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遠近聞名的畫皮師,最近女妖們紛紛前來投訴我畫的皮不夠美,根本魅惑不了當朝大將軍,我沉默了半晌,嘗試提出新想法,「有沒有可能,他不喜歡女的?」
01
「了了,你的皮根本不行!」
我抬起頭,看著被摔在桌子上的畫皮,裡外檢查了一番。
沒問題啊?
魅惑中帶著純情,天真裡帶著風情。
就這,居然被退貨了?
當對方說出理由的時候,我釋然了。
果然,又是那個黎將軍。
這已經是第九十九次退貨了。
看著身後各色各樣的畫皮,我嘆口氣。
這些全都是因為勾搭不了那位黎將軍。
就這樣下去,我這店怕也要關門大吉了。
看著面前氣憤到耳朵尖都紅了的狐妖,我嘗試提出另一種思路。
「有沒有可能,那位將軍並不喜歡女人?」
對面的狐妖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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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常年都面對的是一群男人,而且當初這副皮你自己也是滿意的。」
「就這樣的絕世美人他都不心動,你說說……」
狐妖被我說服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拿出另一副俊俏書生的畫皮。
「要不你再試試?
狐妖猶豫了,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咬咬牙買下了這張皮。
愉快的達成交易,我掛上了休息的牌子,背好行囊前往洛城。
我倒要看看,要什麼樣的美人才能吸Ŧũ̂²引這位妖界聞名的黎將軍。
02
我叫了了,是一名畫皮師。
我畫的皮專門賣給那些想要行走於人世間的妖。
但是我的事業最近卻遭遇了滑鐵盧。
全拜那位當朝大將軍,黎戰所賜。
最近這些女妖不知發了什麼瘋,非要和這位大將軍共度春宵。
我從妖豔的到純情的,絕美的到清秀的通通畫了一遍。
皆因失敗給退了回來。
再這樣下去,我這招牌怕也是別要了。
沒辦法,我隻好親自去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主,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03
這洛城說小不算小,但是這將軍府卻異常的好找。
等我到的時候,那剛買了書生皮的狐妖已經狼狽的跌坐在門口,隨即被個彪形ŧųₐ大漢像抓小雞崽子一樣給提了出去。
我縮了縮腦袋,悄悄的從人縫裡瞧那位傳說中的黎戰大將軍。
看見他的一瞬,我終於知道那些女妖為什麼如此百折不撓的前僕後繼了。
中間那人一身黑衣勾勒出清晰的線條,偏偏白皙的皮膚配上了妖孽的面龐,他斂眉沉思,就算是大中午的太陽也沒能驅散他周身的寒氣。
這張臉,就算我最得意的作品,也差了他三分韻味。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人身後衝天的紅色煞氣帶著金光點點,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功德,沾染一點可得抵多少年的修行啊!
別說那些妖了,我都眼饞。
不過此刻,那黎將軍滿眼陰戾的看著那隻狐妖,周身的殺氣周身彌漫。
他勾起嘴角,完美的表現出了什麼叫皮笑肉不笑。
「說,是誰傳的謠言,說本將軍喜歡男人的?」
聞言,人群中的我立刻縮回了脖子,恨不得立馬消失在這裡。
傳聞狐妖可是最講義氣的,應該不會把我供出來吧……
我躡手躡腳的往後退,要不是怕動作太大被發現,我現在就能拔腿就跑。
「我可是最講義氣……」
狐妖看著脖子上的劍,畫風立馬一轉,順便把我出賣了。
「那是不可能的,是了了說的,就是那個準備逃跑的那個!」
很好,有義氣,但不多。
隨著狐妖的手一指,人群立馬分成兩撥,就這樣把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看著黎戰一步一步走過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我的心頭上,我的心跳的快從嗓子眼跑出來了。
純粹被嚇的。
他站定在我面前,微微垂下眼。
「是你到處說我是斷袖?」
救命!我現在說不是我還來的急嗎?
