鏡頭對準正在比賽的兩人,心裡暗暗訝異這兩人的氣場,嘴上回答道:“如果不是回到……”
看了眼兩個壓根就沒聽她說話的孩子,林簡才繼續道:“他本該是這樣的人。”
野性難馴。
此時的草場裡,原本樂清是以剛才跟林簡比賽時的狀態來應對謝先生的,可在她專心致志攻破自己的時候,身邊卻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馴馬聲。
密集的馬蹄聲也一直近在咫尺,讓她忍不住分出一點注意力看到跟自己幾乎在同一條線上的人。
動作太大風也大,謝先生的連帽衫和棒球帽已經被吹走了,沒有戴護具的他有種自由的野性,他帶給人的壓迫感遠遠也超過剛才的林簡,讓樂清不由得再提起一口氣。
這種在同一條線上爭奪的緊迫感令她有些亢奮,因為往往隻有這個時候她才能找到一點自己存在的動力,感覺自己可以往前衝。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可遇強則強是她一直秉持的理念。
以至於她更加壓低了身子,用力夾著馬肚子:“駕!”
江隨之聞聲,立刻提速跟上。
來之前為了避免自己再出現昨天的狀況,他提前吃了藥,隻是在這一刻手腳卻又忍不住開始發痒,卻不同於發病時的難耐,而是許久不遇的,由內而外的興奮感。
兩人這互不相讓你追我趕的拋下來,看得林生西目瞪口呆:“這麼牛逼?”
樂清厲害是他剛才意識到了,但可能是江隨之帶來的壓迫感與生俱來,所以他下意識覺得沒有人能超過江隨之。
可沒想到這兩人居然能不相上下,而且拼出了一股不要命的勁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草原上呢。”他坐直身體,“我從來沒見過身邊人有這麼能跑的。”
林簡終於拍到了自己想要的圖片,鏡頭裡的兩人比被騎的馬都要颯,陽光地下額頭微微冒汗,眼裡的堅定和興奮卻格外吸引人,她滿意道:“所以我說他們挺像的。”
這次的第二圈跑下來這兩人都沒能立刻停下來,而是又跑了一圈,這下兩人甚至都忘了剛才的賭注,隻是憑著本能再跑,直到第三圈工作人員在前面不停做手勢,他們往前衝了一大段才堪堪停住。
樂清甚至都沒注意到究竟是自己贏了還是謝先生贏了,但是她真的很爽。
來到這個世界後那些不能說的憋屈和現在心裡那點莫名的焦慮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釋放,能讓她徹底地在這個時刻做回自己松一口氣。
她捏著韁繩回頭,恰好身旁的謝先生也直起腰轉過來,抬手扶了扶眼鏡。
兩人騎在馬上對視。
一直以來樂清看到的謝先生都是模糊的,因為他的刻意裝扮導致每一次見到他時都會覺得這個人一點都不真切,哪怕對視上,他的眼睛也會因為那帽檐下的陰影失去一些神採。
但這次謝先生的帽子被吹飛了,哪怕戴著眼鏡,樂清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對方那雙凌厲的眸子,剛騎過馬的人眼神沒有藏好,帶著很濃很濃的侵略感以及類似於野獸的兇意。
合理了,她想。
這樣的人才能像剛才那樣跟自己比一場。
忽的,男人眼中的兇意被一股散漫的笑意取代:“你贏了。”
“贏了?”
樂清不太敢相信,她自知這次的贏面沒有那麼大。
“嗯,贏了。”江隨之接過工作人員小跑過來遞上的帽子,“比賽不看結果麼?”
“沒注意。”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要去專業跑馬呢。”林生西牽著兩個崽崽的小馬過來,“不過我剛才真的沒注意到是誰先過線的,你們看了嗎?”
江隨之語氣隨意:“她。”
“嗯。”林簡也點頭,“我看到了,樂清先過的線。”
事實上這又不是專業比賽,這兩人不分前後到了線,他們自己也分不清。
但既然江隨之這麼說了,那就是他自己心裡有了答案,林簡不介意幫一把。
“小姨贏啦!”兩個崽崽已經從馬上跳下來,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膩害的小姨貼貼,模仿著大馬跑的動作,“小姨好棒!噠噠噠!唰唰唰!”
他們就是覺得特別快特別帥!其他的根本看不懂。
但是贏了的就是大英雄!
而且謝叔叔看起來那麼膩害,小姨都能贏過他了欸!真牛!
樂清從馬上下來,雙腿不受控制地軟了一下。
好在旁邊及時伸出一隻手穩穩託住了她的手肘。
“謝謝。”
是謝先生?
樂清至今都忘不了前一天這人拿個創可貼怕捧著自己都要翹起蘭花指的樣子。
這會兒他又不怕了嗎?
江隨之:“站穩了?”
“嗯。”
那隻手絲毫沒有猶豫又撒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