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唇邊的笑容不自覺地擴大,是由心底綻放出的笑容。
這麼多天以來,但凡聽聞我要離婚的人,沒有一個不搖著頭說我傻。
他們總有一套說辭,妄圖我留住這段破碎的婚姻,坐穩傅太太的位置。
他們勸我,傅遲不就是養了個小情人,又不是不愛你。
他們說,男人都這樣,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男人,隻要他還肯回家不就行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恭喜」兩個字,我抬了抬酒杯,開心地碰了下黎遠的杯子。
「黎遠,跟我老婆說什麼?這麼開心。」隨著聲音落下的,還有一隻搭在我腰間的大手。
我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連著握著酒杯的手,都有些僵硬。
傅遲將我半摟在懷裡,姿態親昵,我抬起頭,撞進他毫無情緒的黑寂雙眸中。
「好久不見,阿遲。」黎遠看了我一眼,朝傅遲伸手,禮貌疏離。
傅遲將眼神從我身上挪開,懶懶地看向黎遠,勾了勾唇角:「確實好久不見,我讓人好好招待你。我跟蔓蔓還有事,下次有時間好好聚聚……」
聽到這話,我瞥了一眼傅遲,見他下頜緊繃著,不知在想什麼。
和傅遲沒什麼好說的,我朝黎遠點點頭,先一步離開。
而我並不知道,在我身後,黎遠叫住了傅遲。
他問傅遲:「你當年那麼寶貝她,我以為你會一直對她好。」
傅遲就那麼站在那裡,臉色冰冷,看向黎遠的目光隱隱有怒火,好似能將對面的人吞沒,半晌,他突然漫不經心地笑了:「和你有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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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遲也想不通自己在怕什麼,大學時他就知道,黎遠喜歡的類型不是許蔓這種。
他沒等黎遠回話,冷漠地扔下一句:「黎遠,離許蔓遠點。」
8
那日晚宴後,傅遲似乎又消失了。
我沒想到,再次見到傅遲,會是那樣的場面。
9 月 12 日晚五點,百花商貿大樓發生歹徒挾持人質事件,而我剛巧不巧被歹徒用刀尖抵著脖子,當作人質。
現場亂做了一團,逃命的,報警的,但無例外都往外跑。
然而,我不能跟著亂,我用盡全力讓自己顫抖的身體保持平衡,卻控制不住害怕。
歹徒用命狂叫著:「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讓警察來,讓警察來跟我對話!」
比警察更早來到的,是傅遲。
他像是從外面狂奔過來,滿頭黑發凌亂,在看見我的一瞬間,臉色蒼白至極。
傅遲向前走了幾步,激起了歹徒的怒氣:「別過來!」
他穩住了腳步,努力克制著焦急,聲音平穩道:「我不過去,你要錢是不是,你放了她,要多少我都給,警察不會追究你,我可以保你。」
歹徒朝他吼道:「我不要錢,我就要一個公道,我要警察來跟我溝通!」
他將身上的東西都放在地上,舉起手機給他看:「這樣,我來換她,我是傅氏集團董事長,你挾持我更有價值,我可以幫你跟警察對話。」
我睜大眼睛看他,艱難地開口:「別過來,他身上……有……炸彈。」
傅遲還在勸說,他向來會說服人心,再加上歹徒一時腦子亢奮中,竟然就真的聽他話,將人質進行對換。
他走過來時,歹徒從身上拿出另一把刀,在他手臂上狠狠扎了一刀,卸掉他反抗的力道,而後將架在他脖子上,一把將我推開。
傅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彎著腰配合著歹徒,啞聲道:往外跑,別回頭。
警察很快就來了,我抓著他們的手,回頭看著傅遲,哀求著他們救他。
他們將我強硬地送出去,我蹲在地上,腦海裡一片空白。
直到我堅持不住,跪在地上時,那扇大門才從裡面打開。
沒有預想中的爆炸,也沒有冰冷無氣息的傅遲。
我撐著臺階,一張臉上全是淚,看著從裡面走出、一手捂著手臂的傅遲。
他走了過來,將我從地上攔腰抱了起來。
我將頭埋進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之間,滿心倉皇,我叫他:「傅遲……」
「嗯,我在。」他低著頭,輕聲應著。
我幾乎是哭著問他:「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為什麼……」
我沒有再問下去,傅遲沉默著沒有再追問。
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未問出的話是——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沒有勇氣一輩子隻愛一個人。
傅遲,一輩子隻愛一個人,真的那麼難嗎?
沉默了好久,傅遲顫抖著手將我按在懷裡,聲音卑怯地哀求道:「蔓蔓,以後我們好好過,我求你。」
9
那場意外,在社會新聞上大火的時候,傅遲去了國外出差。
去產科醫院的前一天,我在臥室裡坐了許久許久,從鳥雀驚鳴到日落西沉。
哪怕再鐵石心腸,我也會忍不住幻想,這個孩子會是什麼樣,是鬧一點還是乖一點。
我抬手輕輕拍了拍它,落著淚,跟它說抱歉。
很抱歉,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情況下,與你見面。
很抱歉,沒辦法讓你來到這世上。
然而,我卻在醫院,見到了趙思思。
我才知道,她這段時間在網上被人掛出了許多黑料,演藝生涯幾乎毀滅。
作為她的受害者,我其實還是挺喜聞樂見的,然而我也懶得對她進行嘲諷。
就在我轉身要進去時,趙思思突然發現了我,猛地向我沖了過來。
我來不及後退,這時,身邊一直跟隨著我的保鏢,一把將她擒住。
趙思思發狠地看著我,厲聲道:「是你慫恿傅遲拿掉我的孩子的,是不是!許蔓,你個賤人!」
我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一時之間,喉嚨都有些堵塞。
趙思思奮力掙扎著,眼神由陰狠轉向通紅:「你都要跟他離婚了,你走之後,誰當傅太太不是當,我跟了他那麼多年。」
她哽咽著:「許蔓,我承認我一開始搭上他是因為錢,我用盡渾身解數勾引他,讓他砸資源給我,可我,我現在是真的愛他,我……我很愛他,我想跟他結婚,想跟他共度餘生……」
「趙思思,」我打斷她,平靜而又惡毒地勸道,「下次不要再當小三插足別人婚姻了,真的不會有好下場。」
我轉過身,任由她在身後叫著。
「許蔓,你幫我跟傅遲說說好話,你讓他不要趕我走,行不行……」
一場鬧劇後,我心裡有些累,在診室門口站了好久,抬頭看了看斜射進來的陽光,挺直了脊背,義無反顧、決然地走了進去。
在那個小生命從我身體裡慢慢流逝時,我的眼淚似乎也慢慢地流幹。
像是最後為這失敗而又美麗的十二年,再哭一場。
我從醫院回來的第二天,傅遲從倫敦飛回。
他風塵僕僕地趕回別墅,猩紅著眼問道:「你去產科醫院做什麼?」
我說,我把孩子拿掉了。
傅遲發了瘋一樣,把房間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最後反手掐著腰,顫著手指點著我。
「許蔓,為什麼啊,那是我們的孩子。」
他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將頭埋在我的腿上,兩肩不斷地顫抖著:「蔓蔓,那是……我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