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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救救我。十年前那部電影根本沒能國內上映,甚至海外沒播幾場也下線了。
網上能找到的都是三十分鐘的閹割版,剩餘一大半都不能播。
但陸觀瀾手裡居然有高清無刪減!
整整兩個小時。
點開後直接從上次播放位置繼續。
好巧不巧,就是我剛才回憶起的洗澡後續。
前天晚上連夜躬行,第二天拍攝確實挺順利。導演一次沒喊停。
從策馬奔騰到雙雙抱在草地上打滾,一鏡到底,長鏡頭流暢自然。
陸觀瀾隻比我高三釐米,將我壓在地上的時候,我竟毫無抵抗之力。
躺在翠綠的青草上,耳邊是少年灼熱的呼吸,抬眼是紅霞孤雁,碧空萬裡。
無邊無際的草原大地,浩蕩熱烈的落日黃昏。
真正是以天為蓋地為廬。
年輕人捧出滿腔真心,毫無技巧,全是感情。在蒼茫天地間譜寫一場野性自由的禁忌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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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時此刻,看著 75 寸高清屏上來回翻滾的兩個精神小伙,我伸手捂臉。隻想逃命。
陸觀瀾與我挨得很近,睡袍下的溫度源源不斷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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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得我坐立難安。
我佯裝打個哈欠,腳底抹油。「老了,到點就困,你慢慢看哈。」
陸觀瀾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他抬眼看向我。「在密室我說的都是氣話。
「我不會娶妻生子,我也做不到祝福你結婚生子。
「哥,再給我次機會,行嗎?」
我腳步頓住。
陸觀瀾眼眶隱隱泛紅,方才還不可一世欺負我的人,此刻像隻委屈的小狗。
我最受不了他這樣的表情。
當年電影沒拍完,我們就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一起。
一切自然而然。
然而不到半年,陸觀瀾的家人就找到了我。
非常爛俗的招數,拿錢讓我滾。
陸家算得上豪門,而我隻是個家境貧寒,仗著一張好臉才混上大學文憑的二混子。
他們把我貶低得一無是處,所有罪名全扣到我頭上。
咬死是我將陸觀瀾帶壞。
我年輕時也氣盛,回去就把陸觀瀾趕出門外。「陸少爺金尊玉貴,我這破廟養不起大佛,回去過你的錦衣玉食神仙日子吧!」
陸觀瀾的東西全被我扔出去。
他在外面拍了一夜的門我也沒開。
我不敢承認,其實是我自卑。
陸觀瀾的氣質與修養是刻在骨子裡的,從第一眼見到,我就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
但我又貪心。
就算兩腿陷在泥潭裡,我也想要仰起頭,夠一夠天邊的月亮。
很幸運,我短暫地擁有過。很不幸,夢境很快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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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第一次分手。陸觀瀾離開之後,我的心裡空蕩蕩的,家也空蕩蕩的。
狹小的出租房忽然變得過分空曠。
一個月後,我接了單廣告工作,將下季度房租交上。
到家時看到防盜門外蹲著一團黑影。
老舊小區的聲控燈壞了,借著樓道通風窗照進的月光,我詫異地喊了一聲:「觀瀾?」
這貨跟家裡鬧崩了。
離家出走,除了身份證,什麼都沒拿。
陸觀瀾不知等了我多久,腳麻站不起來,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拉住我的外套。
「哥,我沒地方去了,你別不要我。」
嘖。
我彎腰對上他紅彤彤的眼睛,實在沒辦法對可憐的流浪小狗說出狠話。
算了。
我揉了揉他的頭發,伸出手來。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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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在手腕的力道重了些,思緒回籠。我剛想提醒自己,同樣的心軟不要犯兩次。陸觀瀾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來電顯示是「媽」。
看來這些年他和家裡的關系有所緩和。這是好事。
陸觀瀾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似乎不太想接。
我直接替他劃到了接通鍵。陸觀瀾抬頭看我一眼,無奈地單手接聽,另一隻手依舊攥著不讓我走。
「喂?什麼事?」
對面人的聲音嘮嘮叨叨傳出來,埋怨他總是不回家,叫他回去吃頓飯。
陸觀瀾心不在焉,敷衍道:「再說吧。」
他媽媽又是一長串發言。
我站得有點累,剛想在旁邊坐下,被陸觀瀾用力一拽,踉蹌著跌坐在他腿上。
「哎——」
我趕緊捂住嘴。
對面還是聽到了。
「瀾瀾,你身邊有人?」
「嗯。」
對方詭異地沉默,半晌緩緩道:
「是韓淙予嗎?」
我一愣。
從一個字就能聽出是我?