黎戰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微微彎下腰,那張妖孽的臉在我眼裡不斷放大。
他似笑非笑,眼裡卻是真真切切的殺意。
「你知道上一個在我面前撒謊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我吞了下口水,一般這種情況回答都是墳頭草比我還高了吧。
我嘗試最後的掙扎。
「如果我現在說都是誤會還來得及嗎?」
黎戰站直了身體,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ṱũ₈會,直接讓士兵把我和狐妖關進了牢裡。
04
等人都走了,狐妖安慰我。
「沒事沒事,待會我把皮扔這,咱們直接逃了就是。」
她看我逐漸僵硬的臉,逐漸瞪大了眼。
「你該不會沒有逃命的本事吧?」
謝謝,真的沒有。
我也問過我師父這個問題,我師父當時一臉的理所應當。
「畫皮師在妖界可吃香了,誰那麼不長眼會來招惹你?就算有人欺負你,這些妖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當時信了。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師父的技術太爛,天天被那些被騙的妖追著打。
笑死,後來根本沒有妖能追上我師父。
我問狐妖,有沒有能帶我一起跑的法術。
狐妖搖頭,說在人的地盤妖術都用不出來。
我許下重利,隻要狐妖能帶我出去,以後來買畫皮全免費。
狐妖一聽,非常耿直的拍了拍胸脯。
然後……
拋下我跑了。
還說一定會找妖來救我。
呵呵,怕不是來給我收屍。
我記住你了,以後凡是狐族通通雙倍,不,三倍收錢。
但是……
我看了眼這光都透不進來的牢房,難過的抱住自己。
我還有機會出去嗎?
05
機會是有的,託狐妖的福,她剛跑我就被帶到了黎戰的面前。
「交代一下吧。」
我看著黎戰冷漠的吐出這句話,哇的一聲就哭了。
這麼快就要交代後事了嗎?
「嗚嗚嗚……我還沒有收徒弟把這門手藝傳承下去……嗚嗚嗚嗚……我師父就收了我這一個徒弟……」
黎戰此刻看我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樣。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聽說你是畫皮師?」
我點點頭,順便把眼淚擦在袖子上。
黎戰很是嫌棄的看我一眼,讓一旁的下人遞給我一張手帕。
「那你可會給活人畫皮?」
聽到這我連忙搖頭。
「人和妖從本質就不一樣,用不了,用不了。」
黎戰又不說話了。
我嚇的不行,可這是真的不行。
師父從一開始就說過,萬萬不可給活人畫皮。
「真的不行?」
黎戰皺起眉頭又問了我一遍。
我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行不行,師父說過,不能給活人畫皮。」
黎戰眼睛一亮。
「所以隻是不能,而不是不行?」
我愣住了,在這給我扣字眼呢?
「不行不行,不能也不行,畫不了畫不了。」
但還沒一炷香我就妥協了,因為黎戰說不行的話就嘎了我。
呵,事情到了這一步,可不就是不行也得行嘛。
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呢?
黎戰讓我跟他走,直到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一大片花海出現在我眼前。
紅的,粉的,黃的,紫的,幾乎迷花了我的眼。
而在花田中間,站著一個女人。
滿臉傷痕,沒一塊好肉。
05
說實話,我見過長的難看的妖可比眼前這個女人還難看的多。
比如,蛤蟆精。
「娘……」
黎戰輕輕的叫了一聲,臉上的神色也柔和下來。
說實話,這樣的黎戰就像兇狠的孤狼遇見了主人,溫順的跟看家的狗一樣。
那女人也看了過來,愉快的招手讓我們過去。
黎戰讓我叫她黎夫人。
黎夫人的臉上總是掛著笑,說話也溫溫柔柔的如沐春風。
這讓我對她臉上的傷痕產生了一絲絲的好奇。
黎戰告訴她我是畫皮師,可以幫她恢復容貌。
黎夫人卻隻是拍拍我的手,讓我別理他,如果覺得為難就拒絕。
我是師父不知道從哪個窩裡撿來的,師父不靠譜,能長這麼大也是我命硬。
等我會拿筆開始,師父發現了我的天賦,於是將畫皮師的所有技能全部交於我。
然後等我獨自接下第一單開始,師父就丟下我在畫皮館,從此幾乎不見人影。
黎夫人和我所有遇過的人都不一樣。
她會溫柔的問我飯菜可不可口,會給我挑漂亮好看的衣服,會在黎戰說我的時候微微皺起眉心,搖搖頭。
往往這個時候,黎戰就隻能閉上嘴,看著我得意的挽著黎夫人,衝他笑的挑釁。
黎夫人總是溫柔的摸摸我的頭,說她一直想要和我一樣的女兒,可愛,貼心。
我也好想要這樣的娘啊,多溫暖啊。
不想師父,對我說話總是冷冰冰的,跟陌生人一樣。
