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三那年,傅遲的父親病逝,一下子掀開了背後千瘡百孔的公司,母親被債主逼到吞藥自盡。
一夕之間,天之驕子零落成泥,我有近一個月時間見不到傅遲。
直到那日,他形容消瘦,垮著雙肩,從屋裡走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走吧,我不耽誤你。」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以為我喜歡你什麼?是喜歡你的錢還是你的家世?」
「傅遲,你混蛋。」我紅著眼睛,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怎麼擦也擦不完。
他上前,彎著腰輕輕地給我抹淚:「別哭啊,蔓蔓,我舍不下你,可我怎麼敢……讓你陪著這樣的我呢……」
那時的傅遲,孤身一人,回首無雙親,前路無光芒。
可無論怎樣,他的願望從來沒變,傅遲還是想和許蔓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傅遲初創業時,資金啟動困難,我將我媽給我存的嫁妝錢偷偷給他。
他知道這錢的來路後,將頭枕在我肩上,卻一手按住我的後頸,不讓我回頭看他。
「傻姑娘,我再沒本事,也不至於用你這個錢。
「你好好存著,總有一天,它會用在該用的地方。」
後來,事業剛有起色時,遭遇投資人刁難,一杯白酒十萬,那一晚他拉了兩百萬投資,胃穿孔被送上救護車。
那時,他經常忙到半夜,有時熬夜熬到胃疼,就進臥室找我,用冷冰冰的臉貼著我的掌心,小聲又委屈地叫著蔓蔓。
我那樣雷打不動的睡眠,卻每每在他叫第一聲就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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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極時,將頭埋在我懷裡,閉著眼休憩。
那時,我總會輕輕地揉著他的腹部,一手放在他後腦勺拍著,那裡理著極幹凈的短發,根根發絲烏黑濃墨,是我平日最愛之處。
他說:「蔓蔓,我不會讓你後悔跟著我的。」
後來,在雪山之巔,無盡凜冽的風為他伴奏。在聖尼培海灣,巨大的海浪成為我的頭紗。
傅遲的求婚轟動人間,無數網友拼命挖掘那場求婚盛況背後的主角。
「許蔓,願不願意,跟我結婚?」
當時的我,是如何回應的呢?
我想起來了,一雙眼睛全是他,捂住了嘴巴,幸福從眼眸裡跳了出來。
理性崩塌,信仰成為席卷的熱病,認真而虔誠:我願意的,傅遲,我好愛好愛你。
5
我也曾無數次問自己,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我想過無數次,縱使結局這樣不如意,我想,我也不後悔曾經相愛。
那十二年啊,雖是我過往青春歲月中,荒唐的敗筆,卻到底也是最勇敢的篇章。
命運殘酷,但也仁慈,仁慈在於,隻要你往前走,它總會給你一條路。
我從來不想看趙思思,可她被傅遲捧得太高,從寂寂無聞的十八線躍居一線,她的身影無孔不入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我低頭搜尋產科醫生的聯系方式時,她的信息又被推送至眼前。
一張她在電影院的自拍,還有一張是燈火璀璨的別墅,一排又一排的珠寶和未拆封的名牌包。
配圖文案:【道歉態度還不錯,本公主就原諒你啦!】
任誰都看得出,有人包場陪她看了電影。
而那堆包和首飾,價值不低於兩千萬。
我面無表情地關上手機,早已空透的心,已經激不起一絲波瀾。
這時,玄關處傳來聲音,我抬頭望去。
傅遲手腕處搭著大衣,正彎腰拿拖鞋,似有所感,他抬起眼,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我。
「這麼晚了,還沒睡?」他的語氣輕快得像隻是上了一天班回到家,向妻子溫聲地問候。
我抬頭看著他,笑了笑:「你跟趙思思去看電影了?」
傅遲手上動作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似乎是在疑惑我竟然會問這個問題。
也是,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當著兩人的面,提起趙思思。
愣神後,他撿起了茶幾上的煙盒,隨手抽出一根,發著冷光的銀色打火機咔嚓一聲響。
傅遲背靠著沙發,指尖上的煙猩紅,眉眼間是權勢堆疊出的倦怠,他瞇了瞇眼,問道:「你在意嗎?」
我看著他手上的煙,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腹部,可轉念一想,又將手放下。
「我在意的時候,你在意過嗎?」我有些好笑地問他。
他該知道,我說的是四年前的事,那件事成了我們這殘碎婚姻的開端。
那個時候的趙思思,十八線新人,十八歲的年紀,青春靚麗。
那真是最美好的年紀啊,她會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叫他傅總。
我那時候多自信啊,自信到以為隻要傅遲守住底線,其他人再怎麼鬧騰都不成氣候。
可到底是我高估了傅遲對我的愛,還低估了自己的佔有欲。
他不自覺地說著她有趣,一步步讓她靠近,她在微信日日道晚安。
隻有我,像一個瘋子,因為太過在乎,所以瘋狂瓦解了理智。
可那時,他連吵架都懶得跟我吵,隻有我上演著天崩地裂的獨角戲。
他隻是斂著眉,不耐道:「她要誤會,我有什麼辦法?」
我紅著眼,赤著腳,聲嘶力竭:「你就是犯賤!你要是沒有給她機會,她怎麼會誤會?你不給她承諾,她怎麼會為你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