他媽不會變成我粉絲了吧?
「是。」
陸觀瀾說完,對面就哼了一聲。「深更半夜的,除了他,也沒見你身邊出現過別的人。
「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吊在這棵歪脖樹上?」
「他不歪,挺帥的。」
「……」
雙方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他媽媽輕輕嘆了口氣。「有時間,帶他一起回家吃飯吧。」
陸觀瀾很輕地扯了扯嘴角,終於答應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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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陸觀瀾的媽媽主動邀請我回家吃飯?鴻門宴吧?
「你媽被誰下降頭了?」
陸觀瀾笑笑:「擰不過我,認命了。
「所以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哈哈。」我幹笑兩聲,學他打太極,「再說吧。」
陸觀瀾笑容斂起,扳過我的下巴。
「你又不醜,為什麼怕見公婆?」
我拍開他。
「別亂說話,咱們可早不是那關系了。」
陸觀瀾臉色轉冷。
「你還沒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剛才我差點就招架不住了。
可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隻有家庭這一道坎。
我掰開他的手,低聲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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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第一次分手給我帶來的傷痛並不大。當時我憋了一口氣,隻要我拼命工作,出人頭地,當上大明星。就不會再有人說我配不上陸觀瀾。
可我想得太簡單了。
當年的風氣與現在不同,兩個男人過分親密,不會有人嗑糖,隻會被視作醜聞。
公司很快就找我談話。
當時我的事業還沒有太大起色,但陸觀瀾僅憑隻上映了幾場的處女作電影,獲得海外導演的青睞,並朝他伸出橄欖枝。
公司敏銳嗅到了陸觀瀾潛藏的巨大商業價值,決不允許他身邊有拖後腿的存在。
他們沒有直接勸分。
隻是給我了兩個選擇。
一是主動離開。
二是一起雪藏。
他們真懂算計人心。
我舍不得陸觀瀾跟我一起完蛋。
所以我沒得選。
第二次分手平靜而又慘烈。
當晚回到家,正好是我的生日。
陸觀瀾偷偷把家裡布置得溫馨浪漫,氣球花瓣燭光晚餐,還掛了滿墻小彩燈,把我們的合照牢牢圈在中間。
「生日快樂!」
陸觀瀾捧著禮物站在門口迎接我。
眼睛亮晶晶的,滿臉寫著「快誇我,快誇我」。
我想笑。笑不出來。將他推到一邊,我伸手打開客廳的燈。
「把家裡弄這麼亂,一會兒誰收拾?凈會找麻煩。」
陸觀瀾愣了愣。
他小心翼翼湊過來:「哥,你心情不好嗎?」
我握緊手心,不敢看他。「有點累。」
陸觀瀾稍微松口氣。「嚇死了,我以為你真生我氣呢。
「別擔心,吃完我收拾,你開開心心當壽星就好。」
我低著頭,沒說話。
「哥,看我看我。」
陸觀瀾微微彎腰,湊到我臉前突然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
明艷英俊的五官擠成一團,毫無形象。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
「可算笑了。」
陸觀瀾直起身,拆開禮物盒將一隻男士腕表捧到我面前。
「看看喜歡嗎?」
他眼裡閃著光。
「店裡的新款,我本來想買那款全鉆的,可惜錢不夠。
「但是沒關系,我接到一部海外大制作,片酬可高了,拍完我就再給你……」
「別說了!」
我抬手打翻了他手裡的禮盒。
「你是在向我炫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