沒過多久,我在黎戰的書房裡發現了一副畫,畫上的女子明明著這月白色的長裙,卻透著冬日暖陽一般的溫暖柔和。
我渾身顫抖起來。
「這是誰?」
黎戰奇怪的看我一眼,說這是他娘還未出閣時候的模樣。
06
幾百年前的回憶突然湧上心頭。
在師父撿回我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人類,被人遺棄,以乞討為生。
那一年的冬天太冷了,我隻有一身單薄的衣裳,凍的渾身發抖。
可是比起冷,更難忍受的是餓。
天氣冷,出行的人變少了,我已經兩天沒找到吃食了。
終於,我再也沒有力氣了,倒在了雪地裡。
我想,我快要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嘴裡也被喂進了一些熱湯。
那香甜的味道,慢慢的驅散了我周身的寒冷。
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畫中人的臉。
她摸摸我的頭,讓我再多喝一點。
我看著她白色的披風上因為我的手染上的汙漬,有些手足無措。
她卻絲毫不介意,還讓人給我拿了厚衣服來。
她問我,願不願意跟我回家去。
我緊緊的抱著衣服,一口喝完湯就跑了。
不是我不願意,而且因為村子裡說我是掃把星,和我沾染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也是被收養過的,可是後來那家人慢慢的就都死了,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
這次沒有人再敢收養我,於是我又成了流浪的乞丐。
靠著那碗湯和冬衣,我才活到了被師父撿到的那天。
後來再想尋,人海茫茫,卻是再也尋不到了。
原來,黎夫人就是當年那個救我一命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當年那個溫柔的美人,如今成了這般模樣?
不管如何,當年她救了我的命,如今即使再困難,我也要幫她。
07
我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秉燭夜遊,胡言亂語。
終於,我在一本已經泛黃的手冊上,找了隻言片語。
活人換皮,太過殘忍,成功率過低,不可嘗試。
我又翻了翻,後面就再也沒有提過了。
我想了想,翻出師父留給我的唯一一張通訊符。
很快,師父那邊回了消息。
給活人換皮,需要一樣特殊的藥劑,名曰寒光草,這草長在妖林深處,常年有妖獸守護,不易得。
即使得了,也需親近之人獻出心頭血一盞,再將那換皮之人原本的皮剝去,換上新皮。
而畫皮師,需要獻出五十年的壽命。
最後,師父問我。
「了了,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五十年啊,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畢竟我已經活了三百年了。
妖界的時間和人間不同,如今我已經過了三百年,對黎夫人來說卻隻是過了短短的三十年。
我將換皮的方法告訴了黎戰。
黎戰震驚的同時拒絕了我。
我不解,換皮不是他提出的嗎?
黎戰說他沒想到我也需要付出代價。
08
黎戰是他娘一手帶大的,他從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
但是他娘卻給了他所有的親情。
後來黎戰入軍,滿身的傷換來了一場場勝仗。
但是有一年,敵軍抓去了他娘。
為了逼他就範,他們殘忍的凌虐了她,最後更是劃花了她的一張臉。
但是黎戰的娘不準他降。
黎戰說,那天他看著他娘滿臉的血,聲音嘶啞的叫他。
若是降,換回的隻有她的屍體。
那天,黎戰像是瘋了一樣殺進敵軍,最後等他找到他娘的時候,她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黎戰說她一直想去找她的丈夫,但是自從那天過後,她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黎戰說他知道,她是覺得自己如今的模樣,已經不配再去尋他。
這是她娘想了一輩子的事,他不想讓她娘抱著這樣的遺憾過完一輩子。
我不懂,真的有人為了愛情,甘願堵上自己的性命嗎?
如果那人是真的愛她,又怎麼會嫌棄她的樣貌。
黎戰說是我不懂,不是那個人嫌棄,而是她自己已經看不上自己了。
我和黎戰再三商量,最後決定先去找寒光草,再由黎夫人決定要不要換。
黎夫人並不知道換皮的代價,隻是以為有了希望。
那夜,我第一次聽見了黎夫人的琴聲,帶著歡愉,帶著期望。
09
我和黎戰踏上了尋找寒光草的路途。
臨走前,黎夫人抱了抱我和黎戰,再三囑咐。
黎夫人的懷抱好溫暖啊,連身上的香氣也是溫暖的味道。
為了掩蓋黎戰身上人類的味道,我把之前黑熊精當給我的熊皮做成了衣服給他穿上。